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後，錢謙益坐著快船到了皮島。
剛一下船，他就看見碼頭上一片蕭索，隻有三五個人在等他。
跟他想象中的場景大不相同。
這次他去高麗的消息，可是早就讓錦衣衛送到皮島了。
錢謙益皺著眉頭下船，拉住一人問道：“本官來到你們這東江鎮，毛總兵怎麽不過來見我？”
那人苦笑道：“錢大人，不是我家總兵怠慢您，實在是軍情緊急啊！”
“幾天前才傳來消息，說是建奴在開城丟了麵子之後，心中不甘，於是大舉南下，前去圍攻漢京。”
“而那袁崇煥袁大人，他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兒，居然有守不住的跡象。”
“我們總兵聽說消息後，那是著急上火，好幾天都吃不下什麽東西。”
“這會兒已經帶兵上岸，去騷擾建奴的後方了！”
“什麽？！”錢謙益頓時大驚失色，“此話當真？”
那人連忙點頭：“小的豈敢欺瞞大人？”
錢謙益這才茫然鬆手，任憑那人退到一旁，心裏已經徹底亂了。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
“莫非是張獻忠真的讓建奴吃了個虧，然後才引發了這場攻城大戰？”
“可他袁崇煥不是專精守城，當初還在寧遠城，讓努爾哈赤都吃了大虧，不久就鬱鬱而終了嘛！”
“怎麽現在連努爾哈赤的孫子都打不過了？”
他遲疑片刻後，也不追究毛文龍的失禮了，而是重新又要坐船南下，去漢京看看情況。
皮島守軍聞言，倒是連忙攔住了他。
“錢大人，您要是南下，那可不能再坐大船了。”
“建奴也知道我們會出兵騷擾，所以在岸邊修了許多烽火台，一看到大船就會點燃，引來騎兵跟隨。”
“那您絕對沒辦法上岸。”
“不如這樣，您換乘我們的小船吧。”
放在平時，錢謙益肯定不肯。
小船肯定沒有大船穩妥，弄不好就翻船了。
而這高麗的海水，也暖和不到哪裏去。
他反正是怕水涼的。
但到了這時候，他急切地想知道漢京到底是什麽情況，所以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
“好，那我就聽你的！”
錢謙益上了東江鎮的小船之後，一路南下，數日後就看到了漢江。
漢江入海口的江華島，此時倒是還在高麗軍手中。
但是建奴在漢江兩側布置了一千多騎兵，就把他們嚇的不敢動彈。
錢謙益上島後問了一圈，也沒問出個所以然。
更是不知道漢京現在情況如何。
“那你們知道個什麽？”錢謙益跳著腳問道。
到了這時候，那幾個高麗兩班貴族，倒是終於開口。
“回稟天朝使者，我們倒是能確定一件事，那就是漢京肯定還沒有淪陷。”
“不然胡虜早就把漢江口的那些騎兵，給撤走到其他地方了。”
錢謙益心中生出一陣無奈：“這不是廢話嘛！”
他懶得再跟這幫廢物多說，而是對身旁的錦衣衛問道：
“你說這漢京還能堅守多久？”
這話倒是把錦衣衛給問住了。
因為建奴大舉南下，漢京城裏的消息傳不出來，就算是錦衣衛，也一時失去了聯絡。
但那錦衣衛遲疑片刻後，還是說道：
“錢大人，這高麗的漢京格外堅固，應該是能夠堅持許久的。”
“當年壬辰倭亂的時候，高麗自家的數萬人，都在龍仁附近被打得大敗。”
“可見漢京確實是易守難攻。”
錢謙益聽後，沒好氣的看了那人一眼。
“建奴又不是高麗人！”
這話雖說有看不起高麗人戰鬥力的嫌疑，但旁邊的高麗貴族，居然也都點頭。
“大人說的是。”
錢謙益更加看不起他們，也有些信不過錦衣衛。
他親自走到地圖前，認真研究起來。
但他還是高估了自己，憑他的能耐，讓他背後給人挖坑，或者去拍朱由檢的馬屁，那他可是一把好手。
但讓他看懂地圖，搞清楚行軍打仗的事情……
那就是他想太多了。
地圖認識他，他都不認識地圖。
錢謙益看了許久，搞得頭暈腦脹，也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了。
最後隻能無奈地看著遠處，長歎道：“現在隻能指望袁崇煥能靠得住了！”
“不然這漢京萬一有個閃失，本官全程目睹，但卻啥也沒做。”
“那等我回了京城，皇帝豈能饒過我？”
這一刻他恨不得高青雲真有什麽法力，能憑空發功，把建奴都給弄死。
也免得他受到牽連。
而此時漢京城中，形勢也有些不妙。
袁崇煥眉頭緊鎖，站在城頭，看著外邊的建奴大軍，心中同樣生出一絲後悔。
“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該下那命令。”
“這下可好，我玩大了！”
原來建奴剛剛到漢京城外時，袁崇煥有心誘敵強攻，他好能趁機殺了濟爾哈朗，立下大功。
於是特意派出最弱的士兵去守城。
他這安排果然奏效了，真讓建奴興奮起來。
但是他卻忘了，自己手下的兵馬，可不是正兒八經的大明遼東兵，而是才被強征入伍不久的漕工。
遼東兵雖然也不是很能打，但卻跟建奴有血海深仇，更知道城破後隻有死路一條。
所以不管形勢多危急，也能咬牙撐著打下去。
但這幫漕工可就不行了。
要是一開始打的順利，他們的士氣就還能維持。
但因為袁崇煥故意示弱，他們就真以為這仗沒法打了。
於是最近這幾天，建奴還在試探階段，就差點攻上了城頭。
全靠袁崇煥自己親臨一線，才勉強把敵人趕走。
“這下可要玩脫了！”
袁崇煥長歎起來。
不過這時候，他身後倒是傳來一陣笑聲。
“袁大人，您擱這兒長籲短歎啥呢？”
“現在咱們的形勢可是一片大好啊！”
袁崇煥眉頭出現幾條黑線，瞪了一眼身後的人。
“張獻忠，都這時候了，你還跟我說這些風涼話？”
現在兩人算是一根線上的螞蚱，所以他說話雖然不太客氣，但是心裏反而更親近了。
“最近這幾日，建奴隻怕已經試探出了咱們的深淺，估計明日就要大舉進攻了。”
“而那幫漕工的士氣卻……”
“哎，真是行衰運！”
說到最後，袁崇煥嘀咕起自己老家的話，張獻忠沒聽懂，但也不在意。
他笑著拍了拍袁崇煥的肩膀。
“老袁啊，你也別急，我有一計。”
“隻要說出來，就能讓我大漢……咳咳，是讓這漢城危而複安，幽而複明啊！”
袁崇煥眉頭一挑，倒是聽出這是張獻忠在玩薑維的梗。
他此時心裏也有些慌了，於是也就配合地問道：“那計將安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