回想起那日的場景,楚桑隻覺得頭皮發麻。

自己對著一團黑影說了那麽多,卻沒想到真正的國師竟一直在她身後。

“其實郡主方才說起這段經曆時,貧道就覺得奇怪,為什麽郡主和禿山村的村民沒有一個人見過這位李天師。”

“反倒是他的小徒弟忙前跑後,跟誰都能說上話。”

霍天師話更加堅信了楚桑的想法。

“郡主,你第二次見到國師,是因為什麽?”

霍天師不理解楚桑能夠兩次偶遇國師的原因,疑惑地詢問道。

“我那天正在逛夜市小攤,遇見他正擺攤設置一個九物稱重的機關遊戲,贏了有禮物相送。”

“但我當時並不知道他是國師,還以為是普通小販。”

“出於好奇,我便試了試,成功後他送了我一枚止血丹。”

“我自小有弱症,血液的再生和凝結速度比常人慢,受傷時容易血流不止。”

“此症在時疫一事發生時,我曾因為失血過多昏倒在宮裏,因而這個病症許多人都知道。”

“我當時一直以為是我無形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知道我是楚桑有失血症,所以才送我這個,沒往太深處想。”

“而那枚止血丹,在我和楚兮靈賽馬的時候,我也因失血過多用掉了。”

楚桑回想起過去的種種,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

霍天師聽到楚桑這般說,隻是低著頭並不言語。

“國師指引霍天師收養這個孩子是想……”

方才說了那麽多有關借屍還魂的故事,國師留下李無憂的緣由,似乎已經很明顯了。

“也許,這孩子是國師的下一個肉身……”

霍天師看著懷中的嬰兒,語調驟然變得冰冷。

從皇宮回來後,楚桑的心緒不佳,國師的秘密像一塊巨石,壓得她喘不上氣。

且先不論國師是如何活下去的,他主動相贈止血丹,就很耐人尋味。

楚桑本以為國師是鐵心站在齊淮安和葉瑤瑤一派,不會協助她阻止齊淮安找到玉璽和謀反。

可這枚止血丹的出現,卻讓一切又柳暗花明。

楚桑的出現注定是阻礙男女主發展的絆腳石,如果國師真的希望一切按照劇本發展,就不能放任楚桑繼續胡作非為。

但他明知如此,還是偷偷救下楚桑。

獵場那日,如果沒有他的止血丹,楚桑隻怕不死也得丟半條命。

難不成,國師也是想幫助楚桑的?

可如果是這樣,為什麽還要說出天命難違的話?

國師的行為楚桑看不透。

“……”

話至此處,再說下去反倒沒了意義,楚桑離開了太極宮。

天色漸晚,楚桑卻毫無睡意,她站在窗邊打開窗戶,任由夜風吹拂她的麵頰。

隻希望這涼爽的風,封暫時排解她的疑慮和困惑。

“栩栩?”

楚桑分明看見夜色之下,楚栩華抱著一團東西,鬼鬼祟祟從郡主府後門溜了出去。

都這個點了,是要去哪兒?

這孩子哪兒都好,唯有一點讓人著急,就是有心事不愛說。

什麽秘密和煩心事都自己憋在那裏。

明明楚桑願意做他的樹洞,他卻放不下心結,不願和楚桑敞開心扉。

現如今偷偷溜出門,還不知道要幹什麽。

楚桑並不擔心他會做什麽傷害自己的壞事,畢竟楚桑非常相信他,但他說到底隻是個小孩子,這麽晚出門,楚桑擔心他的安危,便決定跟過去。

顯然楚栩華的目的地相當明顯,一路上他步伐很快,而且從未回頭。

他從沒懷疑過,自己會被人跟蹤。

楚桑一邊尾隨,一邊不爭氣地暗罵楚栩華一點警惕心也沒有。

既然選擇半夜出府,肯定是這事見不得人或者不想讓別人知道。

那出門的時候還不得小心翼翼,多觀察觀察四周?

這次是楚桑也就罷了,若是別人,他的秘密早就讓人發現並宣揚出去。

楚栩華平時挺聰明的,怎麽到關鍵時候轉不過彎兒,藏都不知道藏。

楚桑倒是挺不把自己當外人,完全覺得自己和楚栩華是一條心,就是不知道楚栩華是否和她心有靈犀。

楚栩華一路來到河邊的小樹林裏,從懷中掏出一遝紙錢和一個火折子。

他用火折子將紙錢燃燒,嘴裏聽不大清在念叨著什麽。

楚栩華的親人,除了他生母都還身體康健,很顯然這紙錢是燒給他生母的。

看來今天一定是他生母的重要日子,譬如祭日。

一般府宅內,尤其是像楚桑這般皇室宗親,很忌諱在院內燃燒紙錢。

想來楚栩華深知這一點,所以才選擇找個沒人的地方獨自祭拜。

其實依楚桑和楚栩華的關係,楚栩華大可以直接告訴她,左不過就是在祠堂燒燒紙錢,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她從不在意。

可楚栩華卻選擇自己一個人,來到這又黑又冷的小樹林偷偷祭拜,還真是有點大可不必。

撇開楚栩華生母過去的經曆不說,無論秦王到底願不願意娶她,她進秦王府大門的時候,都是良妾的身份。

死後也是正兒八經將牌位擺入祠堂的。

他的生母生前未犯下任何錯處,死亡也是因為身體不好,很清白的一個人啊。

楚栩華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回秦王府祠堂祭拜,或者跟楚桑說一聲在郡主府祭拜。

卻把自己搞的跟做賊一樣,跑到外麵偷偷摸摸燒紙錢,就好像他祭拜的人,犯下了什麽錯事,不允許被人懷念。

“……”

楚桑看著楚栩華神色幽怨的模樣,總覺得事情沒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於是決定等到第二天清晨,好好詢問一下楚栩華,現在不適合打擾他。

楚桑向後退了幾步,打算悄悄離開。

哢嚓!

沒想到一腳踩到了樹枝,在寂靜的夜裏發出格外響亮的動靜。

“誰?!”

楚栩華警惕地看向草叢後麵。

“我在屋裏吹風,恰巧看見你從後門溜出去,不太放心,就跟過來看看。”

眼看計劃敗露,楚桑隻得尷尬一笑,慢悠悠從林子裏晃出來。

“小人。”

擺明了是尾隨,卻還要用關心作為借口,楚栩華白了一眼楚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