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看書
這頓飯吃的，幾個人都彎不下腰，楊潤清放下筷子，說：“敏傑，你跟敏芊吃好了沒有啊，吃好了咱們就去外麵溜溜食，好久沒有吃這麽飽了，吃飽了真舒服。”
梁五福說：“也就是你不願意跟著你爸媽走，你要是跟著他們還能不讓你吃上飽飯嗎？”
楊潤清說：“我跟著去是行啊，那邊沒有合適的工作，我在這裏幹的好好的，甄主任也好，梁主任也好，哪裏有他們這麽好的領導啊。”
梁五福說：“這倒是，咱們縣裏估計再沒有像你們這裏這樣好的領導了，對了，潤清啊，我妹妹，你還記得嗎？”
楊潤清說：“記得啊，怎麽不記得了，她今年得有十五了吧，我記得比你小個十來歲呢，怎麽了？”
梁五福說：“她今年初中畢業，我們家裏的意思呢，是讓她上高中，她自己呢，不願意念書了，說念書一年一年的下來還不是要去工作，再念兩年沒什麽意思。”
楊潤清說：“她才幾歲啊，這樣去就工誰要啊，還是勸勸她去上學的好，多念一年的書跟少念一年不一樣的。”
梁五福說：“家裏人都勸了，鐵了心的要去紡織廠幹活，你說她一個小姑娘，從小沒幹過什麽活，去了做什麽？潤清啊，當年的時候她喜歡跟在你身後玩，要不你幫著勸勸吧？”
楊潤清聽了，有些為難的說：“五福哥啊，你也知道我都好幾年沒有見她了，這冷不丁的跟她見了麵，我說的話她聽不聽啊？”
梁五福說：“聽不聽的再說，明天我帶她來找你們玩，我這個妹妹啊，因為是家裏最小的孩子，從小性子就嬌，毛病特別多，要我說啊，送鄉下去待幾天什麽毛病都沒了，我媽舍不得。”
楊潤清說：“你們家這一輩就她一個小姑娘，上麵好幾個哥哥，不疼她疼誰？我們可是羨慕的了不得啊，出來誰都不敢欺負，誰要是欺負她，好幾個哥哥一起上。”
梁五福說：“就是這麽把人給慣壞了的，哎呀，不說她了，說起她我就生氣，敏敬，來，咱倆再走一個。”
楊潤清看他們又喝上了，對梁五福說：“五福哥，你再喝兩盅就別再喝了，還得回家呢，我跟敏傑帶著敏芊出去走走，一會就回來。”
楊潤清穿好外套，跟敏傑領著敏芊就往新華書店走，書店這兩天來了一批新書，既不是毛選，也不是紅寶書，有關於農業種植方麵的，也有一些名著，這就是個信號啊，原來很多被批為毒草的書都重新刊印發行了，這是要準備豐富大家的精神生活了。
楊潤清跟敏傑去了書店之後，就借了昨天看的那本書接著看，來的次數多了，認識了好幾個書店的售貨員，也能厚著臉皮在這裏蹭書看，因為這批新書，書店裏麵看書的人多了很多，就算是這會已經快要七點了，書店裏依舊是有好些人。
楊潤清問書店的售貨員要了一本小人書，塞給敏芊之後，她跟敏傑一人一本小說抱著就看了起來，敏芊看了幾頁小人書，就放下到周圍溜達溜達，新華書店的門麵不小，櫃台又是在四周，中間的位置就這麽空著，這會有些人拿著問售貨員要過來的書，就蹲在地上看著，有幾個大概是蹲的累了，直接席地而坐，也不嫌地上涼。
書店裏麵的光線不亮，這也是敏芊看一會就歇一歇的緣故，敏芊可不願意以後戴個眼鏡，不方便不說，就自己這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被擋在眼睛後麵自己也怪心疼的。
快要到下班的時間了，幾個售貨員的臉色都不好看，敏芊看到從樓上下來一個人，靠著樓梯的那個售貨員見了，趕緊站直了身子，喊了一聲：“周主任。”敏芊看這個人，有五十來歲的年紀，頭發花白，穿著一件有些褪色的藍色中山裝，看到售賣大廳的景象，愣了一下，那個售貨員見了，臉上有些慌亂，說：“周主任，他們來看書，我們也不能把人家攆出去，到點下班了，我們這就讓他們把書都交過來。”
周主任擺了擺手，歎了口氣，說：“壓抑了十多年，這是好不容易得著的精神食糧啊，小王，你們做的對，咱們書店不光是管著賣書的，咱們呀還是管著給人民提供精神食糧啊，我看這邊大廳中間還有這麽大一塊空，咱們把倉庫的書架搬兩個出來，放上一些書，讓大家能好好的看點書。”
小王聽了，說：“周主任，那咱們不成了圖書館了嗎？”
周主任說：“圖書館現在還沒有重建好呢，我去找李館長商量一下，他們那裏看看還有什麽當年漏下的書沒有，有的話就先搬到這裏吧，看看到時間你們就收拾一下下班吧。”
小王答應著，對著還在看書的人們說：“我們到點下班了，大家把書都還回來吧，明天有時間了接著來。”
旁邊一個售貨員說：“王姐，他們這麽光看不買怎麽能行呢？”
小王說：“領導都沒有意見你有什麽意見啊，趕緊的，把書清點一下沒問題了就下班了。”
那個周主任的話楊潤清跟敏傑自然是聽到了，兩個人很高興，敏傑說：“潤清姐，圖書館是不是能借書看啊？”
楊潤清說：“對啊，咱們平縣的圖書館當年的時候不小，就在師專的對麵，兩層樓呢，不過後來那些書都被處理了，那個時候我還沒有來平縣呢，我是聽我們原來一個同學說的，我那個同學說，書都填到師專的鍋爐裏了，往裏填的時候圖書館的館長撲在鍋爐房的門上嗷嗷的哭了一下午。”
敏傑說：“愛書之人，看到有人禍害書，那可是比禍害他還難過呢。”
楊潤清說：“誰說不是呢，圖書館的館長後來我還見過呢，一個小老頭，頭發都白了，個子不高，拿著一把大掃帚掃大街，後來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敏傑說：“這十來年，得禍害多少東西啊，要是那些書能留下來，咱們的精神世界就會豐富很多很多了。”
楊潤清說：“你沒看書店裏麵看書的那些人嗎，裏麵有好幾個我認識的，有兩個還是紡織廠的呢，那個穿著一件工作服戴著眼鏡，跟我打招呼的，我知道他是從外地來的知青，在紡織廠幹了好幾年了，他媳婦是他插隊的那個大隊的，聽說是大隊支書家的姑娘，結了婚之後就來這邊上班了，他媳婦是我們現在工會主席的娘家侄女，當年工會主席想辦法給弄了個招工的指標，她侄女就給了那個知青了，這個知青啊，是個老實人，很喜歡看書，來這裏工作了好幾年了，掙的錢一分不少的交給媳婦，一有假期就回丈母娘家裏幫著幹活，我們都說像他這樣有良心的不多。”
敏傑想了想，說：“哦，我想起來了，就是捧著紅樓夢看的那個啊。”
楊潤清說：“我倒是沒有注意他看的什麽書，這個人俄語說的很好，離開學校這麽多年了，俄語書還能看呢，我是喜歡英語，要不然真想找他學點俄語。”
兩個人一邊八卦著一邊往回走，敏傑跟敏芊回到自己的宿舍，梁五福已經走了，敏敬把飯桌收拾幹淨，剩菜放到窗前的那張桌子上，盤碗碟子的都刷幹淨了，就連借的楊潤清的桌子也擦幹淨了，看到敏傑回來，敏敬說：“敏傑，你去把潤清的桌子給送回去吧，我都擦幹淨了。”
敏傑看著敏敬有些紅的臉，擔心的說：“哥，你喝那些酒沒事吧？”
敏敬笑著說：“這點酒算什麽，我們冬天去水庫幹基建，誰不喝點高度白酒驅驅寒氣啊，你哥的酒量不小。”
敏傑把桌子給楊潤清送回去，回來敏敬已經給敏芊倒好洗腳水了，敏芊坐在小板凳上，兩隻腳丫子放在水裏，敏敬說：“洗幹淨了快進被窩睡覺吧，都忙了一天了。”
敏芊兩隻腳丫子搓著，問敏敬：“大哥，明天是星期天呢，你說咱娘會帶著小哥來看咱們嗎？”
敏敬聽了，說：“你想咱娘了嗎？”
敏芊說：“有點想了呢，這都好幾天呢，大哥不想嗎？”
敏敬說：“大哥也想啊，咱們快些幹，幹完了咱們就能回家了。”
敏芊說：“大哥，你說咱們掙了錢在城裏買個房子來住好不好？”
敏敬說：“為什麽要來城裏住啊？”
敏芊說：“城裏好啊，有電，還有書店能看書，在村裏都不能呢。”
敏敬說：“以後咱們村裏會通電的，等你上學了，能認字了，大哥給你買好多書，芊芊啊，咱們沒有城裏戶口，來了不能領糧食的，咱們在村裏還有地，還能上工掙糧食掙公分。”
敏芊知道現在戶口就是一個人的一切，有了戶口在農村才能分宅基地參加勞動掙公分掙糧食，有了戶口在城市才能吃商品糧，現在有個城裏戶口，能有糧本，每個月能領糧食，還能領各種副食，有些人忙活了一輩子，就是為了能有個非農戶口，吃上商品糧。
敏芊說：“大哥，等以後咱們一定要在城裏買房子，咱們要把姥娘還有三奶奶，咱娘都搬到城裏來，來享福。”
敏敬看著很認真的跟自己說這些話的小妹妹，笑了笑，說：“好，我們芊芊以後一定能帶著咱姥娘咱三奶奶還有咱娘來城裏享福的，好了，時間不早了，快睡覺吧。”說著話把敏芊蓋的被子又裹了裹，壓了壓邊。
敏傑跟敏芊誰一張床，一米寬的床，兩個人一個人一床被子，然後上麵又壓上一床被子，敏敬那邊則是一床被子，他那床被子厚，上麵再蓋上自己的大棉襖，晚上倒也不是很冷。
這次出來，顧母把顧姥娘前些日子給做的被子都讓三個孩子帶上了，還有家裏的兩床新被子，窮家富路，自己在家裏每日都能燒炕，孩子們在外麵哪裏能睡炕啊，睡個床就是好了，顧母也怕孩子們在外麵遭罪，鄰走之前又把敏敬原來蓋的那床被子拆了，續了一些棉花，厚厚的蓋著倒也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