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憶一幹人有沒有回過溫泉苑,她們未探究竟;能否回到趙湘湘家也是未知數。

在距趙湘湘家不到三裏之處,三人頭一次感受到什麽叫恐嚇驚悚。

眼前一圈黑衣人,大白天的捂得嚴嚴實實,好幾個胳膊、腿上還包紮著帶有血跡的布條,為首的露出一雙凶狠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三個“俊俏”道人。

“小道人們,可讓我好找。”趙秀冷笑,瞧這易容過後的裝扮,真當他是傻子,認不出來領頭這位嬌滴滴的美人,是宇文尚書府家的嫡小姐?

原來二王打的竟是這個主意。

殺了宇文輔的女兒,嫁禍於三王,可謂一石二鳥。

“統統拿下!”趙秀咬牙下令。

三人趕著黃牛,嗷嗷掉頭跑。

“大黃,你快點跑,快點!”墨墨趕著車,恨不得插個翅膀飛起來。

白白嚇得魂都要出來了:“媽誒!這什麽鬼?怎麽不分青紅皂白要殺-人?”

仙仙焦急,不停回頭看徒步奔跑在後頭的黑衣人:“快點快點,黃牛再快點。”

幾人走的是大道,這頭健碩的黃牛跑起來的速度不亞於成年人,隻是車身上裝載了錢箱,車板本身也有重量,重重加載於一處,為難死黃牛了。

人有三個,牛卻隻有一隻。

輪子呼啦啦響徹一路,身後喊“站住”的人緊追不舍。

“誰是大傻子誰跟你站住。白白!”墨墨喚一聲,將牛鞭子交給白白,看準時機,轉身跳到車廂內,白白扶著車沿來到前麵,黃牛仍在賣力奔跑,顫動之中,墨墨已經接過仙仙遞過來的弩機。

李衷屬下瞪大眼:“弩機!”

她們怎麽會有弩機?

“仙仙,給我箭。”墨墨低聲道,仙仙在此種情境下是唯一一個最淡定的人,她手下遊刃有餘,迅速翻開車廂最深處的箱盒,打開蓋子,右手抓一把羽箭,左手遞到墨墨跟前。

搭弦,瞄準,扳動弩機。

車板一陣抖動,有腳步輕快的黑衣人已至車身前,一支羽箭迅速飛射出去。

黑衣人瞳孔大震,羽箭直直射中他的發髻,發絲淩亂散落一地,箭尾猶在發顫。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這小妮子毀他發型,是可忍孰不可忍!

“給我殺!全都殺了!”趙秀受了傷,馬匹早在上次逃亡時,被孟時榮的人盡數斬殺,此刻喊得眼眶通紅。

徒步追擊,實在太過耗費體力。

氣喘籲籲之間,一名號稱“千裏腿”的黑衣人,舉著大刀追上牛車。

“仙仙!”白白回頭,驚恐喊道。

“仙仙小心!”墨墨一把攔在仙仙跟前,那黑衣人顯然是有備而來,直衝仙仙受傷的腿部揮刀。

墨墨一個激靈,將弩機對著他的眼,射發過去。

這次是真傷到了命脈,黑衣人捂著臉倒了下去。倒了一個,還有無數個揮刀跟上來。

幾個姑娘嚇得心神紊亂,墨墨直接奪過倒車板上痛苦嚎叫的黑衣人大刀,微微彎腰舉著朝牛車奔跑,喊打喊殺的黑衣人:“我們跟你們有什麽仇怨?竟要對幾個弱女子下手?”

黃牛似是感應到主人的不快,奔跑起來愈發賣力,一個踉蹌,墨墨扶住車板穩住,一腳將車板上的黑衣人踢了下去。

說罷舉起弩機,一連三發,射中兩個黑衣人。

後頭氣喘籲籲跑沒半條命的黑衣人漸漸跟不上,本就有不少受傷在身,加上被墨墨傷到的三個,一群人很快落了下風。

其中一個奮力怒吼:“爾等奸詐小人!有本事別用弩機,下來單打獨鬥!”

“我呸!”墨墨舉著弩機,氣得大喘氣。

白白架著牛車:“駕——好大牛,回去給你加餐!”

說著黃牛蹄子邁得更大了,可就在此刻,前方山道轉彎處,突然傳來陣陣馬蹄聲,黃牛受驚,急刹不住,馬兒嘶鳴聲、黃牛哞叫聲混雜在一處……

大抵是要她們臨死前還要經受一番痛苦,那該死的車板同黃牛銜接的粗繩被黑衣人瞄準射斷,車翻了。

黃牛不耐地繼續朝前衝去,天旋地轉間墨墨直接被拋飛出去,滾落好幾圈隻覺內髒都要甩出來。

仙仙同白白被甩在草地上,滾落後哭著去尋墨墨。

“墨墨!”兩人眼睜睜瞧著黑衣人將墨墨團團圍住,另有幾人持刀守在她們二人身邊。

“完了,這下可玩完了。”墨墨捂著腰,疼死了,“這就是散架的感覺嗎?”

黑衣人獰笑著將摔落在地的弩機撿起來,如此時刻,居然還有閑心細細打探一番。

“小姑娘,這東西可不是你們能玩的。”

趙秀咬牙,忍著腹部傷痛,持起一箭對準了墨墨。

仙仙懊悔得兩行清淚止都止不住:“墨墨,快跑!”

白白抱著仙仙,護著她本就受傷的腿:“你們要麽衝我來,別對著墨墨——”

弩機方向一轉,竟是真的應了白白的話。

“……”

白白臉頰上的淚珠忽然凝滯住。

她也就是放放狠話,倒也不必如此聽講。

趙秀保持持弩機的姿勢,緩緩朝仙仙二人走來,墨墨倒地,望著難得碧藍的天:“若是能穿回去,摔死我也值了。”

聽見她這般宛如自暴自棄的話語,仙仙同白白俱是搖頭:“嗚嗚嗚……那也別死得這麽憋屈啊……”

話音未落,趙秀手上的箭鬆弛,朝仙仙命門飛射而來。

仿若電影慢鏡頭回放,墨墨紅著雙眼,朝仙仙方向伸出手,對不起仙仙,我沒保護好你。

仙仙仍是搖頭,嘴角忽然現出笑容,認識你們,我從來沒後悔過,此生無憾了。

“噌”的一聲,羽箭忽然斷成兩截,“啪嗒”落地。

眾人皆是驚慌朝鋥亮開弓箭望去,隻見塵土飛揚,迷蒙沙塵之間,一行輕裝男子駕馬奔來,身後還有隻黃牛,傲氣洶洶弛來。

你倆快別深情對視了,白白興奮晃晃仙仙手臂:“是黃牛!黃牛搬救兵來了!”

幾人眼底俱是不可思議,如此迅猛狠準的力道,連弩機羽箭都能攔下,此人不容小覷。

趙秀陰森著臉色朝來人望去。

這一眼,直接令他心底產生不妙的念頭。

果然,下一瞬,來者直接朝黑衣人揮刀,大開殺戒。

墨墨還保持著原姿勢仰躺在地,驀地眼前灑了陣陣紅,天上落下血雨。

……

“嘔!”

白白扶著樹幹,吐了個天花亂墜。

仙仙拖著傷腳,靠坐在白白身側,小臉煞白。

最慘的墨墨還不能動彈,隻能倒在地上,聞著濃鬱的血腥味,一麵接受南憶的巾帕襲擊。

“輕點擦,我臉皮都要被擦破了……”墨墨有氣無力。

南憶為難道:“大小姐,這,不用力擦不掉啊……”

一直皙白修長的手忽然現在眼簾。

仙仙顫抖著身子,她此番真是接近柔弱不能自理了,她算是三人中最熱愛健身的,此刻卻腿軟麻痹,根本沒有勇氣站起身來。

扶尚手裏赫然是一方潔白巾帕,上麵是一從刺繡精美的竹子。

“多謝。”仙仙伸手接過,先給白白擦臉。

白白囫圇就著仙仙的手抹了下眼睛和嘴,別的地方都沒來得及處理,先接過帕子反折一半,替仙仙擦擦脖頸。

“抱歉,下次定然先照顧幾位。”扶尚開口,聲音是難得的溫潤,還含雜著一股歉疚的意味。

屬下正在清理屍身的動作一頓,見鬼了這是?

這是頭兒?南憶舉著帕子,不可思議瞪大了眼。

照顧?照顧什麽?殺人放火前,先讓姑娘們躲開,以免再度沾染血跡嗎?

扶尚忽然抱拳致禮:“宇文小姐,是在下營救不及時,讓你受罪了,請諒解。”

在場之人再度靜默。

頭兒……這是在向那位仙女般的小姑娘道歉?

此處離溫泉苑不過四裏,一行人幹脆改道回了溫泉苑,好歹將身上血汙洗洗幹淨再回趙湘湘家,不然怕是嚇壞了她。

早在幾位進了屋子,扶尚就派人去了持香閣,再回來時,手裏多了幾套製作精美的衣裙釵環。

“那些壞人,就這麽死光了?”墨墨抱著胳膊,她此刻還在發抖。

仙仙心疼地摟住她:“好墨墨,先別想了,快洗洗頭。”

白白歎口氣,此番三人嚇得魂不附體,她的手到現在也還是抖的:“也不知那夥人到底什麽來路,居然逮著我們追殺,太嚇人了!大周太可怕,我要回現代……”說著忽然就落淚下來。

仙仙紅著眼眶:“我總感覺他們是衝著我來的,那個領頭的還管我叫宇文家的……”她忽然一頓,又拍拍墨墨的肩,“那位扶公子也稱呼我是宇文家的小姐,這麽說,我很有可能是尚書的女兒?”

三個人裏,身份逐漸明朗的有兩人,白白點頭道:“是有這個可能。”

墨墨眨了下眼,仿佛才回過神來:“不錯,仙仙,你好好回憶一下,看看能不能想起來什麽跟身份有關的事情?那位扶公子,你們從前有過交流嗎?”

仙仙盯著氤氳水汽,認真思考一陣,終是緩緩搖頭:“我真是想不起來,不知為何,我心頭發堵,聽他那樣叫我,眼神裏還帶著我說不上來的情緒,我害怕。”

白白一針見血道:“怎麽有種憐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