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戰場
指揮部裏的參謀們低聲細語的交談聲，鉛筆在地圖上劃線時的沙沙聲，軍官們進出指揮部的繁忙腳步聲，通訊兵繁忙敲動電報機的滴滴聲，還有刻意壓低的前線進展的各種匯報聲。這一切的聲音匯集到一起，就形成了前線戰場指揮部裏特有的大戰氛圍。
神情冷漠的高陽靠在椅子上，低著頭，微微眯著眼睛，默默感受著這股別樣的氣氛。
“你在這邊讓他們都放不開啊。”原點在他腦海中輕聲說道。
高陽嘴角輕翹，說道“那你讓我去哪裏？直接上第一線？我來這裏都有很多將軍們說太危險了，一直都在反對。”
“你可以回集群指揮部，或者幹脆回奉天城去就好了。為什麽一定要上前線？高級指揮官不都是在後方指揮作戰的嗎？”原點的話語中帶著滿滿的疑惑。
“你不會明白，男人在戰爭來臨是的那種殷切渴望。”高陽微微搖頭，目光變得深邃起來，“我小時候最喜歡的玩具就是槍，最喜歡的遊戲就是和朋友們玩打仗遊戲。那是一種能夠讓人熱血沸騰的感覺。”
“奇怪的癖好。”原點給出了自己的見解。
高陽抽了抽嘴角，沒有和它繼續爭辯。
“總司令。”笑容滿麵的劉常在中將來到高陽身邊，低聲說道“我軍攻擊部隊進展順利，現在部隊已經突破了海參崴要塞外圍防線。此刻正向縱深發展。”
這是過來報喜表功的。
高陽輕輕抬起眼皮，掃了他一眼，笑了笑，淡淡的說道“很好，繼續。”
劉常在中將有些艱難的咽了口唾沫。剛剛被高陽掃了一眼，讓他有種渾身都不自在的感覺。
咧嘴尷尬的笑了笑，訕訕的退了回去。
高陽搖搖頭，歎了口氣，塞上耳機開始閉目休息。現在前線已經沒有什麽需要他親自上手做的事情了。安靜待在這裏等待著結果就好。
被大雪覆蓋著的海參崴已經變成一座血與火的硝煙戰場。
穿著長筒皮靴。披著厚重的軍大衣，戴著毛皮帽子的士兵們躬著腰，緊握著手裏的武器。嚴格按照戰術條例的規定，排成標準戰鬥隊列沿著一處處被摧毀的廢墟緩慢的搜索前進。
遠東特別集團軍殘存的士兵們都躲在任何一個可以躲避的地方。用手中的莫辛納幹步槍做著最後的抵抗。
垃圾場似的要塞廢墟下麵躲藏著猶如老鼠一般的防守部隊。他們紅著眼睛。用一切可以使用的武器向自己的敵人射擊。
他們沒有能夠補充能量的食物，沒有幹淨的飲用水，也沒有任何的支援和足夠的武器彈藥。
持續幾天的密集炮擊早已摧毀了這座要塞中的一切。連續幾天的大雪也讓他們吃上一口帶著熱量的食物變成幻想。
他們現在隻能抓一把白雪塞進嘴裏，咬上一口堅硬猶如石頭，摻滿了木屑的黑麵包來充饑！
通訊早就已經全部中斷。這些士兵們隻能嚴格遵守著自己接到的最後一道命令，死守著自己的工事。哪怕那些原本在他們眼中堅固無比工事已經變成了一座座的廢墟。
能夠躲過持續數天的殘酷炮火，在工事被摧毀之後還能活下來的不是幸運兒就是經驗豐富的百戰老兵。
他們之中的絕大部分都依然堅守著自己的職責，與自己的陣地共存亡！
在攻擊部隊逐漸靠近斯維特蘭那大街的時候，進攻中的部隊遭遇到了開戰以來最頑強的抵抗。
許多遠東特別集團軍的士兵懷抱著炸藥，把自己深深的掩埋在道路兩旁的廢墟中。等到進攻部隊的坦克和裝甲車輛靠近的時候。用盡最後的一絲力量，拉動炸藥包撲了上去！
第六師預備裝甲團從戰役發起到海參崴總攻開始的這段時間裏因戰損失掉的坦克不到十輛。
但是，在發起海參崴攻擊戰役之後短短一個上午的時間裏他們就損失了超過二十輛的坦克！全部都是戰損！
越是靠近核心區域，戰鬥就越發激烈起來。
攻擊集群的士兵們臉上再也沒有了剛開始時的那種輕鬆笑容。
在攻擊斯維特蘭那大街上一處半埋在地下的掩體工事的時候，有大約兩個班的步兵想要從側翼繞過去。但是卻被隱藏在廢墟中的一挺重機槍在短短十幾秒之內全部打倒在地！
噴薄而出的帶著體溫的殷紅鮮血染紅了白色大地。匯集到一起形成一個小小的血泊，將四周的白雪都融化。那個場景猶如用紅色鮮血在白色畫紙上淩亂的塗抹著抽象畫作！
憤怒的連長親自帶領部隊跟在兩輛坦克車後麵發起強攻。在坦克前往暗堡的路上，幾個躲在廢墟之下的黑色身影突然躍起，掀起滿天雪花，衝向坦克。他們的懷裏裹著導火索正在滋滋冒煙的炸藥包！
距離太近了。跟隨坦克的步兵和坦克上的成員都沒來得及做出什麽反應，幾聲巨大的爆炸聲就接連響起。
這兩輛三號坦克瞬間被炸毀。炮塔歪斜，發動機起火。油料被引燃，鋼鐵碎片四處飛濺。坦克燃起熊熊大火，黑煙騰空而起。
幾名身上帶著火焰的坦克兵鑽出坦克艙口，淒厲慘叫著四處亂穿。
那挺布置在高處的重機槍抓住機會射出長長的彈鏈，將這幾名坦克兵還有跟隨在坦克後麵，被劇烈爆炸震的七葷八素的步兵們打倒在地。
進攻失敗了。
相似的場景在不少地方接連上演。遠東特別集團軍的士兵們用自己的勇敢頑強給這些自開戰之後就一路順風順水。漸漸驕傲起來的勝利之師們好好的上了一趟生動的現場教學。
等到天色漸漸昏暗下來的時候，攻擊部隊的傷亡數字已經超過了四位數！
在指揮部裏簡單用過晚餐的高陽在收到戰損報告之後，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攻擊不順利，傷亡很大。”這是高陽總結出來的戰果。
“總司令。”劉常在中將滿臉羞愧，期期艾艾的來到高陽身邊。低垂著腦袋，一副沒臉見人的表情。
“啪！”的一聲，高陽把手裏的戰報扔在桌子上，神色冷峻的看著他，寒聲說道“你不是說敵軍不堪一擊，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占領海參崴嗎？現在是什麽情況？損失這麽大不說，進展也不順利！發起攻擊已經一整天了，現在才占領外圍陣地而已。照這種速度要多久才能拔掉這顆釘子？”
劉常在中將漲紅著臉，輕輕蠕動著嘴角，一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的表情。嘟囔了幾句之後，最後隻能是滿臉羞愧的低下了頭。
高陽的聲音不大，卻讓原本喧鬧著的指揮部裏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是一副連大氣都不敢喘的表情，低著腦袋等著高陽訓話。
看著劉常在中將這樣一副表情，高陽無奈的搖了搖頭。
斜著身子坐到作戰桌的邊上，掏出香煙，點燃。吐出口煙圈，思考片刻之後，冷靜的說道“你們太心急了，把心思全都放在盡快占領陣地上麵了。明天開始，所有部隊穩紮穩打，以肅清敵軍有生力量為主要目標。”
伸出手指在桌子上重重的敲了敲，沉聲說道“沒有人，什麽樣的防禦都是白搭！經過這幾天的飽和炮擊，他們還有多少人能夠活下來？還有多少能夠視死如歸，死戰到底的士兵？我的意思你明白了沒有？”
“是，總司令！”劉常在中將急忙站直身子，雙腳一並，敬禮，大聲應道。
海參崴，第十九步兵軍地下指揮部。
瓦連科夫麵帶喜色的來到布爾加科夫軍長身旁，說道“敵人的進攻被打退了。而且我們消滅了很多敵軍！這樣看來我們能夠堅守下去的時間會更長。”
布爾加科夫軍長轉身看了他一眼，苦笑著說道“那是因為我們的士兵們勇敢無畏！今天能夠阻止敵軍是他們用生命換來的時間。我們還有多少這樣的士兵？”
瓦連科夫愣住了，還有多少勇敢的士兵？十九步兵軍在戰前就駐紮在海參崴，開戰之後根據布留赫爾將軍的命令，大批駐守在四周的部隊全部收縮進海參崴。當時統計的是在海參崴要塞中的官兵們有將近七萬人！
現在呢？經過殘酷炮火洗禮之後，就連他們都不知道這座要塞現在還有多少守軍！根據多年的經驗判斷，絕對不到原先的一半！甚至有可能更少！
更為重要的是，他們缺少補給！
第二天一早，前段時間難得露麵的太陽再次出現在天空之中。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海參崴攻擊集群改變了自己的作戰方式。不再強調盡快占領陣地，而是選擇毀滅敵軍據點，消滅敵軍有生力量。
一旦發現敵軍，或者懷疑某處陣地有敵軍的時候就會直接呼叫炮火覆蓋。炮火打不到的地方，或者隱藏的非常好，工事非常堅固的地方就呼叫天空中盤旋著的俯衝轟炸機用重磅炸彈來解決。
全新的戰術一出，戰場形勢瞬間改變。
部隊的推進速度雖然慢了下來，但是占領的陣地全都能被鞏固好。一口一口的慢慢把這座要塞吃掉。
漫天飛舞的炮火之下，海參崴守軍的陣地漸漸縮小。能夠讓守軍機動的範圍越來越少，他們脖子上的繩索被漸漸勒緊。
當天夜裏，得到全新冬季作戰物資補給的部隊士氣開始回升。作戰意誌和承受上限被大幅度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