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笑著點頭，“今天不好意思冒昧打擾，我叫林雅，目前隻是經營兩家個體戶。”
“個體好啊，自由，想經營啥，隻要自己有想法，那就能幹！
不像我們這些不是下崗，卻堪比下崗的職工，沒啥前途，還不能憑著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實在是憋屈。”
馮師傅是一個很健談的人，短短幾句話就道盡了三分廠如今尷尬的處境。
最讓林雅另眼相看的是，他沒有對個體戶有任何鄙視的看法，相反，話語裏還充滿了羨慕。
這讓林雅剛剛對三分廠的破敗感，有了一絲改觀。
三分廠的院子不大，都是平房，裏麵有三條生產線，現在有兩條是維修的，隻剩下一條生產線是接私活的。
去辦公室得要路過那條接私活的生產線，而且林雅新奇的發現，這廠房外雖然破舊不堪，但是廠子裏麵，甚至是每個工位都打掃的特別幹淨。
就算是那些舊設備也都維護的特別好，這跟在外麵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林雅把這些都暗暗的記在心裏，最後她走到一台機床前，機床有個工人正在做養護。
給裏麵的軸承加潤滑油，還有陳舊的地方也在上油進行保養，不過林雅關注的不是這些，而是這台設備的型號。
這是一台臥式數控銑床，而且借鑒的還是五幾年大毛的技術，是華國第一批自主研發生產的數控機床。
沒想到肖會計說的都是真的，這三分廠竟然這麽可憐，都八零年了還在用第一代設備。
八零年，西方國家這個時候第三代集成數控機床已經出來了，而我們國家則還是在用著六七十年代自主研發的第二代。
而三分廠這個小可憐，竟然是在用建國後的第一代單軸設備。
可即便如此，看那個工人那麽小心的在為機床做養護，可見這三分廠得是多需要這些設備啊。
“林老板？辦公室在這邊。”
馮師傅有些忐忑的提醒著林雅，他很擔心林雅在看了他們的設備後，再有了打消合作的想法。
林雅點頭，跟著馮師傅直奔辦公室，她的表情管理向來很好，這讓馮師傅一時間都有些看不透林雅的想法了。
到了大辦公室，林雅剛剛坐下，就聽見對麵的屋子裏傳出了一道怒吼聲。
看看辦公室外麵掛著的牌子，是‘廠長辦公室’。
“那組織上到底是什麽意思？！我就想問問，總廠到底是怎麽想的？！
是想把我們三廠踢出去，讓我們自謀生路還是怎麽著？！你們倒是給個準話啊？！
.這廠子已經三個月沒開工資了，眼瞅著都要年根上，難道你讓廠裏那些職工喝西北風去啊？！”
聲音越來越大，馮師傅帶笑的臉一僵，他給林雅即肖梅分別倒了一杯熱水後，便敲門進了廠長辦公室。
不一會兒，裏麵走出一個臉色十分難看的男子，他穿著一件半舊的中山裝。
林雅發現他在開門前還用力的深吸了一下後，才硬擠出笑臉走出了辦公室。
倆人連忙站起身，就見馮師傅笑著上前介紹道，“這是我們周廠長。
這二位，肖會計您認識，這位林老板，是肖會計目前的領導。”
“您好周廠長，我叫林雅，幸會。”
林雅主動伸出手，周廠長一看林雅那白皙細膩，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手，不由抬眼打量了一下林雅。
他倒也爽快，打量完後就笑著與林雅握了一下手。
然後指著椅子說，“我們三分廠簡陋，您請坐！肖會計我們以前就認識，我就不客氣了，哈哈哈。”
“剛剛讓你們見笑了啊，現在廠子因為一些特殊原因，遇到了困難。”
“我很理解，畢竟在體製內，總是有一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我們都懂的。”
“好，好，我聽老馮說你現在自己經營著兩家個體是嗎？小小年紀這很了不起啊。”
林雅連忙又謙虛了一遍，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到互相試探上，便直接對馮師傅及周廠長說道，“其實我今天原本是想要去南城機械廠的。
隻不過聽了肖會計的建議，所以我才臨時改道，到了您這邊。
剛剛我不小心聽了一耳朵，似乎目前咱們三分廠的定位有些模糊是嗎？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我要是給三分廠下訂單的話，那你們算是自己承接的業務嗎？
要不要把與我這邊合作的事上報到總廠那邊？然後再從總部領取原材料後，才能替我們製作出需要的設備？！”
馮師傅和周廠長沒想到林雅小小年紀說話如此老辣，提出的問題也是一針見血的犀利。
但這是一個事實，一個他們不得不麵對的事實。
同時林雅也想側麵的告訴肖會計，如果三分廠與首都機械廠的定位不清楚的話，她們合作起來會有很多的麻煩。
果然，坐在一旁的肖會計一聽，頓時生出一股懊惱加羞愧，是她想得太簡單了。
周廠長沉吟了良久，然後鄭重的問林雅，“你想要定製什麽設備？”
“離心萃取機。”說著，林雅把自己事先畫好的一摞設計圖遞給了馮師傅及周廠長。
裏麵有整機的設計圖，還有一些是各個零部件的設計圖。
她不止把零部件的設計圖都算好了比例，間距，尺寸，還把每一個零部件起到的作用，都做了詳細的解釋及說明。
“你們看一下能做嗎？如果能做的話需要多久？
我要求的材質必須是不鏽鋼，也可以是鈦合金的都行。”
馮師傅和周廠長一聽，齊齊對視了一眼，他們已經從上麵的說明看出這是一台高精密集分離，萃取等為一體的高端設備。
倆人越看圖紙，眼裏的光芒就越發的火熱。
此時倆人都在想，如果他們能夠做出這圖紙上的設備的話，那三分廠豈不就起死回生了？！
至於所用的材質，既然對方說不鏽鋼也可以，那他們就用不鏽鋼。
鈦合金他們也能弄到，但是鈦合金的硬度高，提煉也比較麻煩，價格更比不鏽鋼的貴。
所以倆人已經自動忽略了鈦合金材質，隻是這麽高端精密的儀器，他們的機床……
“本來有了這個設計圖，我們想要做出來應該不難，但是現在廠裏的機床有些陳舊，我們怕車出來的精度不夠。”
“我手裏有一台機床，我可以租賃給你們，因為我沒有時間自己做這個。
來年三月份我要去墨爾本參加一個學術交流會，到時候我會把你們做的這個設備帶過去。
所以，我要是能夠提供機床的話，那你們是否有信心幫我做出來？”
“能！”
“能！”
“那你們是以三分廠獨立方式與我這邊簽約，還是以首都機械廠三分廠的身份與我簽約？！”
問題一下子回到了最初。馮師傅和周廠長一下子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