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季 塞上燕脂凝夜紫 第六集 涅盤

莊庭隻覺腦袋中“嗡”的一聲,身形往後一退,倚在了書桌上才算沒摔著,他往前一俯身,伸手一把抓住莊管家的左肩,一字一頓問:“你說什麽?方無銘將軍戰死了?”他惟恐自己聽錯了,莊管家隻是一個勁的點頭,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個字來。

“啊——”一聲驚呼從門口傳來,莊庭轉頭一看,卻見愛女跟小晴站在門口,發出驚呼聲的是小晴,而愛女一手扶著門框,臉色慘白,比外麵的月光還要白,竟沒有半點血色。

莊庭心頭一時空落落的,竟忘了讓莊管家起來,失魂落魄的走到書桌後,頹然坐下。對那位少年將軍,他一直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他少年苦讀時,也曾有書劍報國之心,後入仕途,官至禮部員外郎,原有的一腔熱血在遇到妻子之後更加赤誠,隻是官場黑暗,他被迫隱退,自見到無命將軍之後,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年少時誓死報國的影子,很是暢快。如今乍聞噩耗,怎不痛心!大明少了一員守邊安境的猛將,他莊庭也失去了一個值得深交的忘年摯友,而愛女,也失去了一次——唉,難道真的是天意弄人?

小晴臉色忽陰忽晴,眼神也有些呆滯,莊小姐反是最先緩過神來的,走進來扶著莊管家起來,讓他坐在椅上,還倒了杯水給他,莊管家完全忘了禮儀,大口喝著,莊小姐一連給他倒了三杯,他才漸漸平靜下來,喘了幾口大氣,才細細說起這次大同之行的所見所聞。

八月十三日淩晨,大同府高山衛遭到不明隊伍的攻擊,來犯的足有兩千人——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混過哨卡的,高山衛的百姓還在睡夢之中,血狼軍頭一次被人圍著駐地攻擊,既要保護百姓,又要抵擋兩倍於自己的敵人,而且為了避免誤傷百姓,有些威力挺大的武器就不能用,結果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敗績——雖然仗著地形殺敵超過三百,但高山衛百餘名百姓被擄,另有數十百姓傷亡,血狼軍上下怒火熊熊,伍振町留下一半人,自己率另一半人上馬追擊。

那支隊伍帶著擄到的百姓居然並不急於逃走,而是直奔大同府城東門外,那裏突然冒出了另外一支人馬,也有兩千多人,兩支人馬合在一處,把百餘名百姓押在陣前,向城中喊話:“立即讓無命將軍出城來交換人質!”他們的漢語非常生硬,顯然多為異族人。

城中早就戒備森嚴,餘子俊親自上城樓督戰,張善、蔣琬等都跟著,連欽差都跟著他們。聽到城外的喊話,張善的第一個反應是:“那些是方無銘的死黨,想用人質救他!”

餘子俊搖頭斥道:“荒唐!”

張善臉色一變,卻沒再說什麽,轉過頭去,嘴角顯露一絲陰冷,暗自向緊跟在身邊的付化清嘀咕了幾句,付化清跑到欽差麵前低語兩句,欽差點了點頭,付化清下城而去。

“方無銘,趕緊出城來,別讓人質替你死!”城外敵人再次喊話,緊跟著督帥的鮑安平聽了臉色一變,城外的敵軍應該是韃靼人,他們一向跟著邊塞百姓對無銘隻稱“無命將軍”,這種提名道姓的叫法還是第一次聽到,看情形,敵軍中有無銘的熟人!

熟人?除了梁健那廝還有誰!萬一讓張善他們發現梁健還活著,並且替韃子賣命,那梁老夫人就危險了,梁家的忠誠名聲更會遭到致命的打擊,而為了維護梁家不惜欺騙朝廷的無銘怎麽辦?上書為梁家開脫的督帥該怎麽辦?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方無銘,滾出來!”“方無銘,滾出來!”城外的敵軍顯然失去了耐心,鼓噪聲挾著箭矢射向城頭,城上守軍卻不敢還擊,敵軍陣前那些可是自家的鄉親父老。

伍振町率軍來到了敵軍陣後,血狼軍士們提出立即攻擊敵軍,伍振町沉聲道:“敵軍勢大,況且有人質在手,咱們不能輕舉妄動!”

有人冷笑著說:“伍千戶不會是貪生怕死吧?”許多人聞言都用狐疑的眼光看著伍振町。

伍振町霍然轉頭,望著身後群情憤憤的下屬,麵無表情的說:“如果是將軍在這裏,他會罔顧鄉親們的安危跟弟兄們的生死嗎?”

所有人的臉色都肅然了,大家不再言語。

“張磬,你率領一至四十隊至敵軍左後翼,聽到攻擊信號再行動!”伍振町當即下令,張磬就是大張,他為人沉穩,且一向深孚眾望,讓他領軍,才不會有人反對。

大張立即領命率眾離開,伍振町一邊派出四個小隊打探敵軍有無後援,一邊密切關注城內外的情況。

“方無銘,十聲之後,屠殺人質!”隨著喊話,敵軍的鼓噪聲停了下來,也不再向城上射箭,城上城下一時都沉寂下來,隻有帶著寒氣的秋風伴著森冷的殺意呼呼掠過城頭。

所有人質都抬頭望著城上,每個人眼中都充滿了對生的渴望,掩飾了本來麵目的梁健在馬上端坐著,看著陣前這百餘名人質,心中掠過一絲不忍,但很快被一種莫名的恨意掩蓋了,他暗自冷哼:方無銘,今天你要是敢現身,就讓你做插滿箭矢的刺蝟;你要做縮頭烏龜,那從今以後就隻能做人見人恨的過街老鼠了!哼哼——哈哈——

他的心裏掠過陣陣快意,而城上張善的心裏,居然有著同樣的快意:方無銘,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個見死不救的懦夫,看還有誰敢維護你!

他自然知道,方無銘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他剛才對付化清說的是:“立即上總督府看著方無銘,一旦他有異動,當場格殺!”他相信,一個沙場上的武夫,是不可能從十餘名錦衣衛高手中脫身的!

他嘴角的笑容還沒有完全展開,就聽到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方無銘在此,你把他們放了!”

這聲音如同一個炸雷,立即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在了同一個目標上,目標——方無銘——在城下左側護城河外,他一身布衣,除了手中握著的那把血狼軍戰刀外,他渾身上下再沒有第二件血狼軍士們的必需裝備,他就那樣端坐在戰馬“伶仃”的背上,神態悠閑,似乎是騎馬出城來踏青的,誰也看不出他剛剛從十多個錦衣衛高手的圍攻中脫身,差一點就成了暗器的活靶子。

“將軍!”血狼軍士們不由自主的驚呼,將軍這樣全無裝備,敵軍要是亂箭齊發,將軍就成了箭靶子了,哪裏還能活命!

“將軍危險,馬上攻擊!”小高向伍振町低喝一聲,眼神非常可怖,其他人也都瞪著伍振町,伍振町當然明白小高跟其他人對無命將軍的感情,卻不得不冷聲道:“一切看將軍行事!”

小高這一次注意到了伍振町對將軍的稱呼,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最終點點頭,把目光投向將軍那裏,其他人似乎也發現了什麽,也都看著將軍那邊,個個握緊了手中的戰刀。

梁健看見方無銘出現,心中狂喜,他在馬上暗暗一揮手,他左邊的阿木古郎立即用蒙語大喝一聲:“放人!”

百餘名人質後的韃靼騎士齊齊一揮彎刀,居然分毫不差的將束縛人質的繩索劃斷,人質們都不敢相信這些凶神惡煞般的敵人會守信,大多愣在那不動,少數人跑出了兩步又停下,驚恐的向後看著。

“快走!”馬上的韃靼騎士虛空揮刀,人質們這才醒過神來,開步逃命,這一百多男女老少在兩軍陣這樣一跑開,或先或後,或哭或叫,城上的守軍立刻緊張起來,毫不猶豫地將弩箭對準了城下的敵軍——這些鄉親正跑向城門,但護城河上的吊橋高懸,他們根本沒法進城,如果這時候放下吊橋,打開城門,敵軍趁機攻城,大同城可就危險了;但不開城,這些鄉親可就危險了,而且,無命將軍也在城外啊!

“你們言而有信,方無銘萬分感謝!”無銘快馬插入鄉親們與敵軍之間,明知對方不懷好意,卻還是故意沒話找話拖延時間,這個時候,敵軍如果放箭,那自己跟鄉親們都難以幸免。

而事實上,梁健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他等不及讓阿木古郎下令,自己重重的一揮手,嘶聲吼道:“放箭!”他喊的是漢語,好多韃靼騎士聽不懂,但聽懂的立即跟著用蒙語大吼:“放箭!”

頓時,韃靼軍前列的數百具弓弩齊齊對準了無銘,雙方的距離隻有不到三百步,眼看著無銘就要成為箭靶子了,餘子俊的一顆心都到嗓子眼那了,趕緊下令:“開城迎敵!”

“不能開城!”張善急道,一旦開了城門,敵軍趁機進城,就算大同城無恙,自己這個監軍也難免失職之嫌,可不能陪著這個餘子俊胡鬧。

“你——”餘子俊衝他圓睜二目,正要喝斥,卻聽身後有人低聲說道:“各位保重,無銘拜別!”

“什麽?”餘子俊一愣,回頭望向說話的人,卻是自己的侍衛統領鮑安平,隻見他向城下一指,所有人都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隻見城下陣前的無命將軍正揮舞著胳膊,許多人不知道他在幹什麽,但鮑安平看得懂,所有血狼軍士都看得懂,那是他打出的血狼軍暗語:“我死不足惜,保住血狼軍!”

隨即,就見無銘拔出戰刀,兩腿一磕馬腹,戰馬長嘶一聲,像箭矢一般直奔敵軍而去,就在同一時刻,韃靼軍的弓弩齊射,數百枝箭矢挾著尖利嘯聲——猶如一片嗡嗡響著的蝗蟲——向無銘射來。

“死”是預料中的事,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麽快,完全不是事先所設計的那樣,死神,真的是無處不在的!

“無銘——”城上的餘子俊看得肝膽俱裂——

“將軍——”城下的血狼軍驚得魂魄出竅——

“咿呀——”韃靼軍前鋒數百人一片驚異之聲,這個無命將軍果然非同凡響,居然仗著馬快刀利,左擋右磕,竟然在原本以為萬無一失的數百枝箭矢下安然無恙,難道他真的如邊民所說,是狄青將軍下凡,有神靈護佑?

而無銘正是趁著對方愣神、沒有再發箭矢的機會催馬猛衝,轉眼之間,他就到了敵陣之中,戰刀高舉,狠狠劈下,慘叫聲頓時響起,但越來越多的敵軍把他層層包圍起來,梁健眼中掩飾不住的殺機盈然,咬牙切齒的喃喃著:“殺,殺,殺——”

“殺啊,殺——”右方傳來隆隆的馬蹄聲,一支騎兵在飛揚的塵土中越來越近,當先的騎士大喊著,“無銘兄弟,撐著點——”聽聲音,竟然是陽和衛千戶周忠周將軍。

梁健右手一揮,阿木古郎親自率領右翼的一千多人迎了上去,雙方立時絞殺在一起。

“放信號,攻擊!”伍振町立刻下令,信號兵發信號時,伍振町已經催馬殺向敵軍右後翼,血狼軍士緊隨其後,敵軍後翼立刻有人催馬迎了上來,雙方人喊馬嘶殺做一團時,左後翼也傳來了喊殺聲——

趁著城下殺做一團的時機,餘子俊下令開城放吊橋,把那些鄉人救進城來,隨後讓總兵官蔣琬率千人出城殺敵。

梁健眼看自己這四千多人要陷入包圍,果斷的下令撤退,阿木古郎跟左、右後翼的人馬聽到號角聲,立即逼開對手,全力後撤,隻有圍著無銘的三百餘人對撤軍的號角充耳不聞,雖然他們已經在無銘刀下損失了將近五十名勇士,卻毫不在意,隻顧前仆後繼的向無銘進攻,再進攻——

無銘看著周圍這麽多人臉上悍不畏死的表情,心中忽然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但不斷砍來的彎刀讓他沒有時間想想原由,他畢竟不是神,身上沒有軟甲保護,左後肩、右後腰都已經挨了兩下,揮刀、躲避時明顯感覺有些吃力了,再這麽下去,肯定要被這些蒙古人給報銷了——

“啊——”右側一個蒙古兵中了他的一刀,忽然張開雙臂,完全不設防的從馬背上一躍而起,向他撲了過來,無銘想催馬避開,但前後都是敵人,隻得左拳一拳擊出,竟將對方龐大的身軀擊飛出去,還將另一名蒙古兵撞下了戰馬,周圍那些蒙古兵都嚇了一大跳——這個無命將軍的力氣實在是太驚人了,而且,他的刀簡直就像是鬼魅,招數簡單卻淩厲萬分,一刀出手,非死即傷,居然沒有任何人可以躲開。

這個人,是人嗎?

“走!”不知是誰用蒙語喊了一聲,在無銘外圍的百餘人齊齊一勒戰馬,掉頭就走,餘下數十騎還是緊緊圍著他廝殺,無銘奮力砍倒了五騎,其他人忽然齊齊停住動作,齊聲高喊了一句蒙語,無銘一怔,耳邊就聽遠遠傳來一片驚呼聲跟弓弦震動的嗡嗡聲,他猛然抬頭,看見一片小小的烏雲向自己頂上蓋來——竟然是數百枝箭矢!

他們要跟我同歸於盡!這是無銘在左腹、右肋、右肩井中箭劇痛時猛然想到的,那是他清醒時最後一個念頭;

小高!他最後看到的畫麵,是小高飛身向自己撲來的情景,之後,就隻有無邊的黑暗和強烈的痛楚陣陣襲來……

梁健與阿木古郎率軍殺出大同府,與哈斯其其格率領的五千餘援兵會和時,他們所帶的四千餘人隻剩下一半人馬——血狼軍追得實在太緊了,完全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嘛!

但是梁健還是非常興奮,方無銘這個心腹大患終於除掉了,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所有的損失都是值得的。掃除了方無銘,大同以後就隻有一半的防禦力了,韃靼鐵騎來去的自由可就多多了。

不過,眼下還是上榆林一帶大撈一筆吧,這裏的守軍沉浸在方無銘戰死的悲痛中,作戰必然拚死,自己實在犯不上跟他們一般見識。

還有,那個自稱全昌的漢子確實很有利用價值,這一次要不是他說出雞窩溝那裏有一條小路直通穀前堡,要對高山衛實施突襲還真不可能;而且,他提供的那戶人家還真是幫了大忙,要不是他們,還真不知道方無銘一直在大同城裏躲著。

——就在無命將軍的死訊傳遍大同城內外的時候,南城外張老實一家五口莫名其妙的都上吊自殺了,有人說是惡鬼作祟,有人說是被人逼債,而真正的緣由,從此成了一個不解的謎團。

哈斯其其格看著自己的夫郎意氣風發的樣子,心裏也覺得異常開心,尤其明顯還想到了些別的,一時間媚眼如絲,眼角翹得都快要飛上天去了。

整個大同城和周邊的衛所都陷入了悲痛之中,無恥的韃子,竟然用百來個人的性命換走了無命將軍,亂箭齊發還不夠,竟然還用火箭,燒得那些屍體麵目全非,無命將軍的遺體也無法辨認,令人痛恨交加。

莊管家他們到大同時,正逢大同軍民為無命將軍出殯,送殯的隊伍綿延數裏,莊管家聞訊大驚失色,匆忙把寒衣跟書信送到總督府吳先生處,就告辭離開,他讓兩個家丁坐車慢行,自己坐了輛車快馬加鞭趕回來報訊。

莊庭心中反反複複掠過幾句唐人詩句:“夜戰桑幹北,秦兵半不歸。朝來有鄉信,猶自寄寒衣。”

他的心中,滿是無法言喻的悲痛與感慨。

莊小姐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閨房中的,隻覺得昏昏沉沉,似在迷霧中一般,恍惚中聽到風聲淒淒,細聽卻是蟲聲切切;時而恍惚看到一處熊熊烈火和一個衣衫襤褸的孩子,時而又似見到那個人渾身浴血,連座下的“伶仃”都是通體血紅,驚得她霍然睜眼坐起身來,隨後眸子就那樣頂黑頂大的愣著,目光茫然,什麽都不在其中;有時又隱約聽到竊竊私語之聲:“天煞星,她是天煞星!不,是掃帚星,掃帚星!一世克夫,一輩子守活寡!嘻嘻——哈哈——嘿嘿——”

莊庭夫婦倆看愛女連著幾天都是昏昏沉沉的,請了五位有名的大夫,都說是偶染風寒,也都開了藥方,可藥灌下去就是不見效,隻能眼睜睜看著她一天天的消瘦下去,襯得雙眸更大更無神了。

莊小姐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躺了多久,恍惚中,聽到了錚錚瑽瑽的琴聲,琴聲時而如巍巍高山,峻拔險峭;時而似潺潺小溪,宛轉活潑——這正是自己不知彈奏過多少次的《高山》《流水》。她強自睜開眼眸,看見牆邊的琴案前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顫聲喚道:“爹——”

莊庭似乎沒有聽見,十指勾抹挑按,完全沉浸在這名動千古的樂曲中,琴聲中,他想起自己多年前赴京應試前的那個夜晚,娘給自己做新裝,自己還說不需要那麽多,等回來再讓娘做,可誰料那一別之後,母子竟成永訣;想起自己的同榜摯友林漱石,因為上書彈劾汪直而被安上“欺君”罪名,被西廠廠衛活活杖死在獄中;想起與梁將軍訂交結盟,談論時政,指摘奸邪,徹夜不眠,何等得暢快;更想起這位盟兄戰死疆場的那年冬天,太原的雪下得特別猛烈,似乎要將這天地都遮蓋起來。人世四十二載,憶起前塵舊事卻恍若隔世,多少賞心樂事、淩雲壯誌乃至親朋至交,轉眼都成了隔日煙雲,唉——

兩行清淚悄然自莊庭的臉上滑落,當最後一個音符悄然遠逝時,他自言自語道:“伯牙遇子期,《高山》《流水》得知音,二者相交,隻是亙古一瞬,但知音一曲卻成為永恒。世間不如意之事常十之八九,未必人人都能天長地久,但隻要擁有過,哪怕是短短一瞬,也足慰平生了。”

這番話,莊小姐當年跟著爹學《高山》《流水》曲時就聽他說過,當時她懵懂無知,不明所以,如今再次聽來,隻覺萬般滋味在心頭,抑製了幾天的痛楚這一刻終於不再掩飾,如滔滔洪流,**……

莊庭靜靜地坐著,依舊沒有回頭,內心卻終於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又忍不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從這天起,莊小姐的精神一日好似一日。這一天早晨,小晴吃驚的發現書案上多了一幅畫,畫上是個少年將軍,青袍黑馬,佩刀橫槍,非常威武,但卻沒有畫上眉眼,煞是奇怪!

那天,莊小姐房中的琴聲響了很久,錚錚瑽瑽,反反複複,奏的都是《高山》《流水》。

小晴的精神卻始終很差,那位吳先生派人送來書信,特意為寒衣之事向老爺道謝,並且說起了那個厲害將軍的事,信中還提到了小高,說他為了救將軍,以身擋箭,不幸也在烈火中捐軀了。

小晴躲到沒人的角落痛哭了一場,之後就變得沉默寡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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