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煥皺起眉頭：“這怎麽可能？”
他這麽問，倒不是他覺得建奴不會缺糧。
實際上他那五年平遼的策略，就是建立在建奴糧食消耗遠大於產出，這個基礎上的。
但他更知道，建奴可從不講道理。
在不當人這個層麵，建奴可比大明朝廷厲害多了。
大明缺銀子缺糧食，頂多也就是刮地皮，把百姓逼到求生不得，最後隻能造反。
但是建奴那邊，就一步到位了。
先把糧食搶走，然後再把百姓給殺了。
“建奴最近沒有大規模殺百姓，可見他們就算缺糧食，也不至於湊不出軍糧。”
袁崇煥站起身來，在原地轉起圈子。
“這麽說來，他們缺糧很可能是個假象，那他們莫非是……”
他心中猛地一驚，瞬間停在原地。
“他們莫非是故意露怯，要把我引到這裏，然後再趁勢南下？”
袁崇煥已經有些慌了。
一旁的張獻忠看到這一幕，搖著腦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袁大人稍安勿躁，我有一言，請袁大人靜聽。”
袁崇煥這時候六神無主，隨口點頭道：“那你說吧。”
張獻忠臉上露出笑容，故意咳嗽了兩聲。
然後搖頭晃腦地說道：“我觀建奴，如土雞瓦狗爾。”
袁崇煥愣了一下。
“然後呢？”
“什麽然後？”張獻忠也愣了，“我說完了啊？”
“……”袁崇煥嘴巴抿了抿，又張了張，臉色十分古怪。
許久後才終於開口道：“張獻忠，你要開玩笑，那就去找高麗人吧。”
“本官這裏要考慮正經事！”
把張獻忠趕走之後，袁崇煥直接趴在地圖上，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這建奴絕對是故意的，他們在開城逡巡不前，就是為了勾引我帶兵過來！”
雖然來高麗之前，袁崇煥滿腦子雄心壯誌，但是真的到了地方，他心裏又開始發虛了。
“誒，這漢京周圍也是一片平原，不利於防守。”
“要是建奴真的衝過來，那就麻煩大了！”
“不行，我明日就要讓那高麗王，趕緊帶著朝廷南下，另外尋一個地方！”
另一邊，張獻忠走到外邊之後，臉色也不太好看。
“這個袁崇煥果然不行，居然沒聽出小爺的意思，難怪他曆史上……哼！”
到了最後關頭，張獻忠還是收住了話頭。
他冷著臉走到外邊，然後就看見高麗王，也守在不遠處。
高麗王一看見張獻忠，就連忙小跑過來。
“這位上國使者，您過來找小王，是有什麽事情嗎？”
言辭十分謙卑，簡直是沒有一點兒國王的模樣。
不過張獻忠倒也不意外。
他本就是大明人，不太看得起這高麗國。
再加上高青雲平日給他們上課時，沒少講後世高麗鬧出的笑話。
他對這高麗，就更沒有什麽好觀感了。
“郡王你倒是有眼力，小爺我找你還真是有事。”
張獻忠眼珠一轉，口中直接說了起來。
“我大明天兵那裏，有吃剩的飯菜，你們就拿去分了吃吧。”
“對了，吃的時候記得要混在一起吃，而且一定要叫做部隊鍋，懂了嗎？”
這話沒頭沒尾，搞得高麗王一頭霧水，壓根沒聽懂張獻忠是啥意思。
但他又不敢惹怒這位來曆不明的年輕人，於是隻能強笑道：
“小王記住了，還請使者放心，這……這部隊鍋，我們高麗上下，一定滿懷著感激品嚐。”
張獻忠這下可高興了。
“對勁了，這就對勁了嘛。”
他大笑著離開。
但他的心情好了，高麗王的心情就崩了。
“這大明最近幾十年，是真的不行了！”
他重重跺腳。
“你看看幾十年前，大明派來我高麗的天兵，都是什麽人？”
“那麻貴，李如鬆，哪個不是要能力有能力，要品行有品行？”
“而這次大明的天兵，真的是……”
高麗王說到這裏，不由長歎一聲。
“哎，這下我高麗可真是危險了！”
不等他把這話說完，他就看見袁崇煥匆匆跑了過來。
高麗王連忙收住話頭，又擠出一絲笑意。
“原來是袁大人您來了，您走的這麽急，這是出了什麽事情？”
他心中生出一絲希望。
“您是要帶兵北上，替我高麗收複開城？”
現在這個李氏高麗，國祚隻比大明晚上十幾年。
在這個李氏高麗之前，還有個王氏高麗，而那王氏高麗的都城，便在開城。
所以高麗王，才如此重視這個前朝故都。
“若是能重新收複開城，那高麗各地一定都會振奮起來，把建奴趕走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袁崇煥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
“高麗王，你還真是不知兵啊，我若是帶兵北上，那反而是要落入他們的圈套了！”
高麗王一臉迷惑：“袁大人您這話從何說起？”
袁崇煥直接搖頭。
“現在時間緊迫，本官沒時間跟你多說了。”
“你趕緊命令你的人，立刻收拾東西，準備南下。”
原來袁崇煥剛才想了又想，覺得明天再跑也不保險。
還是現在就跑才更穩妥。
這下高麗王徹底無語了。
張獻忠這個中二病也就算了，不過是嘴巴上惡心惡心人，倒也沒有什麽實際傷害。
但是袁崇煥這要求，可就有些要命了。
高麗王咬牙說道：“袁大人，不能南撤啊！”
到了這時候，他也流露出幾分真心。
“前幾年薩爾滸之戰後，我高麗內部，就有許多人對建奴俯首帖耳，甚至一度斷了與大明的聯係。”
“本王能上位，就是借口要與大明重修舊好。”
“這次建奴再度南下，之前那些與建奴不清不楚的大臣，就有死灰複燃的跡象。”
“幸虧本王在這裏撐住了場麵，保住了半個高麗，他們才不敢發難。”
“這一旦棄城南下……”
高麗王沒有把話說完，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他們前腳跑路，後腳就會有人跳出來，投靠到建奴一邊。
到時候這高麗，就要有兩個大王了。
屬於是少走了三百年的彎路。
按理說高麗王這個說法，倒也沒有大問題。
但是袁崇煥根本不聽他的。
“本官心意已決，今晚一定就要南撤。”
“你若是不肯跟著走，那就自行留守在這裏吧！”
“我會給你留一艘快船的。”
高麗王聽後，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高麗兵本就不能打，他們看見袁崇煥帶著大明天兵跑路之後，士氣更是要跌落到穀底。
隻怕是見到三五個建奴探馬，就要原地崩潰。
那他留在這裏又有啥用？
高麗王歎了口氣：“算了，算了，那本王就跟你一起南撤吧。”
他心裏更是哀歎起來：“這次大明派來我高麗的使者，可真是……”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