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第一桶金
等到敏芊穿起那件漂亮的裙子的時候，學校裏放麥假了，不光是村裏的小學，還有初中的學生也放假了，甚至是高中的也放了假，村裏有在縣裏念高中的帶著行李回來了，說是能在家裏待一個星期，不過劉文蘭沒有回來，自打這三個姑娘念大學走了，敏芊就聽不到關於劉文蘭的八卦了。
周家村最近兩件大事，出了村裏通電，還有一件就是村子北邊的那條路拓寬了，從周家村一直拓寬到公社，夏收之前每個村出義務工，在縣裏交通局的指導下拓寬的，雖然還是砂石路，但是因為路況好了很多，原來公共汽車隻是通到公社，現在已經能夠通到村子裏了，就在村子北邊大隊部門口，以後周家村的人想要坐汽車去縣裏，直接在大隊部門口等車就可以了。
趁著周末，潘美雲跟張明賢一起回來了，兩家人都很高興，顧母心裏倒有些不舒服了，她想敏傑了，雖然敏傑現在兩個星期來一封信說說自己的近況，但是顧母還是想要看看自己的閨女，養到二十歲，這還是第一次離開家呢。
潘美雲給顧家送了一包水果糖，還給敏芊敏和買了兩本小人書，看到敏芊身上的連衣裙，驚訝的不得了，一個勁的說，顧大嫂子的手藝真的是沒的說，這樣的樣式，就是在梅河那邊也能拔得頭籌了。
楊秀芝最近做衣服的熱情很是高漲，給敏和做了一件短袖，一條長度到膝蓋下的褲子，敏和穿上之後在村裏一走，自然是很吸引人，村裏有些人就來顧家打聽，知道是楊秀芝做的，就想著讓楊秀芝給家裏的孩子做一身，當然不能讓人白忙活，有些給幾個雞蛋，有些就給幾毛錢，楊秀芝呢，手腳麻利，一晚上做一身衣服一點問題沒有，忙活了幾天，算了算，掙得還真不少。
楊秀芝嚐到了甜頭，想著要開個裁縫鋪子，敏敬覺得開個裁縫鋪子每天這樣忙到三更半夜的太累了，誰也說服不了誰。於是小兩口自打結婚之後第一次有了矛盾。
顧母倒是知道楊秀芝這樣著急掙錢是為了什麽，楊寶柱前些日子放麥收假回家來過，明年孩子就要參加高考了，楊家現在就楊母一個人掙公分，楊寶來那就是個鐵公雞，還帶磁的，不光是不往家裏交錢，還得回家搜羅糧食，自己的孩子，楊母能怎麽樣，楊秀芝心疼自己的娘，想著手裏有錢等到小弟考上大學給家裏填補一些，但是顧母看著兒媳婦白天跟著去上工，晚上回來熬夜做衣服，也是心疼啊，原本兒媳婦前些年跟著出伕，挖渠抬土的傷了身子，再這麽勞累，那怎麽得了，最重要的是，兩個人還沒有孩子呢，要是因為身體累壞了不能要孩子了，這一家人還忙活個什麽勁？
顧母找了個機會，把自己心裏想的很是委婉的跟楊秀芝說了，楊秀芝低著頭，坐在炕沿上，想了很久，終歸是把開裁縫鋪子的念頭放下了，但是敏芊能夠感受到楊秀芝那種想要掙錢的迫切，還有因為不能實現這種願望的那種悲傷。
因為楊秀芝的心情很低落，那幾天家裏的氣氛不是很好，顧姥娘腿已經好的很徹底了，天氣暖和了之後就鬧著回了趙家莊，家裏現在就五口人過日子，這樣的氣氛，就連一向心大的敏和都感受到了，回家之後，不管是吃飯還是做別的，都帶著小心翼翼的神情。
轉機來自趙剛，趙剛受甄偉平所托，給顧家來送東西，正好楊秀芝給人做好了衣服，掛在院子裏的晾衣繩上，趙剛見了之後，眼睛一亮，就問敏敬：“敏敬，這是從哪裏買的衣服啊？”
敏敬說：“什麽買的啊，是我媳婦給別人做的呢。”
趙剛說：“兄弟啊，你媳婦這手藝做出來的衣服可比百貨大樓那邊賣的衣服好呢，我覺得在這個小地方有些屈才了。”
敏敬說：“我們莊戶人家，自己做件衣服也就是圖個省錢呢，哪裏有什麽屈才不屈才的。”
趙剛搖了搖頭，他走南闖北的，腦子靈活，很多事情別人想不到他就能想到，近看仔細的看了看衣服的款式，說：“這樣的款式，很新穎，要是讓縣裏的服裝廠見了，還不得把這個樣子買下來啊。”
趙剛的一句話， 讓敏芊一下子茅塞頓開，開鋪子怕累著楊秀芝，咱們可以自己設計衣服賣樣子啊，有自己在，還愁那衣服款式不超前嗎？
敏敬聽了也是眼前一亮，說：“趙大哥，你說人家真能買我們的樣子嗎？”
趙剛說：“敏敬，要不你拿著這衣服跟著我去服裝廠一趟吧，我經常給他們廠裏拉貨，跟他們很熟的，這衣服款式，就算是拿到申城去也是很新潮的。”
敏敬聽了，把在廚房做飯的楊秀芝喊出來，楊秀芝一聽，蒙圈之後一臉驚喜的說：“人家真的能買我的樣子嗎？”
趙剛很認真的說：“自然是能的，你們要是不信就跟著我一起去服裝廠看看去。”
這會村裏全員嚴陣以待備戰夏收，根本就不好請假，敏芊說：“我去吧，我跟著趙大哥去服裝廠問問人家。”
敏敬聽了，說：“你一個小孩子去了人家能認真對待你嗎，這樣吧，我請假那是一定請不下來的，你嫂子應該是比較好請，要不你們倆去吧，下午還有車，你們就做下午的車回來就行。”
趙剛說：“既然這樣咱們趕緊走，早去早回。”
楊秀芝去找他們的生產小隊長請了假，這會親家不光是不能掙公分，還得扣公分呢，想到被扣的那些公分，楊秀芝也挺不舍的，但是想到這一趟自己那是一定要去的，咬了咬牙，請了假，回到家裏把已經做好的幾件衣服都帶著，領著敏芊就上了趙剛的車。
趙剛這次開著一輛大解放過來的，他說自己剛去了甄偉平那邊出差，給甄偉平捎了些東西回來，這一路上在省城給敏傑留下一些，回縣裏給甄家留下一些，這才拉著給顧家的來了趙家莊。
楊秀芝抱著敏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敏芊一路上就問趙剛開車去過什麽地方，那些地方都有些什麽風俗，還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趙剛這個人口才聽好，那些經曆從他的嘴裏說出來，讓人有身臨其境之感。敏芊聽得津津有味，楊秀芝聽得心馳神往，一個勁的說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看看，這一路上過的倒也挺快的。
縣裏的服裝廠就在城南邊，過了護城河再走不遠就是了，在路邊，一個不大的門口，裏麵幾排廠房，院子不是很大。
趙剛把車子在大門口停下來，去傳達室找人問了問，知道廠長今天沒出門，領著楊秀芝跟敏芊就去了廠長辦公室。
服裝廠的廠長是個四十來歲的人，也姓趙，跟趙剛一個姓，看到趙剛過來，笑著跟趙剛開了一句玩笑，請趙剛坐下，還給三個人每人倒了一杯水，趙剛把自己的來意說明了之後，趙廠長笑著讓楊秀芝把衣服拿出來看看，敏芊可是一直注意趙廠長的表情的，一開始趙廠長的表情很是不以為意，楊秀芝一看就是農村來的，雖然來之前好好的捯飭了一下，穿了一件比較新的衣服，但是最近幾天溫度高，每天上工太陽曬著，臉上的風霜之氣就是再洗也能夠看得出來是從村裏來的，但是，等楊秀芝把衣服拿出來，攤開了放到桌子上的時候，趙廠長的臉色就開始認真了，仔細的看著每一件衣服，楊秀芝坐在一邊，兩隻手一直搓著，一臉忐忑的看著趙廠長。
末了，趙廠長說：“這幾年衣服要是做出來，估計能賣的很好，這一兩年，大家穿衣服開始講究款式了，我們廠裏一直想要多設計幾款樣式新穎的服裝，可是大家就這樣的水平了，你這幾件衣服要是賣給我們，想要怎麽個賣法呢？”
楊秀芝緊張的一個勁的咽唾沫，聽到趙廠長問她，下意識的就去看敏芊，趙廠長順著楊秀芝的眼神，這才注意到坐在一邊的敏芊。
敏芊說：“趙廠長，我在家裏跟我大哥商量過了，因為是第一次跟你們合作，我們要價不能很高，每一套一百塊，當然了，如果你不願意這樣買，咱們還有第二種方案，你們廠每出一件衣服我們提成百分之一，您看看您比較傾向於哪一種方案呢？”
敏芊這話一說出來，不光是楊秀芝驚訝的忘了喘氣了，就連趙剛都驚訝的看著敏芊，更不用說趙廠長了。
趙廠長看看自己桌上的那幾件衣服，再看看敏芊認真的小臉，然後掉過頭去看趙剛，看到趙剛的臉色就知道趙剛一開始不知道這個價格的，說：“小姑娘，就算是我喜歡這幾件衣服的款式，你也不能這樣獅子大張口啊，你這是兩套吧，再加上這一件連衣裙，那就是三套了，我得給你三百塊錢呢，我們廠裏每個月掙得最多的才幾十塊的工資呢。”
敏芊笑了笑，說：“趙廠長，您不能這樣算啊，您得想一想，這些衣服你們廠裏做了之後能給你們帶來多大的利潤，是，現在是計劃經濟，可是你們的衣服做的不受大家的喜歡，人家百貨公司進了去就掛在櫃台擺著招灰，估計人家百貨公司還得嫌你們的衣服做的不好，要是衣服被大家喜歡，百貨公司賣的火了，到時候打著電話催著求著你們給發貨，你們是什麽心情？”
趙廠長想到這裏，就想起自己去百貨公司的時候，看到自己廠裏做的衣服掛在櫃台，無人問津，心裏真的不好受。
敏芊看趙廠長的神色有些鬆動了，說：“趙廠長，您要算這樣一筆賬啊，這三百塊錢頂您廠裏幾個工人一個月多工資，但是要是有了這些衣服樣式，您這廠裏那得多掙多少的錢呢？”
趙廠長沒想到一個小姑娘能說出這樣的話，笑著說：“我已經把這些樣式都記下來了，我不買，我讓我們廠的工人照著我想的樣子再做出來不就行了嗎？”
敏芊聽了，咧著嘴巴一笑，說：“趙廠長啊，這就要看您是想要細水長流的掙錢呢，還是想要這一錘子的買賣了，我們能給你這些樣式的衣服，那後麵就會有更多的樣式拿出來，這還隻是夏天的款式，那還有秋天的冬天的，還有明年春天的呢？趙廠長，我想這個您應該已經考慮到了吧。”
趙廠長聽了，哈哈大笑，說：“你這個小姑娘，說話真是老道，既然我的心思被你猜到了，那就照你說的辦，我希望以後咱們能夠精誠合作。”
敏芊聽了，站起來，走到趙廠長的辦公桌前，伸出小手，做了個要握手的姿勢，趙廠長見了，趕緊握住，兩個人使勁的搖了搖，敏芊說：“趙廠長，你是個好人，也是個實幹的人，以後這個廠子一定能在你的帶領下做大做強的。”
趙廠長被一個小姑娘這樣誇，有些哭笑不得，一個勁的說：“承你吉言，承你吉言了。”
趙廠長讓財務拿了三百塊錢過來，那幾件衣服就留在服裝廠裏了，說好了下個月楊秀芝再帶著新款式過來，趙剛就帶著楊秀芝跟敏芊去了汽車站。
楊秀芝一直是懵的，手裏攥著三十張十塊的大團結，手心裏的汗把那些錢都濕了，也不知道放到口袋裏，趙剛呢，也沒想到事情這麽順利，原來他想這些衣服最多看在自己的麵子上賣個三十五十的就好了，誰能想到一下子賣了三百塊，三百塊呢，這得是自己五六個月的工資了，就這麽輕易的到手了。
到了汽車站，趙剛說：“弟妹，我就送你們到這裏，我得趕回去交車，後麵得了空我一定去你們家拜訪。”
楊秀芝謝過趙剛之後，被敏芊帶著去了候車廳，直到進了候車廳，裏麵因為曬不到陽光，有些清涼，楊秀芝這才回過神來，對敏芊說：“芊芊啊，你擰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敏芊笑嘻嘻的輕輕的擰了楊秀芝的胳膊一下，楊秀芝穿著一件細棉布的長袖襯衣，被敏芊擰了一下，覺得稍微的有些疼了，嘴巴越咧越大，最後直接合不攏嘴了，看看周圍有人注意到她，趕緊捂著嘴巴，湊到敏芊的耳邊，悄聲說：“咱們真的是掙錢了啊，芊芊啊，是真的錢呢。”
敏芊看了看汽車站候車大廳的時鍾，這會是上午十一點鍾，就算是在這裏等著，那也得等到下午一點多才有車呢，說：“嫂子啊，還有兩個多小時呢，要不，咱們去百貨大樓逛逛去？”
楊秀芝說：“那行，咱們掙錢了，也給家裏人買點東西去，哎呀，三百塊呢，這麽多錢啊，我還是第一次見這樣多的錢呢。”
敏芊說：“嫂子，以後咱們會掙更多的錢的。”
楊秀芝歎了口氣，說：“現在我算是放了心了，嫂子沒想到給人家做個衣裳樣子就能掙這些錢呢。”
敏芊說：“嫂子，不是那些衣服值錢，是那些衣服的款式，人家服裝廠看中的是那些衣服的款式，批量做出來能賣大錢，要不然人家花這些錢做什麽啊。”
楊秀芝點了點頭，說：“我知道，芊芊啊，其實這些衣服都是你說著我做的，我知道，我也就是掙了個手工錢，後麵啊，嫂子還得跟你好好的學習呢。”
敏芊摟著楊秀芝的胳膊，說：“嫂子，你是個很有本事的人，你看看這才幾天啊，你就學會了剪衣服，還把衣服做的這麽好，學著設計衣服那還不是小事一樁啊。”
楊秀芝搖了搖頭，說：“芊芊啊，你說的這個設計，那可得看天分呢。”
敏芊說：“可是勤能補拙啊，嫂子，你是個有心的人，還怕自己學不好嗎？你要相信自己。”
楊秀芝長舒一口氣，說：“嫂子知道了，以後嫂子一定會向你多學習的，走，咱們花錢去，買點好一點的布料，給咱三奶奶姥娘還有咱娘做件衣服穿，還有留在服裝廠的那幾件衣服，咱也得買了布料給人家再做出來呢，芊芊，你還有什麽想買的沒有，有的話咱們一起都買了。”
敏芊說：“嫂子，沒什麽想買的了，不過咱們買布得用布票啊。”
楊秀芝說：“咱們去看看有沒有人賣布票的，咱們有錢了，還怕沒有布票嗎？”
敏芊聽了，點了點頭，說：“行，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