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畢自嚴還是反對,朱由檢真的有些生氣了。
“朕的話哪裏錯了?”
畢自嚴深吸一口氣,隨後緩緩說道:
“陛下,這漕工進入高麗之後,表現並不是很好。”
“而且這批漕工,也是朝廷精心挑選而來。”
“他們的表現尚且如此,其他漕工,就更不可信任了。”
到了這時,倒也有其他人插嘴。
一個兵部侍郎站了出來:“臣附議。”
“袁尚書進入高麗後進退失據,便是因為漕工不可信任。”
這話看似是在支持畢自嚴,也貌似是在為袁崇煥主動退兵而開脫。
但此時的朱由檢,被高青雲教育了這麽長時間,可不是剛繼位時的小白了。
他一下子就聽出,這兵部侍郎,是話裏有話。
朱由檢故意露出疑惑的神色:“當真如此?”
那侍郎心中大喜,連忙說道:
“臣不敢妄言!”
“隻是臣所說的,也是我兵部上下的共識,這漕工確實不堪重用,才讓袁尚書主動退走,丟了我大明的麵子啊!”
朱由檢這下更加確定了,這侍郎明麵上是給袁崇煥退兵的行為找借口。
其實還是在給他穿小鞋。
建奴此時投放到高麗的兵馬,可是四萬多人,光是開城前線就有上萬兵馬。
這可都是八旗精銳,即便是朝廷正在訓練的京營,此時拉出一萬人,也未必能打贏他們。
就更別說袁崇煥帶去的那一萬漕工了。
所以袁崇煥退兵一事,朱由檢倒也沒太在意。
但是這侍郎三句不離此事,就是想要反複提醒皇帝,這袁崇煥不可信任。
朱由檢心中一陣無語:“這袁崇煥的人品也有點兒太差了吧?”
“他明明都做了幾個月的兵部尚書,結果反倒是他兵部的屬下,第一個跳出來拆他的台!”
“難怪曆史上他會被淩遲呢。”
“就憑他這個人緣,就算他真的完成了五年平遼,估計也得被群臣構陷,死於非命。”
皇帝咳嗽一聲,看向其他大臣。
“諸位愛卿也是這麽以為的嗎?”
群臣紛紛點頭:“臣等確實都是這麽想的。”
朱由檢嘴角露出冷笑,心中暗道:
“還說什麽臣等?好啊,你們果然是早有串通。”
“莫非是你們不敢對付高師傅的弟子,所以就去找袁崇煥的麻煩?”
但凡是沒有串聯過,那群臣最多隻能說自己的想法。
是不可能說出“臣等”兩個字的。
不過朱由檢能看出這些,也可見他確實是成長了許多。
朱由檢麵色不變,更沒有勃然大怒,而是輕輕敲了敲書案。
“諸位愛卿,袁大人到了高麗後退兵,也不一定就是漕工有問題。”
“多半也還是建奴勢大。”
“再說了,朕也派了張獻忠過去給他幫忙,想來袁大人就算最開始退兵,後麵也總能再打回來的。”
皇帝都這麽說了,群臣自然不敢再直接反對。
就算不考慮張獻忠身後的高青雲,他們也怕了朱由檢這小皇帝。
“陛下所言甚是。”
但畢自嚴還是站著不動。
“陛下此言差矣!”
他今天就跟複讀機一樣,總是說這麽一句話。
“張獻忠出身民家,更是從不曾帶兵打仗,更不會操控火炮。”
“他到了袁大人軍中,不給他拖後腿就不錯了,又怎能成為助力?”
畢自嚴一拜到地。
“陛下切不可因為信任高師傅,就對他的弟子也愛屋及烏。”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輕信他人啊。”
畢自嚴說別的事情,朱由檢就算生氣,也還能勉強忍住。
但他把話題引到高青雲之後,朱由檢一拍桌子,猛地起身。
“畢自嚴,你大膽!”
“你居然敢詆毀高師傅?”
畢自嚴倒也不害怕。
他現在是真的把朱由檢,看做是大明中興之主。
在他看來,要是能讓皇帝稍微清醒些,別總是盲信高青雲。
那他就是死了也不虧。
畢自嚴淡淡說道:“回稟陛下,臣沒有詆毀高師傅。”
“臣的意思是,希望您別太信任高師傅的那些弟子。”
朱由檢麵色鐵青,剛要說話,就看見駱養性站在大殿門口,鬼頭鬼腦地往裏麵看,手中還握著一本奏折。
想進又不敢進來的樣子。
但他臉上還有著一抹古怪的笑意。
就跟在看笑話一樣。
朱由檢頓時怒道:“駱養性,你在門口鬼鬼祟祟,是在幹什麽呢?”
“給朕滾進來!”
駱養性連忙小跑進來,直接跪在地上,雙手高抬,越過頭頂,把奏折舉了起來。
“陛下,這是齊魯巡撫送來的奏報,是有關高麗的。”
大明的齊魯遠比後世大得多,甚至包括了遼東的一部分。
所以有關高麗的奏報,也要齊魯巡撫轉一遍手。
朱由檢連忙說道:“把奏折呈上來!”
他身旁的王承恩快步走過去,將奏折取回來後,交到皇帝手中。
朱由檢低頭認真看了起來。
皇帝陷入沉默,群臣卻開始低聲議論起來。
“這奏報上,到底寫了什麽?”
“多半是建奴繼續南下,已經攻占了漢京吧。”
“哎,這幫高麗人,真是弱的有些可笑了!”
“就是不知道建奴有沒有跟袁崇煥交手。”
“應該……沒有吧?不是說姓袁的早就帶兵南撤了?”
“嗬嗬,難說!姓袁的本就不太會帶兵,這次又是帶的漕工,就算是想跑,估計也跑不快!”
“何況還有那個張獻忠……”
“噓!這話可不敢亂說!”
話題一扯到張獻忠身上,頓時有人開口打斷。
他們是真的怕了高青雲。
但是嘴上不說,他們心裏想什麽,可就沒人管得了了。
“嗬嗬,那張獻忠就是個瘋子,他去了前線,還能有啥用?”
“皇帝也太信任高師傅了,這可不是國家之福啊!”
“不久前朝廷在東南對付士紳,這事情背後,隻怕就有高師傅的影響!”
他們很清楚,朱由檢登基之前,可是被儒家弟子教育出來的。
不說成為道學先生吧,也不該對士紳有那麽大的敵意。
但是朱由檢登基後,先是對東林黨開刀,然後又“追殺”到江南。
有心人自然會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進而懷疑到高青雲身上。
“那個高師傅貌似會些呼風喚雨的招數,莫非他是道家的人?”
“好家夥,儒道爭鋒是吧?”
幸好張獻忠不知道這些,不然他這個中二病,估計又要發癲。
而此時龍椅上的朱由檢,已經看完了奏折。
他麵露喜色,哈哈大笑道:“好!張獻忠這次可是給咱們大明長臉了!”
群臣聞聽此言,臉上的表情都十分古怪。
“陛下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