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 小本子上麵記著你 （上）
王相堯在得知李自成的大軍全麵退出京師之後，當時就知道大事不妙，兩隻眼睛骨碌碌的亂轉。作為一名太監，而且還是做到了他此刻的位置上的頂級太監。哪一個不是腦袋聰明的緊？他此刻麵臨的是什麽個情況，別人不知道，他自己還能不清楚嗎？
作為皇帝的家奴，他原本是應該要為自己的主人盡忠到死的。但是他卻在最重要的時候選擇了投降保護自己的小命！原本做了這種事情，隻要李自成能夠獲得全勝並且不殺他那就沒什麽關係。最多也就是被人罵而已。做太監的怎麽可能還會怕被人罵？
但是壞事就壞事在了他李自成居然在這種大好局麵之下跑了！“李自成他娘的這是玩的哪一出啊？！”王相堯想破腦袋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麽，他隻感覺自己就快要被氣死了。
不過此時此刻可不是生氣的時候。李自成的大軍退走之後，王相堯就發覺自己身旁的那些太監奴丁們看向自己的眼神就開始不對勁了。王相堯知道那種眼神是什麽意思。那些混蛋們想用自己的腦袋去贖罪，並且還想換一些好處！
早就已經活成了人精的王相堯當機立斷，隨便收拾了一些財貨就換好衣服，化妝出逃。趁著此刻整個京師兵荒馬亂的大好時機，居然真的讓他給逃了出去！從此之後隱姓埋名，在鄉下做了一個富家翁，直到終老，也算是難得的可以得到善終。
京師裏麵像王相堯這樣有眼力見，而且更加有魄力的人可不多。像是內閣首輔陳演、兵部尚書張縉彥、成國公朱純臣等人這下可就慘了。同樣是投降了李自成的人，但是他們可都是有家有業的大人物，一家子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也跑不掉。萬般無奈之下隻好在崇禎皇帝敲響宮內的大鍾之後。硬著頭皮來皇宮贖罪。
之前那些完全見不到蹤影的大內侍衛們全都神奇般的再次出現在了皇宮之中。就好像他們之前隻是下班結伴去喝酒而已。現在又回來上夜班了！
高陽在一旁看著都覺得異常神奇。站在朱由檢的身旁看著那些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全身披掛整齊的侍衛們，臉上的笑意完全掩蓋不住。
“讓高神仙見笑了。”朱由檢的麵色難看。勉強笑了笑說道“此刻天下動**不安，這些都是勳貴之後。寡人還要指望他們幫著治理國家。”朱由檢的意思很簡單，這些侍衛們幾乎都是勳貴之後。和大明相輔相成已經數百年之久。根基與勢力都極為雄厚。尤其是此時此刻剛剛才從絕境之中脫身出來。哪怕他是皇帝也不能輕率的對背叛了自己的人下手。那樣做的話幾乎就是將所有人都推到了他的對立麵去。因為之前幾乎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朱由檢要是為了出心中的惡氣，把所有人都給懲罰一遍，那他可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到時候別說號令天下了，他的話就連北都城都出不去！
經曆過了生與死的考驗之後，朱由檢開始變的更加成熟起來，不再如往日裏那樣意氣用事。所作所為更加像是一位皇帝，而不是一個憤青。高陽對此還是比較滿意的。他至少沒有被刺激的黑化。反倒是顯得更加成熟，這才是一位皇帝應該有的樣子。
崇禎皇帝已經將自己的三個兒子從老丈人周奎那裏接回了宮。四下裏逃散的宮女太監們也漸漸有不少人再次回到了皇宮之中。他們這些人在外麵如果沒有親人在，幾乎就是無法活下去！皇宮就是他們的家！
周皇後，袁貴妃她們帶著皇子公主們回到後宮去撫慰受到驚嚇的小心肝。至於雜亂不堪的環境，自然而然的就有人開始整理起來。高陽站在月台上就看到那一群一群身上還帶著血漬灰燼的太監宮女們在管事的帶領之下撲滅火苗、清理雜物、抬走屍首、清理地麵。
前麵端著盆衝掉血跡，後麵拿著掃帚的‘唰唰唰’一會兒工夫就將地麵清理幹淨，就好像之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高陽都有些看愣了。
通過天上的無人偵察機顯示，整個京師此刻都已經開始自發的漸漸恢複元氣。城內的火苗大都已經被撲滅，大街上站滿了人，大都悶頭不語的收拾著這座城池。打仗的時候不見蹤影的捕快們也出現了。沿著自己往日裏行走的路線繼續維持著治安，就好像之前那場攻城之戰完全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可真是一個堅韌的民族啊。”原點有些感慨的說道。
“嗯。”高陽點燃香煙，輕聲說道“勤勞、勇敢、堅韌、有紀律性、服從指揮。你看看那些穿的像是乞丐一樣的軍隊還敢去和女真人玩命就知道了。這種品格素質。這個世界上也就隻是華夏民族和德意誌民族才有。”
看了眼正在奮力敲動著大鍾的崇禎皇帝，高陽微微搖頭，繼續說道“如果不是滿清三百年的殖民統治，已經有新時代萌芽的明朝絕對會在大航海時代綻放出屬於東方國度的絢麗焰火！”
“接下來你準備怎麽做？”原點出聲問道。
“內平亂賊，外滅建虜。”高陽神色淡然的說道。
崇禎皇帝在經過了生與死的痛苦考驗之後，整個人都仿佛是脫胎換骨一般與以前不同了。這段刻骨銘心的經曆讓他瞬間成熟起來。
大部分降賊的人他都看似寬大的不予計較。甚至還主動表示說賊人勢大，非人力所能及。性格寬厚的猶如謙謙君子。但是高陽卻能夠從他的眼神之中還有那雙微微輕顫的雙手上看出他是在說謊。
作為皇帝，沒有誰能夠接受背叛。一切的借口都隻是掩飾，崇禎皇帝之所以如此惺惺作態。不過是被現實逼迫罷了。什麽人做過什麽事情他全都在小本子上記的清清楚楚，日後自然會有好好算賬的那一天！
當然了。也不能誰都沒事，那樣就顯得這個皇帝太過無能。而且與往日裏的形象差距太大。反而會讓人更加擔憂。所以了。殺雞儆猴的事情還是要做的。往日裏早就看不順眼的混蛋們，這個時候就可以拉出來一些洗洗幹淨抹脖子了。
內閣首輔陳演、成國公朱純臣、兵部尚書張縉彥還有一些提不上台麵的小貓魚小蝦米們就成了祭品。
陳演才質平庸且為人刻薄,為官期間大肆排除異己,公報私仇。李自成東征的時候所有人都要求調吳三桂入關救援，唯有陳演極力反對，最終導致吳三桂所部未能成行。等到李自成大軍兵臨城下的時候，崇禎皇帝後悔莫及，指著陳演的鼻子大罵“你死有餘辜！”這次李自成攻入京師之後，陳演又主動上書給李自成‘勸進’這種倒黴蛋不死誰死？
成國公朱純臣臨陣脫逃，一仗都沒打就直接向李自成投降。而且還和陳演一樣上書給李自成‘勸進’。要知道他成國公一脈可是世襲的貴族！有明成祖親賜的丹書鐵劵，一直都是國公爵，從來沒有被削過爵，與大明可是與國同休的國之幹戚！這種身份的人做出這種事情來，那真的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朱純臣也不傻，知道自己做過什麽樣的事情，也知道自己會是個什麽樣的下場。這個時候駙馬和國公的身份都保不住他了。
但是他可不是王相堯那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存在。他家裏老老少少的一大家子，而且還是一整個家族！他要是逃跑了，先不說能不能逃掉。單單是他的九族那就全完蛋了，誰也救不了！無法逃脫，選擇主動認罪的朱純臣其實心裏還有一個期望，那就是他手裏有著明成祖朱棣親賜的丹書鐵券。他心底其實是希望能夠以這個換回自己的小命。
原本對於極為看重自己祖先的崇禎皇帝來說，丹書鐵券也算是夠用了。但是此刻的朱由檢剛剛經曆了國破家亡，一家大小從鬼門關前轉悠了一圈又回到了人間的恐怖經曆。整個人的心裏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你主動降賊，還對逆賊勸進！所作所為早已經不配為大明臣子。成祖當年賜下丹書鐵券也不是為你這種逆臣賊子免罪的！”朱由檢一拳頭砸在了龍椅上，雙目泛紅的猛然站了起來。死死的盯著朱純臣厲聲喊道“勸進！勸進！！你這惡賊，萬死不足以贖其罪！罪當誅爾九族！既然你拿出了丹書鐵券，寡人也不能違背先祖的意願。你這丹書鐵券隻能免一罪！要麽保住你自己的狗命，要麽保你九族的命！自己看著辦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朱純臣再聽不明白朱由檢的意思那他這些年就真的是白活了。就算自己真的用丹書鐵券保住了性命又能有什麽用？這大殿之上，眾目睽睽之下，皇帝不好翻臉。但是之後呢？九族被誅，官爵被擼奪。自己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該怎麽活下去？！不是被人拖到角落裏打死，就是被活活餓死！他哪裏還有什麽別的選擇？唯死而已！
其實這件事情也算是他朱純臣倒黴。原本投降就投降吧，整個京師之中幾乎就沒有不投降的。可是他朱純臣感覺李自成勢大，而老朱家估計著是不行了。居然急匆匆的上杆子去抱李自成的大腿。今時今日落到如此下場，也算是咎由自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