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八章 平天下 （二）
之後的一切變化太快，快到從來都是自信滿滿的李自成完全都反應不過來。
大明朝廷好似涅槃重生的鳳凰一般橫掃了為禍數十年之久的心腹大患，關外的滿清。雖然沒有和滿清交過手，但是聽了這麽多年他們的傳聞，也和那些與滿清交過手的明軍放對過。自然能夠明白那支軍隊有多強！
大明新生的這支軍隊已然強大到了戰無不勝的地步。一場看似隨意的武裝遊行就打垮了他的十萬大軍，奪回了宣大一線。這樣的軍隊，怎麽打？怎麽放對？！
而現在，那支強大的軍隊幾乎傾巢而出，直直的向著長安府直撲而來。他李自成，李闖王卻隻能選擇倉皇而逃，就連據城一戰的勇氣都沒有！
他不敢守城。滿清十餘萬大軍固守的沈陽城都沒能在那支明軍麵前堅守過十天，就被一場大火給燒成了灰燼！
他不敢野戰。寧遠城外十萬精悍的滿清軍兵一戰即告覆滅，甚至都沒能給明軍造成過多的損傷！
李自成感覺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場極為恐怖的噩夢。他努力拚搏了這麽多年，無數次的經曆了生與死的考驗。卻在即將成就不世功績的時候被迎頭澆了一桶寒徹心扉的刺骨涼水。一切都好似鏡中花、水中月一般在轉瞬之間就消失不見。
“怎麽會這樣？”李自成眯起眼睛，身子微微顫抖著，關節粗壯的大手死死的握著之間的佩刀。眼神之中滿是痛苦之意的看著不遠處的長安府，神色黯然的低聲呢喃著。
他在這座城池建立了大順朝，還坐上了以前做夢都沒有夢到過的皇位。他的人生在這裏達到了最巔峰。可是，此時這一切全都要失去了。
麵對著洶湧而來的強大明軍，李自成不得不痛苦的放棄這座宏偉的堅城，再次帶著自己的人馬重新走上往日裏流寇天下的旅程。
“罷了。”李自成長籲口氣，抬起頭看著湛藍的天空。蠕動著嘴角，低聲自語“這座城，就留給大明吧。”
這裏畢竟承載著他最為輝煌的時刻。李自成不忍心一把火給全部燒掉。最終還是選擇了將完整的城池留給大明。當然了，裏麵能夠帶走的全都帶走，像是糧食、金銀器物、人口什麽的肯定不會留給官軍們。做這些事情，他們都是職業的。畢竟已經做了這麽多年，早就已經熟練無比。
等到高陽帶著大軍來到長安府的時候，這裏麵早已經空空如也。什麽東西都沒有給他們剩下。
“搜刮的還真夠幹淨的，不愧是職業流寇。”策馬騎行在長安府寬闊的大道上，看著四周寂靜無聲、就連門板都被拆了的房屋。高陽微微搖頭。失聲笑道。
“可能是過慣了窮苦日子，當然是能帶走的全都帶走了。”原點回應著說道。
“嗯。”高陽點點頭，看了一眼身後踏著整齊步伐的大隊軍士。勾了勾嘴角，輕笑著說道“他們跑，我們追。這是現實版的官兵抓賊的遊戲啊。”
“嗯。”原點應聲說道“的確是真實版的真人遊戲。”
“好吧。”高陽微微搖頭，“你現在挺幽默的了。在這裏休整幾天，等朝廷官吏們把基本的行政體係建立起來之後我們再走。”
大明朝廷現在可是學的聰明多了。高陽帶著大軍出發的時候，他們委派的官吏們就直接帶著幕僚和下屬們跟著大軍一同前行。再也沒有什麽比大軍之中更安全的地方了。
在官軍們收複一處失地之後，很快就能有朝廷委派的官吏們在城池中恢複大明朝廷的行政力。
高陽的大軍沒在長安府這邊待上太久。高陽也就是去了趟大雁塔看了看。等到後續的駐守軍隊開到長安府接替守城任務之後。高陽就帶著大軍繼續南下，向著潼關方向一路追擊而去。
李自成帶著麾下數十萬之眾離開長安府，一路過渭水，潼關。渡過黃河。再次進入了混亂不堪的河南。
崇禎十五年的時候，李自成率領大軍在開封西南的朱仙鎮采用圍點打援的戰術擊潰了明軍在關內的最後主力。徹底打垮了中原地帶明軍最後的有生力量。為他日後的發展奠定了最為堅實的基礎。
現在幾年的時間過去了，心境和當年大為不同的李自成又一次回到了這裏。
“闖王，不能這樣跑了。”朱仙鎮內一座殘破的寺廟內。滿臉疲憊焦躁之色的田見秀來到李自成的身旁大聲嚷嚷著。
心情煩悶的李自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被橘紅色的篝火映照的一片昏暗陰沉的臉色異常的難看，沉聲說道“不能跑？那俺們能做什麽？”
田見秀當然能夠感覺到李自成那糟糕透頂的心情。可是現在農民軍的情況讓他完全顧慮不了這些了。直接在廟內這麽多的軍將們麵前喊了出來“咱們一路棄守潼關、洛陽、滎陽！現在都跑到開封這裏了。咱們還要跑去哪裏？！”
河南這邊是整個大明此刻最為混亂的地方。幾乎所有的城池和村寨都已經被攻破過。連年的戰亂導致田地裏麵顆粒無收，殘破的官道兩旁就連人都見不到幾個。
跟著李自成他們從長安府出來的數十萬人，每天的人吃馬嚼都是一個天文數字。沒有補充的情況下，他們攜帶的那些物資都在急速消耗著。
為了維持住軍隊殘存的士氣，李自成不得不斷了流民們的糧食供應，將所有物資都提供給老營兵馬們。
流民們可沒有什麽歸屬感，沒有飯吃了必然會選擇離開。從長安府離開的時候浩浩****數十萬人，現在跟著李自成他們來到朱仙鎮的已經不足十萬之眾！
沒有了這些數量龐大的炮灰們，李自成手下的那些老營兵更加不可能有勇氣去麵對強大的明軍了。同時，所有人都開始不看好李自成的未來發展。這段時間甚至有不少的老營兵們都悄悄攜帶著馬匹金銀等物選擇了離開。
田見秀的這番話算是戳到李自成的痛腳了。
麵色陰鬱的李自成猛然站了起來，冰冷的眼神死死盯著田見秀。布滿了老繭的大手甚至已經伸向了自己的佩刀！
一旁的李過、李岩、牛金星、宋獻策等人看出勢頭不對，急忙上前勸阻，好不容易才將李自成給安撫下來。恢複冷靜的田見秀也慌忙向李自成認錯。他也是被高陽給追的急眼了。
“呼~~~”李自成長長的鬆了口氣，目光看向一旁的牛金星與宋獻策。平緩了一下心情，麵帶希冀的開口問道“二位軍師，俺們現在該怎麽辦？可有別的出路？”
牛金星與宋獻策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神之中的無奈之意。微微搖頭之後，還是宋獻策上前一步，苦笑一聲，拱手說道“回闖王話。咱們現在，根本就沒有路走。”
“怎麽會？！”李自成皺起眉頭，疑惑問道“天下之大，難道就沒有俺們可以去的地方了？”
“回闖王話。”一旁的牛金星接著說道“跟著咱們的那支明軍壓根就是在逼著咱們跑。”頓了頓，詳細解釋道“咱們帶著數十萬的流民，行動極為遲緩。那些明軍要是想打，早就已經追上咱們了。甚至都不用過黃河。可是他們就是這麽遠遠的吊著，在百裏之外給咱們施加壓力，逼迫著咱們一路逃竄。”
“他們為什麽這麽做？官軍們在想什麽？能打為什麽不打？”李自成還沒有說話，一旁的田見秀就急急忙忙的插話問道。
“這支明軍究竟是怎麽想的，咱們也不清楚。”滿臉失落之意的牛金星接著說道“他們就是在逼著咱們一路走，至於為什麽要這麽做，現在誰都不知道。”
高陽想是逼著這些人去做掃路機，去將那些各處阻礙大明發展的高門大族、皇親國戚還有那些王爺們統統給清理掉。以農民軍這種每過一處都是風卷殘雲的作風，高陽完全不需要弄髒自己的手。
這個在如今這個時代堪稱大逆不道的想法高陽沒說出來，別人自然也就不會知道。牛金星和宋獻策哪怕是才智過人，可是這種事情就算是他們想破了腦袋也不可能會明白。
雙方之間的實力完全不對等，李自成也是打老了仗的人了。什麽樣的軍隊能打，什麽樣的軍隊動不了。他的心裏清楚的很。
要是換做別的明軍，他李自成早就已經集結全部力量去和對方死磕了。哪裏還會像是現在這樣被人給追的跟條落荒而逃的野狗似的。
隻是，他的心裏清楚的很。打不過那支明軍。貿然放對，隻能是兵敗身亡的下場。現在的李自成，隻能選擇不斷的逃跑，再逃跑。
好在那支明軍不知道為什麽，並沒有剿滅他們的意思。就這麽遠遠的跟著。
“其實。”發覺廟內氣氛有些消沉，宋獻策微微沉吟片刻之後，輕聲開口說道“咱們也不是完全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
“嗯？！”宋獻策的話頓時就將所有人的目光都給吸引了過來！
李自成猛然上前，一把抓住了宋獻策的雙手。雙眼冒著精光的看著他，聲音微微發顫的喊道“軍師救俺！”
一旁的牛金星微微垂下了腦袋，眼底深處閃過一抹怨毒之色。自古文人相輕，宋獻策能夠提出方案來，豈不就顯得他牛金星遜色許多？！
這一刻，牛金星心中的恨意瞬間到了頂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