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丁難得被逼硬氣一回,下至一樓,便見到了溫婉秀致的三位小娘子。

隻一眼,他便被那個醉醺醺睡下的白衣小娘子吸引住了全部視線。

“爾等何人?為何在此攔下本王的船?”

周丁一手在前,一手背後,努力扮出一副好說話的模樣。

墨墨是當場三人唯一尚算清醒的,且因她穿越前就酒量不佳,因此很能控製自己的情緒,不輕易流露出“我不會喝”的狀態。

是以喝少了還是有大用。

就像此刻對著這個聲稱“本王”的人還能翻白眼。

意識到他不懷好意的目光總是頻頻投向昏睡過去的仙仙和白白,墨墨上前幾步,立在船隻最前端,擋住周丁大半目光:“你是四王爺?”

周丁訝異她竟然認識自己。

思忖間下意識就要否認。

忽的想起自大哥死後,恩師們的殷切叮囑,周丁鼓起勇氣,瞪向這個放肆的小女子:“本王就是,在下何人?”

墨墨嗤笑一聲:“你猜?”

“大膽!”跟在周丁身後的太監立即尖著嗓子訓斥,“竟敢對四王爺如此說話,還不跪下行禮?”

仙仙被這聲尖叫喊得清醒了三分,恍然意識到自己竟在小舟上睡著了,急忙爬起來,環顧了四周,湖水澹澹,夜風徐徐。

一股莫名的不安湧上心頭。

方才似乎聽見墨墨喊……四王爺?

墨墨根本不理周丁,掏掏耳朵,就當狗叫。

回頭見仙仙醒了,急忙扶住仙仙坐好,擋住側臉昏睡的白白。

一手拿起船槳,大力迅速劃起來。

一邊劃,一邊漫不經心道:“小女子見過四王爺,四王爺萬福——”

周丁被這傲慢的女子吸引注意,竟忘了追問她究竟是何人。

不一會兒,便見載著三人的小舟繞過二層精致大船,往下遊方向去了。

周丁眼神怔怔,盯著緩緩離去的三個身影,神情悠然飄到外太空。

“怎的去了這般久?”恩師坐在主位,老神在在,盯著這個扶不起的阿鬥。

周丁麵色一紅,此刻卻猛然意識到自己又一次沒有完成好恩師交代的任務。

支吾著:“本王……本王……”

施何給周丁倒了杯茶,話鋒一轉:“姑娘可是王爺心中的佳人?”

周丁詫異他竟然這麽快知道了事情本末,看向一旁太監的目光帶了不滿。

但這點子不悅之色,於施大人的眼底,竟漸漸凝匯成欣慰之感。

周丁道:“恩師折煞我也,哪有什麽佳人?”

施何並不多做解釋,又同他分析了一番朝堂局勢。

“如今大王爺已去,你最大的競爭對手,便隻剩尚在西源府的那一個。”

周丁聽聞此言,終於正了神色,點頭應是。

“恩師說得對。”

窗外裹挾的夜風,將湖麵的清爽之氣一並拂入富麗堂皇的二樓。

施何深吸一口氣,待品味完這等子夏夜的曼妙,才繼續道:“大王爺故去已久,你可曾有過與二王爺抗爭的勇氣?”

周丁一聽,方捧起的茶盞就差點摔落,還是一旁的太監眼疾手快去扶住,這才沒灑了他一身。

“來人呐,進來收拾。”

太監叫了小丫鬟上前來。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小丫鬟拿茶盞碰濕水時,身上的幽香直直往周丁鼻子裏鑽。

這熟悉的味道……

不正是方才那三位女子身上的香味嗎?

不知究竟是何香料製成,擾人浮想聯翩。

周丁目光便總也忍不住落在小丫鬟身上,連恩師在說什麽都沒注意了。

“咳,四王爺,既然今日累了,咱便先到這吧。”

周丁這才回過神來,道:“是,我送恩師回去。”

施何眼底滿是不悅,但表情自如,是周丁看不懂的和藹:“王爺留步,我自行回去便是。”

周丁也聽了,送了恩師回到門口,他便轉身回來。

不料那小丫鬟正巧端了撤下的茶盞往外出,這下子二人撞上,茶盞沒端穩,劈裏啪啦摔在地上,碰個清脆嘩啦響。

小丫鬟正要摔在地上,周丁去拉。

貌美丫鬟就這麽摔進了周丁懷裏。

一翻天雷地滾,丫鬟的嬌哼被掩蓋在了滾滾雷雨聲中。

床笫間,周丁揮汗如雨,忽的問道:“你身上這股香,叫什麽?”

……

一覺睡到了天明。

仙仙翻個身,長羽睫撲閃著,感受到肚子上的重量,緩緩睜開眼。

墨墨睡姿是一貫的差,被子被她踢到了床邊,一半垂落在了地上,另一半被她壓在身下,半掉不掉地懸著。

白白是睡打橫了,一隻手耷拉在墨墨腿上,一隻手放在仙仙懷裏,似乎在取暖一般,感覺到動靜,她縮了縮身子。

仙仙掙紮著坐起來。

許久沒喝酒了,這後反勁是真的大。

“墨墨,白白,醒了嗎?”

墨墨動了動:“嗯,醒了。但我不想動。”

白白支吾著:“我怎麽在這?”

得,一個喝斷片的。

三人緩緩坐起身,將昨晚之事細細回味過一遍。

墨墨回想起自己昨晚固執的模樣,真想給自己鼓掌。

“我咋就那麽決斷呢!趕緊走了。”

仙仙緩緩一笑:“許是麵對危險時的應激反應吧。”

小魚收到一個茶寮老板的口信兒時,心中還是保持著懷疑的態度的。

怎麽小姐們將小舟劃到那麽遠的地方去了?咋做到的?

茶寮老板都快急哭了。

三個如花似玉的大閨女醉倒在他那兒,口中不忘告知他去尋一個叫小魚——身著宇文府標誌醬紅花衣裳的婢女。

他連茶寮都沒顧得上,這就急匆匆跑來找她,結果小魚還不信。

“不若這麽的,你在這找個信得過的人幫你守著,要是你家小姐回來了,自然被接回去,不若你就同我走一遭,我是前頭的湖畔茶寮老板,現下就我一個人守著鋪子,我也不敢多留,你同我去一趟,便知曉了。”

小魚叫了幾個仆從跟著她,又叫了二人守在原地,這才輾轉接到三人。

白白傻眼:“那啥,我們就這麽醉咧咧倒人家茶寮了?”

怪丟人的。

幸好沒唱歌哈。

仙仙皺著眉:“那個四王爺……是怎麽回事?”

白白一個激靈:“啥?”

墨墨昏沉著,揉了揉腦袋:“哦,是有這麽回事兒,遇著周丁了,像個發育不良的弱雞,看我的眼神都帶著躲閃,不像個正緊人,應該比周乙好對付。”

白白還是不放心:“他昨晚看見我了?”

墨墨確定道:“沒有瞧清楚你的臉,若是瞧清楚了,不太可能就這麽放我們走。”

仙仙沉吟:“周丁這個人,在我的印象裏,不是什麽良人,恐怕隻是草包枕頭裏藏了針,我們還是謹慎些為好。”

墨墨和白白點頭稱是,以後再也不宿醉了,宿醉害人!

幾人相繼起床去給宇文夫人請安。

來了京兆府,才懂了這高門裏頭的不少規矩。

墨墨和白白皆是武將之家,因此沒規矩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但是仙仙接受的都是高門貴女的教育,每日去給母親請安,問候吃穿溫暖,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二人陪同,放到院子裏,就見小魚興衝衝跑過來:“大小姐,雲小姐、池小姐,你們來了。”

“何事這麽高興?”仙仙問道。

小魚喜笑顏開:“回小姐的話,您昨日介紹的那位薛神醫,果然是個名醫呢,今早夫人醒來,不僅沒有頭暈無力,而且能自個下床走一走,還能退了丫鬟伺候,自個洗臉了。”

仙仙三人自是滿臉意外:“什麽?你說哪位神醫?”

小魚有些懵了:“薛神醫呀,不是小姐你們請來的嗎?”

仙仙了然一笑,看來牛夫人還未來得及到府上同母親一敘呢。

“沒什麽,你先下去吧。”

“是。”小魚行了禮退下。

仙仙三人進了宇文夫人的屋子,她正在用早膳,原本的湯藥味被濃鬱的鮮奶代替,宇文夫人用著牛乳羹,麵色紅潤了些,眼神瞧著也愈發純粹幹淨。

看樣子,薛神醫的醫術果然是頂高超的。

“母親今日覺得如何了?”

三人行過禮,被宇文夫人招呼著坐下一起吃點。

丫鬟們上前伺候了碗筷,幾人開始閑聊起來。

宇文夫人用帕子擦擦嘴,顯然是吃好了,看著三位嬌滴滴美人用餐,心情都舒暢了不少:“被那薛神醫針灸了一番,身上舒坦了不少。原本還以為怕是同以往一樣,不過是圖個心裏安慰,卻不想真有奇效。”

仙仙笑道:“母親,您可知薛神醫的來曆?”

如此便是賣關子了。

宇文夫人成功地被勾起了好奇心:“如何來曆?”

仙仙放下筷子:“他是經牛夫人介紹來的。”

宇文夫人神色一怔,靜好的麵容上帶了些許訝異:“原來她邀你過府一敘,竟打的是這樣的主意,你也是同意了的?”

仙仙一笑:“母親莫不是不敢置信?真是牛夫人提議的,我自然是樂見其成。”

宇文夫人收回目光,盯著自個被薛神醫紮了針的手腕。

“她倒是有心了。”

“母親,您很想念這位昔日好友,對不對?”

對上三雙真誠可愛的目光,宇文夫人啞然。

“我……”

“母親,為何本就是好友,有什麽關心之舉,非得通過女兒來維持呢?不過是想說什麽、想做什麽,自如去說去做便好。”仙仙頓了頓,去握住宇文夫人的手,“娘,牛夫人一直為了從前的事自責,她很想見見您,您心中也是一直惦記她的好的,不如放下心結,去同她恢複以往情誼?”

當初能為彼此豁出性命的好朋友,如今怎麽有了那麽多的難言之隱?

重修友誼,不也是好事一樁?

宇文夫人搖搖頭,語氣裏帶著遺憾:“我沒有怪過她,她為何不來看我呢。”

仙仙一喜:“母親,您這是願意見牛夫人的,是吧?”

宇文夫人露出羞澀笑容:“從前那般好的手帕交,怎會不想念呢?”

仙仙調皮一笑:“這可是您說的啊。墨墨,白白……”

二人立即收到,起身出了門。

宇文夫人納悶:“這是?”

仙仙快步來到門口迎接:“母親,您看這是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