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根本不答話,他冷笑兩聲之後,轉頭就向遠處走去。
隻留下王老太爺在原地發呆。
“他……他一定是在隨口亂說。”
“我們做的那麽隱秘,他是不可能知道的。”
“何況他就算知道,現在急忙派人北上,也根本來不及了。”
他勉強在心裏安慰自己,也不管這些話對不對。
反正他自己是覺得挺有說服力的。
“哼,這周延儒就是無恥小人,豈能發現我們的算計?”
“我們江南士紳苦讀聖賢書,本就是國家棟梁。”
“不管我們做什麽都是對的!”
“所以那周延儒還有什麽李若璉,是一定要輸。”
“這就叫邪不勝正!”
他想到這裏,心情總算平複下來。
甚至有心情,對那幾個來看押他的兵丁開玩笑。
“哼哼,過幾日你們將軍還得主動過來求我呢!”
另一邊,周延儒跟王老太爺說完這番話後,立刻找到李若璉。
“李將軍,既然那群士紳自己送上門來,那金陵這邊就算是太平了。”
“你還是趕緊北上,去大運河那邊坐鎮吧。”
別看他剛才說話時,好像胸有成竹。
其實他心裏也沒有底。
畢竟他們這次帶來江南的士卒,幾個月前也是隻是陝甘的災民。
他們這心不夠硬,手也不夠黑。
萬一要是心太軟,真讓漕工把事情鬧大了,那反而也是個麻煩。
李若璉點頭道:
“周大人放心,我剛才就已經命人準備了快船,我這就北上!”
跟周延儒道別之後,李若璉不敢耽擱,連忙登船北上。
但他剛到瓜州渡口,就聽到了不好的消息。
“將軍,大運河兩岸已經鬧騰起來,不少漕工都堵住了碼頭,不讓來往的商船和漕船經過。”
李若璉眉頭一皺,連忙問道:“我不是給你們下過令,讓你們彈壓嘛!”
那幾個士卒對視一眼,都有些尷尬。
“將軍,他們也都是苦命人,而且也沒有說要造反,隻是說要跟您講道理。”
“這要是對他們動手,那也不太好吧?”
李若璉差點氣笑了。
“你們……哎,算了。”
“幸好那群鄉紳自己送上門,我有時間北上,不然真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亂子!”
同時他心裏也有些後悔。
要是換做他以前帶的那些京營,雖然打仗不行,更是隻會吃拿卡要,欺壓百姓。
但讓他們去彈壓漕工,那可是能以一當十,絲毫不慌。
但是換做這幫陝甘兵,那可就不行了。
“不過幸好,他們畢竟是西北人,頂多是對那些漕工有些同情。”
“若是換做江南兵馬,這時候隻怕還要跟著一起鬧呢。”
他歎了口氣,又繼續北上。
但等他到了揚州,卻發現事情倒也沒有他想的那麽糟糕。
雖然漕工確實聚集在渡口,但也不敢亂來。
李若璉抬眼望去,才發現漕工隊伍旁邊,居然站著幾十個錦衣衛。
雖然這錦衣衛的人數,隻有漕工的百分之一,但那些漕工卻也不敢亂來。
看來大明開國兩百多年,這錦衣衛的名聲還是管用的。
至於他派到揚州的數千人,則都躲在遠處,遠遠圍觀。
李若璉連忙下船,匆匆走過去。
為首的那個錦衣衛看見了他,也連忙過來行禮。
“參見李將軍!”
“免禮了,你們怎麽會在這裏?”李若璉急忙問道。
那錦衣衛說道:
“是陛下專門給我們駱指揮使下令,讓我們錦衣衛出發,來給您幫忙的。”
李若璉聽後心中一鬆,隨後又是一陣歎服。
“陛下果然高瞻遠矚,他隻怕已經猜到我手下的兵馬不太可靠,這才讓你們出動。”
隨後他又問道:“那北邊各處呢?也都有錦衣衛嗎?”
那錦衣衛回答道:“沒錯,那邊也都有我們的兄弟。”
“而且陛下還特意令秦將軍,領著白杆兵一路南下。”
“現在已經過了徐州。”
聽到這些,李若璉心中最後一絲擔憂,也已經放下。
“陛下做事滴水不漏啊!”
他轉頭看向京城的方向,誠心實意地下拜。
“我大明真是有福了!”
等李若璉站起身體後,主動來到當地漕工跟前。
他直接對漕工們問道:
“你們敢聚眾鬧事,就不怕被當做是造反嗎?”
漕工聽後,頓時不樂意了。
“我們怎麽可能是造反?分明是朝廷裏有壞人!”
“沒錯!我們都聽說了,這次朝廷派到江南的欽差,居然在江南大開殺戒。”
“據說是剛在瓜州下船,就殺了幾萬人,連大江都給染紅了!”
李若璉一聽就知道,這是江南士紳故意放出的謠言,就是為了抹黑他的名聲。
他冷笑道:“嗬嗬,若是本將軍和我手下的官兵,真的如此嗜殺,你們哪裏還敢圍堵住碼頭?”
漕工聽後,頓時都沉默了。
李若璉見狀,又趁熱打鐵道:“哼,你們若是眼裏還有王法,那就趕緊各回各家,本將軍也就高抬貴手,放你們一馬。”
“不然嘛……”
他眼中冒出一絲殺意。
“本將軍在瓜州沒殺幾萬人,但幾十人也還是殺了的。”
“你們這數萬漕工,本大人倒也不介意殺他幾百個,來震懾其他地方的宵小!”
聽到這話,漕工們頓時都有些害怕,猶豫片刻之後,總算是逐漸退去了。
一直等他們徹底離開碼頭,李若璉臉上也露出笑容。
“哼,我就知道他們鬧不出什麽風浪!”
旁邊的錦衣衛倒是有些好奇。
“將軍,您怎麽知道他們不會鬧起來?”
李若璉搖了搖頭。
“哎,我手下那些西北兵不明白這個道理,你們怎麽也不懂?”
“那些漕工根本不是什麽苦命人,反而平日靠水吃水,日子過得比很多小地主都好。”
“他們鬧事的本領不小,但卻沒有拚命的決心。”
“今日要是換做幾萬個流民鬧事,我剛才那番話,可就是一點兒用也沒有了。”
那幾個錦衣衛聽後,歎服點頭。
“李將軍說的是。”
李若璉隨意擺手,走到遠處,訓斥了自家士卒幾句後,就又坐上快船繼續北上。
接連彈壓了幾個碼頭的亂局之後,運河兩岸的漕工之亂,已經不成氣候了。
李若璉暗自鬆了口氣,隨後命錦衣衛,將暗中挑動漕工的頭目,都給抓起來。
然後他帶著這幫人,重新回了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