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夥……”杜羽心說自己也太倒黴了，降臨不到十分鍾就挨了兩次揍。
“阿無啊，你沒事兒吧？！”叫做阿大的大漢趕忙上來查看他的傷勢，可還沒等近身就被杜羽身上的惡臭逼退了。
“媽呀，真是太臭了！”
“我沒事……”杜羽看了看鍾離春，她露出一副護食的神態，簡直像個野獸一般。她的臉上糊滿了泥巴和汙物，若不是認識這副冷峻的眸子，杜羽也不敢相信眼前這人是鍾離春。
“小鍾離……你是人啊……你不是豬……”杜羽捂著胸膛慢慢走上前去，“你甘心這樣嗎？”
鍾離春看著杜羽走來，又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
雖然這一拳在意料之中，不過杜羽發現了問題——
鍾離春的這一拳沒有剛才那麽用力了。
雖然杜羽險些又被打倒在地，但他還是穩穩地站住了。
“杜羽！我建議不要這樣強行接近鍾離春！她現在失去了人性，受傷的隻會是你！”
“千秋姐，你馴過狗嗎？如果你在野獸示威的時候顯示軟弱，就再也進不了她的世界了。”
杜羽沒有聽董千秋的話，慢慢的再次靠近鍾離春，不管鍾離春怎麽示威，他都不後退一步。
“小鍾離，你發現了嗎？我不是要搶你的食物……”
“阿大，你老弟怎麽了啊？”養豬戶也有些納悶，這家丁阿無忽然之間怎麽打起彘女的主意了。
杜羽慢慢走過去，鍾離春雖然做出了進攻的架勢，但是沒有動。她齜牙咧嘴，一直向杜羽示威。
“你是人，你不是彘女。”杜羽喃喃說道，“齜牙咧嘴的示威隻能嚇退那些沒有感情的牲畜，嚇退不了真正想關心你的人。”
杜羽走到鍾離春麵前，伸出手，大膽的摸了摸她的頭。
讓所有人都意外的是，鍾離春沒有反抗，隻是楞楞地看著杜羽。
她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啊，到底什麽樣的父母才可以這麽狠心，把她當做豬來養。
“大哥，我要把她帶走。”
“帶走？”阿大有些楞，“老弟你說的不會是真的吧？你喜歡彘女？她不僅又臭又醜，還隻有十歲啊！你要是想娶媳婦，大哥幫你說一門親事就行了啊。”
“不必多說了，我絕不可以讓小鍾離繼續在這裏受苦。”
“這……”
“大哥，你知道我失憶了，我想問問你在這個家裏是什麽職位？”杜羽問道。
“我是護院啊……”
“那就太好了。”杜羽說道，“以你護院的身份幫我打個掩護還是綽綽有餘的。”
杜羽說完就把鍾離春抱了起來，雖然鍾離春還想反抗，但是她明顯的感覺到眼前這人的動作是那麽溫柔，他的雙手傳來一股溫暖的感覺，他的身上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曾幾何時，鍾離春記得還有一個人這樣抱過自己。他的雙手也是那麽溫暖，他的動作也是那麽溫柔。
印象中的那人身穿鎧甲，不怒自威，可隻有見到自己的時候會露出和藹的微笑，鍾離春閉上眼睛，努力的回想那個人的樣子，腦海中全是那個人喚自己乳名的聲音——
“春兒，到這兒來。”
“春兒，為父給你采了柿子。”
“春兒，你喜歡詩書，還是兵刃？”
“春兒，你要學騎馬嗎？”
“春兒……”
可是那個人的樣子，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鍾離春住在彘窩五年，第一次流下了淚水。
杜羽抱著鍾離春從後門出了宅院，在董千秋的指揮下一路向南走去，街上有很多人傳來鄙夷的目光，有的人還捂住了口鼻，可杜羽誰都不理，徑直向前走去。
一路上鍾離春好奇地看著四周，仿佛這世界上的一切對她來講都很新鮮。
大約半個小時的功夫，二人來到了城外的小河邊，杜羽把鍾離春緩緩放下，對她說：
“小鍾離，你要記得，自己是個人，以後如果髒了，就來這河裏洗澡。”
杜羽一邊說著一邊從鍾離春身上拿下泥巴和汙物。
鍾離春起先看到河水還有些害怕，可杜羽輕輕地把她抱起，讓她站在了河水中。
緩緩的河水從她的腳間流過，冰冰涼。
鍾離春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她輕輕的一伸手，捧起一汪河水，然後開心的揚起，任由那河水灑落在自己身上。
“很好，很好。”杜羽也笑著說，“你自己在這裏洗幹淨，我去找點東西。”
說罷，杜羽一頭鑽進了河岸旁邊的小樹林。
“千秋姐，古代人洗澡一般都用皂莢是不？”
“是的。”
“可皂莢……長什麽樣子啊？”杜羽問道。
“呃……”董千秋也犯了難，這該怎麽描述啊？“看起來有點像一個大型的毛豆……聞起來的味道有點像楊梅……”
董千秋知道自己說的很抽象，但她已經盡力了。
沒想到杜羽靠著董千秋給出的線索還真的在一棵樹上找到了皂莢，一個個看起來像是大毛豆一樣的植物，拿起一個來捏了捏，裏麵還真的有種子。
在董千秋的指導下，杜羽隨便找了個大葉子，填了點水，又把皂莢種子扔進去煮沸，葉子裏的水都變成了淡黃色。
杜羽耐心的把水放涼，然後拿到了鍾離春麵前。
小鍾離春還在那裏開心的玩水，杜羽向她示範如何用皂莢水清洗身體之後，就避嫌退到一邊了。雖然鍾離春隻有十歲，可她的身高已經像一個妙齡女子了。
沒多久的功夫，鍾離春洗幹淨了身體，很顯然她還記得怎麽洗澡。
杜羽把看著她那清秀幹淨的臉龐，聞著她清香的頭發，不由地笑了起來，然後把她拉到河邊，衝著水中的倒影對她說：“小鍾離，你看，你和我一樣，是人，不是彘。”
“人……”鍾離春跟著念叨著。
“沒錯沒錯。”杜羽點點頭，“誰都不可以欺負你，知道了嗎？”
鍾離春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水麵的倒影，不知是在看自己，還是在看杜羽。
“對了。”杜羽忽然想起來什麽，“我有個好東西要給你。”
隻見杜羽從隨身的腰包中翻了半天，翻出了幾顆糖果。
“你看！”杜羽拿著廉價水果糖在鍾離春麵前晃了晃。
“……？”鍾離春一臉不解。
“前幾天我聽一個朋友說，如果心情不好，一定要吃點甜的。”杜羽一邊拆著水果糖的包裝，一邊對鍾離春說，“可是我不知道你們這個朝代有什麽東西是甜的，所以我就讓千秋姐給我帶了一些糖果。希望這些小東西能讓你的心情好一些，喏，給你。”
杜羽把一塊拆開了包裝的糖果遞給了鍾離春。
“張嘴，啊——”杜羽教導著鍾離春。
“啊——”鍾離春學著杜羽的樣子長大了嘴巴。
杜羽把一顆水果硬糖扔到了鍾離春口中。
“嗯——？”
鍾離春先是一愣，但是很快露出了一副極度不可思議的表情，這一輩子她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
有一次她在豬吃的泔水裏麵找到了一個發臭的魚頭，她當時以為自己一定吃到了齊王才能吃到的珍饈。
可這一切都被嘴裏這顆小小的硬糖給打敗了。
這一定是仙丹吧？
“你和我那個朋友很像。”杜羽說道，“她難過的時候，喜歡吃點甜的東西。”
“甜……？”鍾離春一開口，吐出水果的清香。
“對，甜的東西。”杜羽點點頭。
“這個……很甜……”鍾離春指著自己的嘴巴說道。
“當然啦！”杜羽一邊說著一邊從背包裏又翻出七八顆糖果，通通遞給了鍾離春，“我這裏還有一些，都給你。”
鍾離春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些糖果，她以為這麽好吃的東西世界上應該隻有一顆，沒想到會有這麽多。
“我們走吧！”杜羽拉著鍾離春的手，“我帶你去吃更好吃的東西！”
兩人又回到了城中，雖然鍾離春穿的還是很破爛，但是她幹淨的臉龐一看就氣質不凡，許多人紛紛駐足望著她。
鍾離春看起來還是怯生生的，杜羽卻大搖大擺的拉著她進了酒樓。
“店家！把好吃的拿出來！山珍海味，雞鴨魚肉，通通給我上！”
店家不知道什麽狀況，這二人看起來也不像大富大貴之人，怎麽一進門就這麽大的口氣？
“客官……”小二陪著笑臉過來，“您要的東西有點多，要花費不少金哪。”
“金？你看不起我？”杜羽把背包往桌子上一扔，發出巨大的聲響，“聽聽，這是什麽聲音？”
“啊？”小二有些惶恐，“隻要客官您這裏麵放的不是石頭……”
“笑話！”杜羽隨手一掏，就掏出了一把小刀一樣的銅幣，“這是什麽？石頭嗎？”
杜羽在進入傳說之前拜托董千秋給他多準備兩樣東西，一樣是糖果，一樣就是齊國的刀形貨幣。
“啊！馬上給您上菜，等著！”
後廚緊張地忙碌了起來，不一會的功夫，大大小小的銅碗木盆就端了上來，戰國時期的夥食確實不怎麽樣，不是水煮就是清蒸，但食材確實不錯，山珍海味應有盡有。
看著這不斷端上來的美食，鍾離春眼睛都看呆了。
杜羽拿起一塊鹿腿肉就大啃了起來，完全不顧別人的目光。
“還可以，就是有點淡。”杜羽口齒不清的說道。
鍾離春在一旁不敢動彈，隻能看著杜羽大快朵頤，一直到杜羽啃完了一塊骨頭，鍾無豔才試探性的朝著那塊骨頭伸出了手。
“放下。”杜羽說道。
鍾離春嚇了一跳，趕忙鬆開了手，那塊骨頭也掉到了地上，她看著滾落的骨頭，滿臉都是心疼的表情。
“以後不管什麽時候，都不可以再吃別人吃剩的東西，如果再有人給你吃剩飯，你就盡管打他。”杜羽拿起一大塊肉，直接遞到了鍾離春手中，“這才是你應該吃的。”
正說著，一隻野狗從街上溜了進來，叼起了地上的骨頭就跑走了。
“你看，剩飯都是給牲畜吃的。而我們是人。”
鍾離春看著手上的肉，整個人激動不已。
這難道就是神仙般的生活嗎？
她學著杜羽的樣子，大口的吃了起來。
那肉的味道很好，但她心裏卻很忐忑，現在的她心裏有些慌，她不知道這樣的生活是不是曇花一現般的短暫。
“你……”鍾離春很吃力的開口說道，“會一直……陪著我嗎？”
杜羽一愣，這次降臨的時間隻有一天，他很快就要走了。
“我……”杜羽沉默了一會，“我沒辦法一直陪著你，今天過後我就要離開了。不過你放心，我很快會再來找你。”
鍾離春的心裏有些難受，但不敢表現出來，她隻能小心翼翼的望著杜羽。
兩個人風卷殘雲般的吃光了桌上所有的東西，鍾離春的小肚子都鼓了起來。
“嗝——”杜羽打了個飽嗝，嚇了鍾離春一跳。
“小鍾離！你聽！”杜羽做了運了運氣，又打了個飽嗝，“嗝——！這樣就證明吃飽啦！”
“飽？”鍾離春看了看自己的小肚子，鼓鼓的確實有些脹，於是她學著杜羽的樣子，深吸一口氣，打了小小的飽嗝。
“哈哈哈哈！”杜羽大笑道，“就是這樣！我和你說過，你跟我一個朋友很像，她每次吃飽了都會打一個大飽嗝！”
董千秋無奈地搖了搖頭：“杜羽，你能不能讓她學點好……”
杜羽一揮手，叫來店小二：“小二啊，給我們算算錢。”
店小二趕忙跑了過來，滿臉堆笑的說道：“兩位客官，早就算好了，總共七十七刀。”
杜羽冷冷一笑說了聲：“也不貴嘛。”然後伸手就去摸自己的背包，摸了幾下，杜羽一愣，忽然發現自己的背包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
“哎？”杜羽四下一望，剛才還放在桌上的背包居然就這樣不見了。
“客官，您怎麽了？”店小二意味深長地笑著。
杜羽抬頭看了看他，知道自己估計是進了黑店，在這亂世當中有個黑店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杜羽看了看身邊隻有十歲的鍾離春，知道現在不是跟他們爭鬥的時候。
“小鍾離，我再教你一個絕招。”杜羽低聲跟她說道，“如果吃完了東西沒錢給的話，就用這招。”
“絕招？”
杜羽慢慢地抓起了鍾離春的手，大喊一聲：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