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齊宣王？”鍾離春咬了咬嘴唇。
“你在胡說什麽？！”夏迎春也犯了傻，“你的意思是小姐要等到40歲才出嫁，而且嫁給大王成為王後？”
夏迎春趕忙回頭對鍾離春說道：“小姐，你勿要聽此人胡說，這種事根本不可能發生的！”
“小夏，我相信他。”鍾離春看著小夏，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觀點，然後對著杜羽說道，“雖然我這樣做會有些難過，但這是你的要求，我願意。”
“小姐！”小夏簡直都要急壞了，“不能答應呀！女兒家四十歲不出嫁，這不是誤你的青春年華嗎？”
“若沒有他，不必說青春年華，我現在是否活著都不一定。”鍾離春非常篤定的說道，“小夏，你說過你的命是我的，而我的命是他的。”
鍾離春的語氣當中帶著一絲真誠，杜羽甚至不忍再聽，但這次的任務他還要完成，他不得不繼續說道：“小鍾離，嫁給齊宣王隻是第一步，你還需要輔佐他攘外安內，平定齊國的一切動亂，這就是你這一生的任務。”
“好，我明白了。”鍾離春最後又向杜羽確認道，“這樣，我就可以跨過那條河，然後見到你了，對嗎？”
“是的。”
杜羽有些難過，他點點頭，對鍾離春說：“小鍾離，可能你覺得我是一個自私的人，但我想告訴你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我自己。若你不嫁給齊宣王，齊國甚至會亡國……我不是危言聳聽，我也不能告訴你我是怎麽知道的……”
鍾離春笑了一下，說道：“我明白，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有自己的秘密，等你想告訴我的時候，我會認真聽你講。”
杜羽也跟著笑了一下，那笑容很苦。
這一次降臨的時間隻有三天，如今已經是最後一天，夏迎春到後廚做了幾個菜，杜羽與鍾離春第一次坐在一個像樣的場合吃了頓飯，隻是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奇怪，杜羽一直有心事，鍾離春似乎也並不快樂。
“我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杜羽心中五味雜陳，“當初是不是該讓另一個人救鍾離春出來呢？”
夜色降下，杜羽主動告別了鍾離春和小夏。
上一次杜羽就是在夜晚離別的，鍾離春知道，這一次也會一樣，看著遠去的杜羽，不知道下次見麵又要等幾十年？她隻感覺自己的一部分肉體要脫離自己而去，痛的喘不過氣。
回到傳說管理局的杜羽，很久都沒有說話。
董千秋知道他肯定有些難受，於是沒有打擾他。
“千秋姐……我有多久的時間？”
“這一次可以多休息一會，半個小時吧。”
杜羽點點頭，問道：“你能帶我去找鍾離春嗎？”
董千秋低頭，抿了抿嘴唇，說道：“杜羽……你要知道你的身份，如果你動感情的話……”
“我知道，我隻是想見見她。”
董千秋無奈，隻得把杜羽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鍾離春正靜靜的坐在裏麵，手裏捧著杜羽之前給她的那件外衣。
“啊？你忙完啦？”鍾離春看到杜羽之後一下子站起身來，麵帶一絲欣喜。
“千秋姐……你能先出去嗎？我想跟她說說話……”
董千秋默默點了點頭，從外麵關上了房門。
杜羽看著鍾離春，過了很久才說出三個字：
“小鍾離……”
一聽到這三個字，鍾離春的眼中直接泛起了淚光，她眉頭一皺，痛哭了起來。
“我以為……再也聽不到這三個字了……”鍾離春哭的喘不過氣，她原地蹲了下來，抱住了自己，“我以為你把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事都忘了……我願意等兩千年，願意等一萬年，可我特別害怕，我害怕你叫我的那句「鍾離姑娘」，我怕你把我忘了……”
杜羽趕忙上去扶住鍾離春，讓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小鍾離……我不會再叫你‘鍾離姑娘’了，我都想起來了。”杜羽咬著牙說道。
“太好了……”鍾離春放聲大哭，像是把兩千年來的委屈全都釋放了。
過了許久，杜羽又問道：“小鍾離，我這次來是想問你一件事——你有後悔過嗎？”
“後悔？”
“對。”杜羽點點頭，“等了我這麽久，你有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後悔過？”
“我從未後悔。”鍾離春毫不思索、一字一頓的說道，每一個字都像一陣風，吹進了杜羽的心裏。
她從未後悔，哪怕在這個昏暗的地府中，孤獨的遊**了兩千年，她也從未後悔。
杜羽心裏的包袱仿佛沒有那麽重了，但看著鍾離春梨花帶雨的表情，杜羽還是有些難過。
“小鍾離，一會我會去把工作告一段落，之後，我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我會把虧欠的全都補給你。”杜羽非常認真的和鍾離春說道。
鍾離春用力點了點頭，仿佛這一生都值得了。
杜羽重振心情，又回到了大廳。
“千秋姐，傳說怎麽樣了？”
“有幾個關鍵時間點，需要給你看一下。”董千秋沒有問任何一句關於鍾離春的事情，隻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屏幕，然後切出來幾個畫麵。
鍾離春坐在閨房中，小夏正在給她梳頭。
“小姐……昨天剛送走了秦家、祝家、盧家的人，今天歐陽家、孫家、晏家的媒人又來說媒了……”小夏說道。
鍾離春思索了一下，說道：“小夏，我不明白。回家以來我從未出過這間屋子，這些公子也從未見過我，又為何想娶我為妻呢？”
“小姐……”小夏一邊梳理著鍾離春的頭發一邊說道，“有時候，兩個人成親，並不一定要互相喜歡，甚至不一定要見過麵。小姐您身為士大夫之女，又是那鬼穀先生之徒，這些名號掛在您的身上，各種王公貴族都會想把你娶進門的。龐涓大人和孫臏大人已經闖出了名號，同為鬼穀先生弟子的你就算什麽都不做，也已經名震四方了。”
“那……”鍾離春愣了一會，說道，“究竟有什麽辦法，可以讓男人完全不想娶我為妻？”
“不可能的。”小夏搖了搖頭，“以小姐您的美貌，就算不是士大夫之女，不是鬼穀先生之徒，都一定會有人想娶您的。”
鍾離春聽後揚了一下眉毛，喃喃念道：“美貌……？”
小夏點點頭：“是啊小姐，您的美貌遠勝過我，如果您在街上露一麵，說媒的人恐怕會比現在更多的。”
“太好了……”鍾離春思索了一下，然後對夏迎春說，“小夏，你幫我傳話出去，說我長得非常醜陋。”
“啊？！”小夏嚇得梳子都掉到了地上，“小姐……您這是為什麽啊？”
“因為我隻能嫁給齊宣王。”鍾離春認真地說。
“您……”小夏不知道該怎麽規勸，隻知道小姐的心中有一個執念，“小姐，恕小夏不能從命……這樣的謠言會毀了您的……”
“我不在乎。”鍾離春搖搖頭，“小夏，我不需要你從命，我從沒有把你當過下人，你是我這世上唯一的姐妹，我隻是想求你幫我一個忙而已，希望你能答應。”
“可……可是……”小夏又搖了搖頭，“不行……我根本說不出口，小姐您真的非常美麗，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麽把您說成一個醜女。”
“很簡單，我寫給你，你照著說就是。”
鍾離春拿起筆，刷刷的寫了幾行字，遞給了小夏。
小夏接過一看，直接驚掉了下巴：“天呐，小姐！您這寫的簡直……簡直都不像個人了……小夏我……”
“小夏，希望你能幫我。”鍾離春認真地重複了一遍。
過了一個月，街上謠言四起。
有人說那鍾離無鹽女，額頭內凹，像是個窪地，眼睛是深進去的，像是兩個窟窿，皮膚黑的像炭火燒過，不僅有一個鼻孔外翻的朝天鼻，還有比男人還大的喉結。也有人說鍾離無鹽女長著一個像懷孕了一樣的大肚腩，腦袋又大又肥，頭發也禿了。
街上走過的行人經常會饒有興趣的聊起這件事。
“你聽說過鍾離無鹽女的長相了嗎？”
“鍾離無鹽女？我看是鍾離無豔女才對吧！”
“哈哈哈！好一個鍾離無豔！”
杜羽看到這裏，接過了董千秋遞過來的資料，上麵赫然寫著劉向在《列女傳》裏記載的一段話：“鍾離春者，齊無鹽邑之女，宣王之正後也。其為人也，極醜無雙，臼頭深目，長壯大節，卬鼻結喉，肥項少發，折腰出胸，皮膚若漆。
“唉……”杜羽歎了口氣，“你又何苦呢……”
“還有一處需要給你看一下。”董千秋又按下了幾個按鍵，另一個畫麵彈了出來。
原來，世人開始傳言鍾離春極醜無雙之後，最著急的莫過於鍾離春的養父，本以為能憑借這個從天而降的“女兒”攀上其他王公貴族，可沒想到有人居然滿城散播鍾離春是個醜女的謠言。
養父可不止一次覬覦鍾離春的美色，對於鍾離春的長相自然充滿了信心，為了打破謠言，養父一氣之下請了許多貴族公子來到家中，誓要讓他們見一見自己這個傾國傾城的養女。
隻見眾多公子哥分兩排坐在正廳中，卻遲遲不見鍾離春出現，大家不由地也討論了起來。
“是不是騙人的啊？”
“估計是，都等了一個時辰了。”
“不是說傾國傾城？傾國傾城還害怕見人嗎？”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
鍾離春的養父也一直在盯著門外，心急如焚，明明早就派人去請鍾離春過來了，怎麽還不出現？
不多久，門外一陣沁人心脾的清香傳來，眾公子哥紛紛向門外看去。
一個相貌極美的姑娘從門外蓮步輕移動，緩緩走進來，她用明媚的眸子環視了一下眾人，頷首一笑，向眾人行了一個禮。
“啊？！鍾離姑娘？！”
眾人驚呼道，此女果然美豔不可方物！
隻見此女慢慢一伸手，壓住了喧嘩的眾人，慢慢地向他們說道：“諸位公子莫要誤會了，小女子隻是小姐的貼身丫鬟。”
不等眾人反應，這名丫鬟一側身，讓出了身後那人。
眾公子尋聲望去，隻見那人身材十分高大，黑紗遮麵，根本看不出容貌。
“你……”士大夫一下子站了起來，“鍾離春！你這是做什麽？！你速速把黑紗摘下，讓眾公子一睹你的容顏！”
“想要看我的容顏？憑什麽？”
鍾離春一運氣，伸出手臂直接向地上一揮，整個正廳的地麵被砸出了一個巨大的裂縫，所有坐在廳內的公子哥全都東倒西歪、大驚失色，仿佛見到了土匪強盜。
距離鍾離春最近的小夏差點沒站穩，鍾離春不動聲色的扶住了她。
“就憑你們這些羸弱的子弟，也配娶我鍾離春？”
“怪物啊！”
“這這這女子力大如牛，還滿嘴無禮！”
公子哥們都顫抖著聲音吵鬧起來。
“聽好了，我鍾離春要嫁就隻嫁將相王侯，休要再來騷擾！”鍾離春冷冷地說。
“我們再也不來了！”
……
杜羽看了一會屏幕，扭頭問董千秋：“千秋姐，我下次降臨，是哪一年？”
董千秋有點為難的說道：“你隻剩最後一次降臨機會了，現在有兩個時間點可供降臨，需要你做出一個選擇。”
“這東西還能選？”
“沒錯。”董千秋點點頭，“第一個降臨點是鍾離春四十歲那一年，你降臨來確保她一定會嫁給齊宣王。第二個時間點是鍾離春成為王後的第二年，秦國趙國同時攻打齊國，鍾離春有概率戰死。”
“等下……鍾離春戰死？”杜羽有些納悶，“不對吧千秋姐，如果曆史上記載了這一戰，那說明每次的傳說中鍾離春都會經曆這一戰，她不應該會戰死的啊……”
“是的，每一次的傳說中鍾離春都會經曆這一戰，但問題在於，曾經的傳說中，鍾離春都是與父出征，二人各率一支隊伍對抗敵軍，但是在這一次的傳說中，鍾離春的父親早逝，最終她會一個人帶兵對抗兩國來犯。技術部的同事分析過概率，鍾離春有六成幾率戰死。”
“六成……”杜羽搖搖頭說，“這也太高了……”
“所以你怎麽想？準備在哪一個時間點降臨？”
杜羽認真思索了一下，這兩個時間點確實都很重要。
若是鍾離春沒有在四十歲的那一年嫁給齊宣王，抑或是齊宣王並不想娶鍾離春為妻，那一切都會是徒勞的，可是那六成的戰死幾率……
杜羽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