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心中，我不過是個任人欺負的軟蛋，怎麽可能會下棋？”
其實楚栩華雖然不會武功，但風雅之事上還是很不錯的，幾乎每樣都拿的出手。
隻是通常各大宴會都隻邀請嫡子嫡女參加，不會選擇楚栩華這種賤妾生的庶子。
而秦王幾乎也從不在外人麵前提起他，故而大家都以為這孩子很上不來台麵，更沒有什麽表現機會。
因此楚栩華的很多才能都被淹沒，明珠蒙塵。
不過楚栩華本人並不是很在意，畢竟他無意做秦王府爭奇鬥豔的花孔雀，秦王也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
“我必須向你和你母親道歉。”
秦王何嚐沒聽出楚栩華話裏話外的鄙夷，但還是麵色和善地跟楚栩華講話。
“秦王妃不是一直和您舉案齊眉、琴瑟和鳴嗎？父親為何要向她道歉？”
楚栩華揣著明白裝糊塗，佯裝差異地瞪圓了眼睛。
“我對不起青蘭，也對不起你……”
既然楚栩華非要把窗戶紙捅破，連最後的臉麵也不要，秦王幹脆順了他的意。
“一句輕飄飄的道歉有什麽用？”
不怪楚栩華得理不饒人，是秦王的所作所為，確實令人心痛。
放養甚至漠視他受盡淩辱十三年後，忽然來了一句“對不起”，難不成楚栩華還要跟哈巴狗一樣湊過去，立刻說“沒關係”？
這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不該把自己對幺兒的思念和愧疚，轉化到你和青蘭身上，讓你們替我背負痛苦和壓力。”
“我那般不上台麵的愛意，讓你和青蘭成為了我宣泄遺憾和工具，我深愛幺兒，卻因為一場迷情錯亂，搞糟了一切。”
“我愧對幺兒的好，也害慘了你們母子。”
回憶起往事，秦王用手扶住額頭，看起來頗為痛苦。
“咱們父子倆心存芥蒂多年，我也知道並不是說解開就能解開的。”
“就算破鏡重圓，咱們永遠做不成親昵父子。”
“我隻求你一件事，不要徹底離開這個家……”
秦王很清楚楚栩華想要逃離自己身邊的想法，不然也不可能搬到郡主府居住的時候，走得那樣決絕。
他甚至做好了最壞打算，楚栩華會提出離開族譜。
過去他不在乎，走就走了，正好自己眼不見心不煩，不用每次一看到楚栩華，就想起自己當年的那場錯事。
可如今卻不同了。
他舍不得這孩子。
他已經錯過這孩子的成長，不想連孩子發光發熱的模樣，都無緣看見。
“父親，我長得不像楚蘭馥，與你而言究竟是喜是憂？”
秦王忽然的挽回和祈求讓楚栩華眼眶一紅，他倔強地抬起頭，終於還是問出了困擾自己多年來的問題。
不像她當然是喜，不然大錯誤生出小錯誤，秦王隻會更加愧疚。
可不像她也很遺憾，有血脈關聯的弟弟和最相似的贗品所生出的孩子，居然和真正的楚蘭馥沒有一絲相像？
秦王就連說服自己把楚栩華當成楚蘭馥的孩子，像疼愛楚桑一般疼愛他都做不到。
贗品生出了殘次品。
當然是憂。
“……”
秦王很清楚楚栩華一邊譏諷他找替身，一邊吐槽他把日子過得一團糟。
“這件事，我怪你，我一輩子都怪你，而且無法抹去。”
楚栩華看向秦王的眼神格外鑒定和冰冷，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
他也自認不是聖人，十來年的痛苦經曆，讓他沒辦法放下仇恨，在秦王的一句話裏笑著握手言和。
“我過去從沒真正注意到你，縱使你早已經成為帝京富甲一方的商販，我也仍然你隻是會些上不了台麵的市井商人小手段。”
“你的生意也不值一提。”
“可直到宮變時你挺身而出，站在那裏隻留給眾人堅韌的背影，像高懸於頂的太陽，亮眼又奪目。”
“我才發現，你真的長大了。”
“你站在那裏意氣風發少年郎的模樣，像極了從前的我。”
秦王決定將真心托福，語調也聽著格外真誠。
“我說過我們不同！”
楚栩華很反感別人覺得他和秦王一樣，尤其是聽秦王自己說。
不由覺得心中一陣惡寒，立馬抬高聲音辯解。
“你過去在宋婕妤的庇佑下長大，未經曆過任何風雨，過去所行之路也沒有任何坎坷，不知什麽是憂愁和痛苦。”
“你張揚、輕狂、自負、得意，甚至是鋒利，巴不得昭告天下，自己如此耀眼。”
楚栩華看過皇帝和秦王所有往來的書信，也聽聞過秦王過去當九皇子時的無限風光。
聯想起如今自己的遭遇，更覺難受。
“而我經曆了一切痛苦和責罵，在嫌棄與咒罵中長大，卻還仍然擁有堅定的信念和不服輸的精神。”
“但你卻早已被生活磨去了棱角。”
想當年九皇子楚康也是意氣風發的兒郎，是炙手可熱的皇儲候選人。
身邊多少人擁簇著，又有著指點江山的鴻鵠之誌。
而自從知道了哥哥姐姐的苦難，便開始懷疑自己的人生，甚至一度認為自己是不該存在。
放棄了所有榮耀，用枷鎖將自己銬起來。
沉迷在過去的悲痛中，做一個偶爾為百姓做點貢獻，但大部分時間都在碌碌無為的親王。
“……你說的沒錯。”
楚栩華的話，句句紮心，卻句句所言屬實，秦王百口莫辯，隻得苦笑一聲。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
“我並不是在強求你，今日就要與我化解隔閡，重歸於好。”
“畢竟我過去對你所做的一切，是沒辦法被輕易原諒的，而我，其實現下也沒有徹底做好與你親昵的決心。”
“我還沒辦法徹底放下心中執念，與你毫無顧忌的做父子。”
“但我還是想向你表達挽留，是一個父親對自己孩子的挽留。”
秦王承認自己被楚栩華震撼，也坦言短短的半日自己沒辦法渾然不在意過去。
他不想騙楚栩華，隻得實話實說。
“……父親說的，我會認真考慮。”
楚栩華沒想到秦王今日幾次熱臉貼了冷屁股，卻還能如此此真誠地對自己說這種話，心底猛然浮現出一絲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