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漸漸跨越黑暗,來到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之下。
此刻。
煙花街上,紅燈高掛,粉香撲鼻。
耳中充斥著嬌嗔調笑的聲音,一股似有若無的曖昧氣息回**在空氣當中。
李未央長吸一口氣,頓時就覺一股躁動從小腹升騰起來。
脂粉撩撥,美人嬌啼。
氣氛至此,就算是正人君子來到這個地方,恐怕也不免春心撩動。
在煙花巷尾的深處,人潮湧動,朝著一座高達的三層春樓裏擁擠。
那裏正是他們此次的目標。
玉華樓!
李未央雙眉微擰。
“胭脂春地,脂粉流香。我倒是聽說過,京城的煙花巷舉國聞名。”
“但是沒想到,竟然繁華至斯。”
煙花柳巷是下流中的下流營生。
越是亂世,越是繁華。
堂堂的大乾,竟然是以煙花柳巷而聞名於諸國之間。
可見乾國之墮落。
唐劍心知他所想,不禁無奈苦笑。
“這種地方,列國都有。”
“它就像人身上長膿瘡,雖然不想要,但是也拔不掉。”
“況且,這裏是淌金流銀之地,無數生意、買賣、交易在此達成。”
“京城的一半流金,恐怕都跟這條街有關。”
“這地方甚至比權臣奸佞還要頑固。”
“沒有人敢動它,更沒人能動得了它!”
……
他還想繼續說下去。
可是此刻,李未央的神色陰沉到了極致。
唐劍瞬間閉嘴。
李未央眸光冰冷,幽幽道:“這種地方流毒很深,總有一天,朕要拔了這條膿瘡!”
說話之間,他們已經來到玉華樓的近處。
此時方才感覺到,想要進去,談何容易。
玉華樓前人滿為患,比肩接踵。
所有男人都像**的野狗一樣,瘋狂地往裏擁擠。
唐劍輕功卓絕,一躍而起。
待到落地時,在李未央耳邊解釋道。
“今夜是花魁入幕之賽,所以才會熱鬧至此。”
“新進花魁李師師才藝雙絕,名動京城數年。”
“今夜,就是她的開幕之夜,所有京城豪富都雲集在此。”
“能夠出巨資助她擊敗舊日花魁的人,就能買動她的真心的人,就能當她的入幕之賓,和這位千古佳人一度春宵!”
李未央頓時恍然,心道:他娘的!這不就是網紅PK,粉絲衝榜嗎!
榜一大哥可以睡頭牌!
男男女女,肉肉欲欲。
千年以來,都是那點事。
隻是換了人而已,遊戲套路,亙古未變。
慨歎之間,唐劍已經在前麵開出一條路來。
李未央見縫插針,擁進人群,終於來到玉華樓前
下一刻。
一幕奇觀兀現在眼前。
玉華樓前驀的出現一片空地。
空地上,跪伏著十三個青年。
那些人青衣秀氣,書生氣濃,顯然都是讀書人。
可是此刻,全都頂枷帶鎖,形容慘淡地跪伏在妓院前。
巨大的木質枷鎖壓的那些人挺不起腰來,以一種古怪且恥辱的姿勢半跪半趴在那裏。
李未央神色霍然一跳,詢問的目光射向唐劍。
唐劍瞬間也是一懵。
銷金賣春之所,脂粉曖昧之地,出現這樣一幕,屬實奇怪。
他悄然潛在人群之中,低聲打探著。
很快就得知了緣由。
“陛……公子!”
“他們就是聲名顯赫,震驚朝野的國子監十三烈!”
此話一出,李未央目光震**。
這件事他隱隱有所記憶。
國子監十三烈其其實就是國子監的十三名學生。
隻不過,他們十三人當屬異類。
月餘之前,十三人共同血諫朝廷,要限皇權,抑儒學,監察百官,改動兵製。
此諫一出,頓時轟動朝堂。
皇權是天子之威。
儒學是治世根本。
這一諫不知動了多少人的利益。
頃刻之間,十三人就變成了眾矢之的。
離經叛道!
邪魔外道!
禍國巨蠹!
無數惡名汙水潑天而來,猶如泰山壓頂,碾向他們十三人。
可是十三人頂住重重壓力,不改初衷,立上第二封血諫。
滿朝文武終於被激怒,聯手打壓十三名學子。
國子監見風使舵,立時就將十三人除名。
吏部、禮部同時動作,開革十三人的所有功名,限其永世不得參考。
十三人瞬間就從天之驕子變成了人人唾棄的魔鬼。
客棧不準居。
學館不能入。
他們在京城幾無立錐之地。
十三人被迫各自返回家鄉。
可是就在半月之前,兵、刑、工、吏、戶、禮六部同時下劄,逮捕十三人火速進京。
領銜督辦此事的正是新進兵部左侍郎張獻忠!
今日,正是十三人被捕進京之日。
可是,張獻忠並沒有直接將他們交部議處。
而是送到了妓院之前,跪伏受辱。
唐劍徐徐說來。
李未央頓時暴怒。
“好一個張獻忠!好一個六部!”
“混蛋至此,真是該死!
張獻忠是首輔霍光的人。
今日朝堂之上,霍光力推他為百越巡撫使。
沒想到冤家聚頭,在這裏撞上了。
李未央神色不善,幽幽問道:“六部分屬不同的勢力,互相傾軋,內鬥不止。到底是誰,可以一聲令下,讓六部同時出手?”
此問一出,唐劍不由得一怔。
他囁嚅了一瞬,最終啞然。
靖天王?
絕不是!
此前,他一直忙於與秦皇勾結,遠嫁皇後。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絕不值得他出手。
首輔霍光?
還是次輔賈似道?
統統不是。
且不說他們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朝廷巨頭。
他們忙著狗咬狗,已經自顧不暇。
想讓他們齊心協力,共做一件事,簡直就是做夢。
可是,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什麽樣的力量,可是讓六部巨頭俯首聽命?
唐劍抓破腦袋,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
這時,就聽李未央幽幽說道。
“除了霍光、靖天王兩大權臣,朝堂之外,還有一股我們看不見的力量。”
“正是這股神秘的力量,左右著六部的動作。”
“天這麽黑,陰雲密布,就連朕也看不清楚那股神秘力量的廬山真麵目。”
“我們以後的路,恐怕更難走了。”
那一番話似歎息,似警告,帶著絲絲的凜然,仿佛不勝其寒。
唐劍聽完,不禁寒顫了一下。
現在的朝堂,已經夠複雜了。
怎麽可能還有隱藏的力量沒有現身。
大乾的天什麽時候才能亮起來。
此刻。
人群哄鬧著,仿佛招貓逗狗,嘲笑著十三書生。
忽然,人群之中傳來一聲肆意的嘲弄。
“這不是江陵才子東方曼倩嗎?”
“東方大才子,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老子用錢開出來的國子監晉升之路,就是被你打斷的。”
“祖上無德,吃喝嫖賭,難覓封侯!”
“這三句羞辱,老子可是一直記著呢。”
“風水輪流轉,你現在變成這幅鬼樣子,回憶往昔,不知道是該作何感想呢?”
他嘿聲冷笑著,踱步到了十三烈麵前。
忽然揮手,啪的一個耳光,狠狠抽在東方曼倩的臉上。
“老子花銀三千兩,好不容易打通的國子監之路。就是被你一句狗叫,徹底打了水漂。”
“風水輪流轉,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給你一個道歉的機會,隻要你喊一聲大爺,老子不但既往不咎,還賞你一杯酒喝!”
那個叫東方曼倩的形容落魄,可是神采飄灑,氣質不俗。
盡管已經落魄至此,可是臉上卻仍舊浮現著瀟灑的笑意,忽然未將眼前的苦難放在心上。
此刻。
他舔舐著幹裂的嘴唇,眸光犀利,話鋒輕佻,仿佛調侃,“朱頭三,你想讓我叫你大爺?”
朱頭三嘿聲冷笑,“對!”
東方曼倩報以瀟灑一笑,“叫你一聲,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在下要先喝酒!”
朱頭三疑竇地望了他一眼,明顯不信。
東方曼倩傲然跪挺,“你放心,以我東方曼倩的才名,可以赴死,但絕不食言!”
周圍爆出一陣嗡鳴。
的確。
東方曼倩名動江陵,無論才學還是人品,無不是頂流。
這樣的人,將名譽看的重於泰山,絕然不可能食言而肥。
朱頭三狐疑地端來酒杯,“東方,你最好不要騙我!否則,沒你的好果子吃。”
說完,傾倒酒壺。
酒液淩空劃出一道弧線,飛流而下。
東方曼倩張嘴接住酒線,仰頭暢飲,咕咚咕咚,喝之不已。
此人海量。
眨眼之間,酒壺一空,涓滴不剩。
此時東方曼倩已經微醺,發出一聲瀟灑地長嘯。
“痛快!”
“哼,快死的人了,還這麽囂張!”朱頭三冷哼一聲,話鋒一轉,“東方,現在輪到你了,叫大爺吧!”
東方曼倩哈哈大笑,“你大爺的!”
說完,雙眼微閉,仿佛回味著美酒醇香,重新跪了回去。
朱頭三一臉懵然,一時之間,竟沒反應過來。
人群之中頓時爆發一陣轟鳴。
“大爺!你大爺的!好一個東方曼倩,滿嘴粗話,竟然一個髒字都沒有。不愧江陵奇才之名!”
“朱頭三!你真是頭豬。他說你大爺的,你還沒明白嗎?”
朱頭三登時恍然大悟。
“敢耍我!東方小畜生,你找死!”
他飛腳猛踹。
就聽砰的一聲。
東方曼倩好像一隻大頭冬瓜一樣滾倒在地。
他的脖子卡在枷板上,以一種極為扭曲的姿勢躺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