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察哈爾來使

一擺手先製止來人稟告。走到帳外,四爺才放低了聲音問:“何事?”

“科爾沁傳來消息,林丹汗遣使會見莽古思台吉,以漠南各部盟主為交換條件,求娶金刀郡主”來人也放低了聲音稟告。

“莽古思怎麽說?”四爺聲音陡寒。

來人打了個寒噤,忙道:“莽古思台吉向我大金之心倒是極誠,拖住了那使者隻是顧左右而言他,未曾有明確答複,但在林丹汗強勢彈壓之下,恐不能持久”

“很好”四爺語氣略緩了緩:“遣人告訴莽古思,他不需要再等太久快則一年,最遲三年,科爾沁必徹底脫離林丹巴圖爾的掌控,入我大金護翼之下”

“是”來人應聲剛要退去,又被四爺叫住。

“等等”四爺停了一下,才又吩咐:“告訴莽古思,不準將金刀郡主許配任何人”

“那金刀郡主下落之事……”來人又小心探問。

“泄密者斬”四爺的回答斬釘截鐵,極其簡單。

支著耳朵裝睡偷聽的蘇淺蘭心一突,這個四爺好狠酷的手段,人命在他眼裏好像螞蟻一般,這麽容易就說斬說殺

緊張了一會。四爺卻沒再過來,而是離開了營帳。

睜開眼睛,現帳光線昏暗,不知不覺竟過了晌午,外麵傳來人聲、走動聲和馬的輕嘶聲,原來大家都已經養足了精神,又該準備趕路了。

蘇淺蘭翻身坐起,回想著剛才聽到的對話,怔然愣神。

林丹汗真的派使者求親了,而且那麽快幾乎是自己前腳剛走,他的使者後腳便到聽這四爺的口氣,祖父……還有科爾沁的親人們,並沒有如預料那樣,懾於林丹汗的壓力便把自己交出去,而是選擇了拖延策略,暗向金國求助。

然而聽四爺的意思,是要科爾沁先拖三年,那豈不是說,大金目前還不能有力的援助科爾沁?並不強大的科爾沁,真能在林丹汗的巨大壓力下拖過三年去?

盡管蘇淺蘭對政事不甚明白,卻也能夠想象,這三年,必然會變成科爾沁最難熬的三年或許將得不到明朝市賞,或許會頻頻遭受其他部族的劫掠,更或許會在天災之下處於孤立無援之境……

自己該怎麽辦?繼續原來的計劃,隱姓埋名於建州?可是聽這四爺的口氣,他根本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那麽明確的禁止科爾沁領。祖父莽古思將自己許配給任何人,又不許人泄露自己的蹤跡——他真是想把自己秘藏起來獻給金國的昆都倫汗努爾哈赤吧?

蘇淺蘭忽然覺得,再這樣隱藏於四爺的軍隊裏,太危險了雖然一早就沒打算跟著他們一直走到建州地界去,可也不想再像原來計劃的那般,拖足十天之久。或許,自己該提前著手離開四爺軍隊的準備事宜了。

林丹汗使者到達科爾沁的第二天,也是科爾沁小型那達慕的最後一天。

領莽古思熱情的借機招待使者吃喝玩樂,麵上顯得很是重視但若遇到那使者問起金刀郡主的消息,不是岔開了話題,就是推說哈日珠拉去了別的部族訪友遊玩。

“莽古思台吉大汗看上你家格格,那可是天大的榮耀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你這般推三阻四,莫非是想著把金刀郡主獻給大明?還是獻給努爾哈赤?”使者身負汗命,卻沒那麽好打,逮著空隙重提舊話,隱隱帶了威脅之意。

“齊賽諾顏您言重了”莽古思台吉仍笑眯眯和氣的勸酒道:“哈日珠拉是我最疼愛的孫女,我隻想將她嫁給最懂得疼愛她的男人,怎麽可能把她當成禮物,送出去呢?”

“嘿”使者齊賽笑了一聲:“大汗可是說了,會讓金刀郡主成為他最尊貴的大福晉可見大汗對您孫女的看重再說大汗雄才偉略,要重振遠祖的雄風。一統蒙古各部,你科爾沁若是肯和大汗聯姻,將來可是汗後的母族,正應了預言,貴不可言呀”

莽古思含笑點著頭,卻不說話。

“仁波切都說了,金刀郡主有母儀天下之相,福壽綿長,可見郡主嫁給大汗,那是天作之合,命定之數,無可更改啊您還猶豫什麽?趕快抓住機會,咱們落定下聘吧”齊賽口沫橫飛,再次遊說莽古思。

“齊賽諾顏您說的沒錯”莽古思古井不波的微笑道:“大汗雄才偉略,是當世不二的英雄人物,我莽古思佩服”

齊賽的臉色沉了下來:“莽古思台吉您別老是避重就輕,說那些旁的到底什麽時候能答應大汗這門親事,您給個準話我也好回複大汗,訂期迎娶金刀郡主”

莽古思放下酒碗,哈哈一笑:“齊賽諾顏您也太心急了哈日珠拉才十三,翻一年也才十四,還小著哪既然她是命主貴天下之人,那早嫁晚嫁結果都是一樣依我之見,還是晚個一兩年的,讓她先收收心,學會兄家的本事,才有資格當大福晉,否則以她現在的孩子脾氣,當大福晉那是很容易就貽笑天下。令大汗麵上也無光啊您說是不是?”

“莽古思台吉”齊賽神情不悅,沉聲道:“十三歲,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了最遲明年的十四歲,都是嫁人的最好年紀,若是拖過十五六還不嫁,那就是在虛擲金刀郡主的大好年華了您不是打算效仿女真葉赫的老女布喜婭瑪拉吧?”

女真葉赫部金台石的女兒布喜婭瑪拉,先後許給許多男人為妻,又一一悔婚,其便有努爾哈赤。努爾哈赤一怒,以此為由滅了葉赫,葉赫城破,這是今年剛生不久的事情,布喜婭瑪拉最後以三十高齡,鬱鬱而終,成為有名的嫁不出去的葉赫老女。

齊賽舉出這個例子,那是極不耐煩,已經隱有威脅之意了,大有不答應把金刀郡主嫁給大汗,便仿效努爾哈赤,踏平科爾沁的架勢。

莽古思自然聽得出他話裏的意思,目光一閃,臉上帶出了幾分怒意,聲音則還是盡量的維持平靜道:“齊賽諾顏您太多心了哈日珠拉不是布喜婭瑪拉。我科爾沁更不會像女真葉赫那般,不知善待自己尊貴的格格”

“好吧”齊賽也不太好過份開罪很可能是未來國丈的莽古思,語氣一轉道:“我相信莽古思台吉您也不會那麽不識時務不過婚期的問題,可以事後再商量,這金刀郡主跟大汗的良緣,卻是沒有耽誤的理由我勸台吉,您還是早定主意為上”

“齊賽諾顏,並非我有意為難閣下”莽古思微笑道:“我早已說過,哈日珠拉此時不在科爾沁她既是命格如此尊貴之人,又有金刀郡主之譽,自不再是普通的格格。非別的格格可比,因此,她的婚事,我想還是要先問問她本人的意思才行”

“不過您可以放心,這隻是為了尊重她的意思,我想,她是不會違逆大汗的大汗,想必也不會強迫於她,您說是不是?”不等齊賽反應,莽古思又補了一句。

齊賽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旁邊塞桑等人趁機勸酒,用美食堵住他的嘴巴,岔開了這個話題,席間仿佛一片和樂景象。

曲終人散,齊賽回到宿處,卻是越想越窩火,在帳走來走去,煩躁之極。

本以為這是個好差使,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便在林丹汗麵前拍下了胸脯沒想到莽古思這老兒如此滑溜,左躲右閃就是不答應親事,分明就是懷有二心

坐下來憤怒的一掌拍在矮桌上,旁邊副使見狀,陰沉一笑道:“大人何必煩惱呢?科爾沁如此陽奉陰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您該看到,莽古思的女兒哲哲,今兒可是也在,雖說這金蒙聯姻之事自古便有,毫不稀奇,可哲哲嫁的那個金國人,身份不低啊”

齊賽皺起了眉頭:“說下去這又如何?”

副使的唇邊仍掛著陰笑,壓低了聲音緩緩的道:“咱們這麽著吧趁夜突襲哲哲的營帳,借口搜索叛逃的奸細,把她‘哢嚓’了……”

齊賽駭了一跳:“你瘋了?咱們帶來的人馬可不算多,你殺了哲哲,科爾沁豈肯和咱們善罷甘休金國那位四貝勒更是驍勇善戰、手段狠酷的角色,他得了這樣一個借口。還不立馬殺過來取咱們的腦袋?”

“大人”副使輕笑道:“您想,科爾沁為何不能爽快交出金刀郡主?究其根由,便是因莽古思這老兒心向努爾哈赤之故而維係科爾沁與金國之間關係的人物,便是哲哲隻要咱們籌劃好了,斷其紐帶,逼得科爾沁再也不能容於金國,那時候……”

“嗯,有道理”齊賽聽著不由點了點頭:“但能使得科爾沁與金國交惡,莽古思那老兒必然急著尋找新的依靠,彼時再提親事,便要換成他迫不及待了哈哈妙啊”

“隻是——”齊賽為難道:“卻要如何才能挑起他們之間的猜疑仇恨,而不會被他們聯合起來尋咱們的麻煩?還有大汗那裏,能許咱們如此行事?”

“這倒是需要從長計議不能讓科爾沁和金國同仇敵愾都把槍頭對著咱們……”副使沉吟著摸摸頜下卷曲黃的胡子,眼珠一轉,忽道:“有了”

“怎樣?”齊賽忙問,見他招手,趕緊湊過耳去。

副使目光閃爍,一臉詭笑,附在齊賽耳邊嘰嘰咕咕猛說一陣,卻是說得齊賽連連點頭,神情讚賞,小眼睛漸漸眯成了細縫,凶光迸現。

ps:濟農、諾顏、台吉都是蒙古的官名——最近蘭悠真是丟三忘四的,總想著要在結尾跟親們交流交流,順便討些好處以維持創作漏點,卻總是傳完了才想起來什麽都沒說……今天好不容易記得了,那就可著勁兒呼喚吧求打賞求粉紅票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