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自嚴聽到這裏，果然生出幾分興趣。
他開口追問道：
“周大人，那你跟我詳細說說看。”
“這高師傅是鼓動陛下求仙問道，還是讓他大興土木，修建亭台樓閣？”
自古以來的“妖人”，他們混到皇帝身邊，基本都要搞這些事情。
周延儒咳嗽幾聲。
“額……這倒沒有。”
“那高師傅做的更過分！”
“他直接插手軍務！”
這下子，就是畢自嚴也有些生氣了。
“此話當真？”
周延儒點頭，還伸手拿出一封密信。
“你看，這是前線袁崇煥送回京城的。”
“袁崇煥當年中進士時，當時的禮部尚書就是我東林黨的人。”
“所以這次他的信，也直接送到了我這裏。”
說著，他直接將密信遞給畢自嚴。
畢自嚴倒也不客氣，拿起信就看了起來。
隻見信上，袁崇煥就在暗示，說李若璉行軍緩慢，是因為一個叫高師傅的人。
“多半是此人向陛下進讒言！”
“還請大人替我查清高師傅的來曆。”
畢自嚴眉頭緊緊皺起。
“哦？還有這樣的事情？”
“這位高師傅，也未必就是前幾日獻藥那人吧。”
周延儒冷笑起來。
“嗬嗬，咱們大明朝，還能有幾個高師傅？”
“我敢肯定，這就是一個人！”
說到這裏，他盯著畢自嚴。
“畢尚書，一會兒的大朝會，我要向陛下上奏。”
“讓他直接拿下高師傅，交給刑部議處！”
“你要不要跟我一同上奏？”
畢自嚴瞬間沉默下來。
他能做到戶部尚書的位置，那自然不是傻子。
他很清楚，周延儒邀請他一起上奏，可不是因為跟自己關係好。
恰恰相反，這是因為他們以前沒多少關係。
“看來東林黨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
“周延儒生怕被其他東林黨反對，這才求到我這個外人頭上。”
畢自嚴糾結一陣之後，倒也點頭。
“如果情況真的如此，那我就跟你一起上奏！”
“我皇明延續兩百多年，豈能讓一個妖人插手軍務？”
他臉上露出一絲決絕。
“那高師傅不久前救了陛下，一定深受陛下信任。”
“這次上奏，估計要觸怒龍顏，說不定還要被關入錦衣衛的詔獄。”
“周大人，我弟弟不久前才去世，留下孤兒寡母。”
“咱們若是被關入大牢，那還請你們東林黨的人，替我去關照一下他的家人。”
周延儒臉上，也露出大義凜然的表情。
“畢大人放心，這些我早就準備好了。”
“絕不會出問題的！”
但他心裏，卻直接冷笑起來。
“這畢自嚴做事的能耐不錯，但這做官的本事，可就太差了。”
“且不說那小皇帝看到我們聯名上奏，估計直接就慌了，根本不敢反對。”
“他就算不肯聽咱們的奏折，又哪裏敢把咱們抓起來？”
“我可是東林黨的人！”
想到這裏，他拉住畢自嚴的手。
“那咱們就說好了，一會兒的朝會上，可要共同進退！”
而與此同時，大殿之中。
朱由檢也滿臉糾結。
“這都好幾天了，怎麽前線還沒有消息？”
他起身在龍椅旁轉圈。
“真是急死朕了！”
“駱養性，你們錦衣衛到底都是幹什麽吃的？”
“這麽一點兒軍情，你們也調查不清楚？”
在他身旁不遠處，駱養性跪在地上。
他聽到皇帝的怒斥，連忙磕頭。
“陛下，這確實是微臣的罪過。”
他一上來先是認罪，然後才又解釋起來。
“隻是臣也得稟報陛下，自從先帝繼位初年，朝廷丟失大半個遼東之後。”
“我錦衣衛在關外的根基，就被徹底動搖。”
“就連探子，也隻剩下巔峰時的一成。”
“臣也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朱由檢聽到這話，剛要發怒，眼前就閃過高青雲的臉。
“高師傅既然說建奴肯定會退兵，那就不會有錯。”
“而且駱養性的話，也不完全是推卸責任。”
片刻後，朱由檢重新坐回到龍椅上。
“罷了，這次朕就饒過你。”
“隻是以後，你可要抓緊時間，重建關外的錦衣衛係統。”
駱養性連忙行禮。
“多謝陛下恕罪，臣定然把此事辦好。”
“行了，你出去吧。”朱由檢衝著他招手，然後就宣布上朝。
沒多久，朝臣魚貫而入。
王承恩剛喊完那一句“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周延儒就一步跨出。
“陛下，臣有本奏！”
“臣請陛下親賢臣，遠小人，使大明眾正盈朝！”
朱由檢眯起眼睛。
眾正盈朝這話，他可沒少聽。
潛台詞就是讓他重用東林黨。
但這小人是誰，他可就有些拿不準了。
“周延儒，你是要讓朕再抓一次魏忠賢嗎？”
周延儒搖頭。
經過上次被抓之後，魏忠賢雖然沒死，但也受了很大打擊。
本來的閹黨，也消散了大半。
就連魏忠賢自己，也開始深居簡出。
周延儒不知道，這是魏忠賢在暗中調查東林黨。
還以為是魏忠賢是害怕了，知道裝死了。
所以現在，他還不忙著收拾魏忠賢。
“陛下，臣要彈劾的並非魏忠賢，而是所謂的高師傅！”
“高師傅？”朱由檢皺眉。
除了他之外，朝堂上其他大臣，也瞬間議論紛紛。
“周大人怎麽想起彈劾他來了？”
“沒錯啊，我不是聽說，這高師傅是他們東林黨的人嘛！”
周延儒點頭。
“沒錯，就是高師傅！”
“高師傅這妖人，他若是安心煉丹製藥，保扶陛下身體，那也就罷了。”
“但他居然插手軍事，這讓微臣如何能忍？”
朱由檢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你竟敢說高師傅是妖人？”
“還有，你是如何知道高師傅插手軍務的？”
但朱由檢忘了，他這麽反問，等於說不打自招。
算是承認高青雲，真的給出過軍事建議。
畢自嚴聽到這裏，也忍不住了。
他走到周延儒身旁。
“陛下，當年英宗就是誤信奸人，貿然帶兵出征，這才淪落異鄉。”
“您今日可不能重蹈覆轍啊！”
“臣與周大人一道，請陛下斥退奸佞！”
朱由檢冷笑幾聲。
“好啊，沒想到你畢自嚴，居然也是周延儒那邊的人。”
他抬頭看向殿內。
“還有誰，要跟著周延儒一起彈劾高師傅？”
朱由檢本以為周延儒這次彈劾，肯定是一呼百應。
所以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如果東林黨真要全夥發難，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直接就讓錦衣衛來抓人算了。
但他沒想到，自己抬頭發問之後。
根本沒幾個大臣站出來。
絕大多數臣子，都在捂著嘴偷偷咳嗽。
朱由檢愣了一下，隨機明白過來，他搖頭微笑。
低聲歎道：“這莫非也在高師傅的算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