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季 此恨不關風與月 第六集 天賦人權

“來人,將袁鍾三個兄長請來!”陳知州麵對堂下百餘人,居然毫無異色,再次發簽,衙役領命,不一會兒,袁家三兄弟就被帶來了,看他們白白胖胖都富態得很,應該都是養尊處優過舒坦日子的。

陳知州對他們倒是非常和藹,在他們跪拜之後,讓他們三兄弟起來,說:“本官知道你們三人與你們兄弟袁鍾一向不睦,袁鍾此次與鄰居發生糾葛,有損先賢遺風,本官方才已經將他亂棒打殺,請三位前來,商議一下袁鍾家產該如何處置。”

袁家三兄弟驚得大張著嘴,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麽反應,而後,三兄弟一起顫微微地跪倒在地,涕泗橫流,老大說:“舍弟袁鍾雖然性情頑劣,但平日裏修橋鋪路,賑濟災民,一向不甘人後,不知他如何觸犯老爺,招來殺身之禍,舍弟死得冤哪!”

其他兩個也是一迭聲喊冤,這一來,陳知州可是相當被動,但他居然非常鎮定,淡淡的拍一下自己的補子,問:“聽你們的意思,你們那個兄弟不該死,要是他回來,你們做兄長的會捐棄前嫌,和睦相處麽?”

回來?詐屍嗎?袁家三兄弟一愣一愣的,而後毫不猶豫的一起點頭,說:“一定一定,無論如何,他是我們的小弟!”

話音未落,他們才想起來,小弟已經被知州老爺活活打死,不可能再活轉來,想到這麽多年兄弟間你爭我鬥,形同仇讎,一朝天人相隔,才知道兄弟之情是如此可貴,以往種種是如此不該,想到這個,三兄弟互相看看,再次老淚縱橫,痛哭失聲。

看三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哭得跟孩子似的也絕不是什麽愉快的事,尤其看到眼淚在黑油油的胡須上**啊**的,實在太滑稽,陳知州知道自己是繃不住勁的,立馬決定不再繃下去了,歎息一聲,說:“三位兄弟情深,本官深有同感,實話說了吧,袁鍾這次確實做得過火了,但本官豈能草菅人命!”

他揮一揮手,立即有衙役將袁鍾帶上堂來,袁鍾渾身上下根本沒有半點挨過打的痕跡,堂外眾人一片驚呼聲,袁家三兄弟驚愕的轉身,看到袁鍾,三人踉踉蹌蹌跑過去,爭相恐後抱著自己這個小弟,哭得一塌糊塗。

袁鍾剛才將這三個兄長所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原本以為他們恨不得自己一命嗚呼,想不到如此顧念兄弟之情,他已是非常意外,此刻又見他們如此傷懷,終於也難以抑製悲傷,抱著三個兄長,放聲痛哭。

堂上堂下都看著他們四個,不少人也被這氛圍感染了,眼角澀澀的,朱祐樘看著這一切,居然也覺得很是感動,老百姓兄弟間有磕磕碰碰、吵吵鬧鬧之事,很是煩人,但這份兄弟情誼也是他這皇家子弟永遠無法體會到的,他跟那些弟弟們在人前兄慈弟孝,但人後呢,根本無法像民間弟兄這般骨肉連心。這難道就是身在帝王家的不幸?

陳知州看看堂下的慕軒,後者微微點頭,陳知州一拍驚堂木,喝道:“堂下袁鍾,朱延嗣聽判!”

朱延嗣趕緊跪倒,袁鍾也趕緊擦擦眼淚,過來跪倒,他三個兄長也過來陪著跪著,陳知州道:“袁鍾,本官今日命你與三位兄長重修兄弟之義,以後和睦相處,如兄弟間再生事端,本官不論誰曲誰直,將懲處你們兄弟四人,望好之為之!另外,你家的院子侵占巷道,即日將院牆退回原處,朱延嗣負責修繕文忠公故舍,袁鍾必須承擔一半修繕費用!”

朱延嗣自然沒有異議,袁鍾也再無半點張狂之態,點頭稱是——雖然死是假的,但方才那些衙役真的就弄了副棺木讓他躺裏麵,在那裏麵隱隱約約聽到兄長們的哭訴,感覺真的很奇怪,要讓他以後再跟兄長或鄰裏們耍橫,真是不容易!

“你爭我鬥隻為牆,各讓三尺又何妨?長城萬裏今猶在,不見當年秦始皇。”慕軒忽然曼聲吟哦起來,看著跪著的這五人,嘿嘿冷笑:“爭爭爭,爭個兄弟鬩牆、家敗人散,奪奪奪,奪個鄰裏反目、村巷敗落才罷休嗎?禽獸尚知連結一心,共抗強敵,你們枉為人子,卻還不如禽獸嗎?”

這話罵得狠了,但跪著的朱延嗣、袁鍾四兄弟居然都渾身劇震,如遭雷擊,不約而同低頭說一聲:“這位壯士教訓得是,我等受教了!”而後,他們抬頭互相看看,都是滿臉羞愧之色。

朱延嗣跟袁鍾表示,願意出銀將文忠公故舍全麵修繕一下。

陳知州當然表示歡迎,當即讓他們回去準備修繕文忠公故舍之事,後來據說朱延嗣、袁鍾不光將歐陽修故居修繕一新,還都將原先的院牆往後讓了三尺,滁州城就此留下了一段“十二尺巷”的佳話。

接下來,還是讓陳知州為難的石敢當之事,眾目睽睽,究竟該怎麽判呢?

有罪?堂外這些人可不幹!

無罪開釋?那自己可就難容於上司了!

左右為難間,慕軒忽然衝堂外眾人張臂喊道:“各位,容在下說句話!”

雖然很多人都感覺是這個人點醒了袁家四兄弟跟朱延嗣,但還是有人嚷嚷:“你是誰啊?憑什麽說話?”

張推官這時站了出來,說:“這位方先生,就是之前押運救災糧食前來滁州的。”

哦!救命糧原來是人家運來的,這下子許多人都不好意思為難他了,慕軒說:“石敢當之事,知州也有不得已的難處,容在下找些人與知州好好商議一下,不知哪幾位願意與在下一起留下?”

大家互相望望,嚷嚷了一陣,留下了九人,大多是讀書人,有兩位還是城中耆老,李東陽代表朱祐樘開口,說他們一行人路經此地,聽聞石敢當所作所為非常佩服,也願意留下來,本地人倒也沒什麽意見,反正多些對石敢當有利的人不是壞事。

就這樣,除了留下的,其他人就暫時回家吃飯了。

陳知州也沒虧待留下的眾人,讓人準備了飯菜,大家就在州衙偏廳吃了頓非常簡單的午飯,朱祐樘看那些都是尋常飯菜,陳鶴也一起吃了,毫無勉強之色,他對這個知州的觀感改善了不少。

午後,陳知州就請大家在偏廳奉茶,大家商議該怎麽處理石敢當,其實意見很一致,石敢當必須無罪開釋,但問題是該怎麽讓陳知州不必為此擔上責任。

最後,石敢當主動提出來,他將帶領二郎山的弟兄另投他處,以後不再出現在滁州境內——這個選擇,其實在昨晚他跟慕軒單獨商議後就決定了,那九名百姓代表為此非常傷感,石敢當走了,那是不是意味著以後滁州百姓就可能麵對貪官汙吏的敲詐、地方豪強的欺淩呢?

但是,讓石敢當長留此地也確實不是久長之計,陳知州適時地表示,隻要他在滁州一天,就決不讓貪官汙吏禍害鄉親,更不會讓地方豪強欺壓良善。

九名代表最後不得不接受現實,跟石敢當一起怏怏而去。

慕軒他們跟朱祐樘一行人都留下了,朱祐樘看著石敢當離開,似乎是自言自語:“難道必須要有石敢當這樣的人,才能保證官吏清明、百姓安樂嗎?”

李東陽、王守仁他們麵麵相覷,這問題還真是很難說,朝廷定期考核官員,但誰都知道,這不可能保證官員的廉潔,甚至有時候什麽都不能保證。

陳知州與師爺、張推官互相看看,他們雖然不知道這個少年人是什麽來頭,但可以肯定,這個少年來頭不小,所以,他們明智的選擇了不開口——就算開口也不知道說什麽啊!

凝珮不會來插口男人的事,而舒兒也非常乖巧的選擇了沉默。

但慕軒不能沉默,他計劃了這麽多,等的就是這個時刻,他沒有多說什麽,就一句話,但這句話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驚駭:“官吏清明,其實隻要一個辦法,那就是讓百姓來監督官員!”

百姓來監督官員?在場所有人都瞪住了這個說出話來驚世駭俗的男人,官員可是負責管理百姓的,是百姓的父母,百姓怎麽可以監督自己的父母呢?要知道,更早的時候,官員是“牧養”老百姓的,老百姓算什麽,不就像牛馬羊之類的牲畜麽,他們怎麽可以反過來監督放牧者呢?這太大逆不道了!

“各位認為,我大明境內,那些人對朝廷最為忠心?”慕軒拋出一個問題,目光在所有人臉上打轉。

對朝廷最忠心?大家沉默了一會兒,陳知州先開口:“應是那些兢兢業業操持國事、政務的官員。”

慕軒點點頭,不置可否,又轉首看其他人,王守仁看看朱祐樘,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對朝廷最忠心的,應該是天子。”

陳知州跟張推官、師爺三個嘴角一陣抽搐,你要這麽說,我們還能說什麽呢?

李東陽嘴角微帶著笑,問慕軒:“方先生以為是什麽人最忠心?”

慕軒看看王守仁說:“天下事都是天子家事,天子勤政愛民,理所應當。慕軒以為,天下最忠心於朝廷的,是千千萬萬普通百姓。”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他的身上,聽他怎麽自圓其說,慕軒不慌不忙,說:“天下大多數百姓其實非常容易滿足,他們隻要吃得飽、穿得暖、做得了事、養得起家,他們就沒有別的要求,朝廷要他們交賦供役,他們都沒有怨言,即便是災荒之年,也是照常納稅交糧,而自家人常常吃不飽、穿不暖,不得不賣兒賣女,甚至有很多人流離失所,成為荒野餓殍。各位請說,天下間還有什麽人比他們更加忠心於朝廷嗎?”

所有人都沉默了,雖然慕軒說的未必全是事實,百姓交賦納糧、承擔徭役不可能全無怨言,賣兒賣女來交稅不可能是心甘情願,但是,不可否認,要是沒有天下間那麽多百姓任勞任怨的付出,任天子再英明,官員再清廉得力,也是沒有辦法支撐起一個國家的,更別說什麽太平盛世或者泱泱大國!

晴蓉跟舒兒都淚光盈盈的,她們對慕軒所說的賣兒賣女有切身感受——別看舒兒在驚鴻樓過著眾星捧月的日子,可她也是十歲時家鄉遭災而被賣入青樓的,那段日子真是不堪回首啊!

槿兒也是感同身受,她爹爹雖然是官,但她可沒有享受過官家小姐的生活;同樣,蝶兒在來到大明之前,也是貧家女兒,慕軒說的那種日子她也深有感觸。

“天下是天子的,而支撐天下離不開千千萬萬的普通百姓。”慕軒神情鄭重,“百姓為這個國家付出了很多,什麽時候有過非分之求?一個官員的俸祿,要多少個百姓供給?百姓供養著這麽多的官員,卻有那麽多官員還不知足,不知治國安邦,與民安樂,隻想著搜刮民脂民膏以逞一己之私,那這樣的官員該由誰來監管呢?”

陳知州聽得心驚肉跳,這話要是傳出去,他這個知州的位置堪慮啊!

張推官跟師爺也都很不自然,但是,他們不知自己是怎麽回事,都沒有勇氣挺身而出斥責這個年輕人的大逆不道。

朱祐樘聽得非常仔細,眼睛瞪住了慕軒,神情間滿是深思的樣子;李東陽微皺著眉頭,王守仁卻是滿眼興奮之色,隻是在竭力壓抑著自己。

慕軒繼續侃侃而談:“朝廷雖然對官員有考核製度,太祖對官員貪賄采取嚴刑峻法,但依然擋不住一些官員貪贓枉法,難道他們不怕國法懲治嗎?”他輕輕搖頭,“不是國法不嚴,而是監督不力,一家之主尚且不能對家中所有人的所作所為都知曉,更何況是管理那麽多的官員,而一個官員究竟是清廉還是貪賄,是能幹還是昏庸,老百姓其實最清楚,石敢當之事雖然不宜倡導,但至少可以說明,讓供養這些官員的百姓來監督官員,是目前最為有效的。”

“這種監督該如何實施呢?”王守仁一臉求教之色,看樣子對這個非常在意,“百姓來監督官員,談何容易啊!”

朱祐樘聽著也非常新鮮,王守仁所問正是他也想問的,因此更加留心了。

慕軒談這個話題,其實隻是這次在這裏再次偶遇太子和碰到石敢當之後的一時興起,並不在他原先的預期之中,讓百姓監督官員,即便是後世,這也是很難實施的——除非天子願意放棄權力,搞幾個政黨來競爭上崗,他對這個話題暫時沒有很好的建議,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硬著頭皮說:“太祖當年製定《大誥》,其實就有讓百姓監督官員之意,雖然後來因為有一些百姓誣告官員而未能貫徹到底,但其實太祖的做法其實應該堅持下來,雖然有些方麵還需改進。”

陳知州這時真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這樣,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他就不必聽下去了,他暗自開始盤算:是不是該立刻送這些可能給自己招來莫名災殃的瘟神走呢?

李東陽自然看出來這位知州的尷尬局麵,適時地開口說:“陳知州,不必在意,咱們隻是私下聊聊,保證不會給您招麻煩的!”

雖然人家還是沒有表明身份,但陳知州覺得心裏寬敞多了,默默的點頭。

朱祐樘看一眼二人,沒什麽表示,而後就又看著慕軒,他很想知道,該怎麽改進太祖的做法,真的可以讓百姓監督官員?會管用嗎?

慕軒笑笑,說:“我目前沒有什麽好的建議,但以石敢當之事看來,朝廷如能設置一個讓百姓可以直接揭露不法、昏庸官員或肯定清廉、能幹官員的渠道,那應該可以見效。”

這個答案不夠好,但朱祐樘臉上沒有失望之色,反倒是微擰著雙眉沉思;李東陽撚須狐疑道:“設置渠道,百姓可以直接上言?難道要用銅匭之法或許民越訴?”

想當年武則天臨朝,侍禦史之子魚保家為了迎合這位女皇帝“欲大誅殺以威之,盛開告密之門”的心理,設計了銅匭,一匭四口,“其東曰‘延恩’,獻賦頒、求仕進者投之;南曰‘招諫’,言朝政得失者投之;西曰‘伸冤’,有冤抑者投之;北曰‘通玄’,言天象災變及軍機秘計者投之。”這東西對那些一心拍馬溜須想討官做的人來說,真是平步青雲的終南捷徑,以至於原本這個對女皇帝所實行的統治進行輔助和宣揚她對黎民的關懷的東西最終成了匿名的、往往是虛假揭發的惡物。

最富諷刺性的是,銅匭的設計者魚保家,最終因為銅匭中一封揭發他曾經為作亂的徐敬業製作兵器的匿名信而被誅殺了。

誰要在當世製作銅匭,那還不被滿天下的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至於越訴,就是越級上訪,北宋建立之初,有不少百姓越級上訪之事發生,有的甚至直接鬧到皇帝跟前去了,於是自趙匡胤開始的幾代皇帝都禁止越訴,但到神宗朝,皇帝下詔允許越訴,南宋時甚至出台法令對越訴進行製度上的保障,還選派出勸農使“究民間疾苦,檢視賬籍”,並賦予勸農使“受越訴”之權,雖然事實上這種做法不可能從根本上消減社會矛盾,但畢竟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部分危機,有人認為,積弱之宋能立國三百多年,即便麵對強大的蒙古鐵騎,南宋內部也沒有發生大的動亂,與許民越訴不無關係。

慕軒笑笑,說:“未必非用銅匭不可,即便真用銅匭,還需找尋證據,證實那些告發者所言之事;許民越訴也可以是種手段,但不能是唯一的辦法。不過,在固定的期限內讓百姓參與評價地方官員的做法還是可行的。”

這樣一來,可不就更加麻煩了?這裏麵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財力可絕不少!

“要天下安樂,四海升平,原就需要付出辛勞和代價的,百姓支撐著這個國家,為了減少甚至杜絕貪賄害民之事,給百姓最起碼的生存權利,一切投入都是必須的!”慕軒明顯看出了李東陽、朱祐樘、王守仁的猶疑,淡淡的說,“‘憂勞可以興國,逸豫可以亡身’,先賢早就告誡後人了。”

給老百姓最起碼的生存權利?李東陽看看朱祐樘,欲言又止,後者看著慕軒,說:“生存權利?”

慕軒毫不遲疑地點頭,說:“‘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仇。’上天既然讓百姓生而為人,那身為天子的帝王就得給予百姓作為‘人’的權利,老百姓如果吃不飽、穿不暖,上無片瓦遮風擋雨,下無寸土安身立命,連生存都岌岌可危,那怎麽還可能安分守己、交賦供役,甚至保家衛國、忠心事君?哪朝哪代有這種牛馬不如卻依舊忠君愛國的百姓?”他的聲音明顯森冷起來,“這幾年,陝西、山西、河南連年旱災,餓殍遍野,以致父棄其子、夫賣其妻之事屢有發生,甚至有全家數十口人因為饑餓而痛哭投河的。有的人餓得還有一口氣在,就被其他那些饑餓者活生生割食了,倘若朝廷及時賑濟,倘若地方官能未雨綢繆,又何來這人間慘劇!”

說到最後一句,他騰一下站起身來,雙目發紅,聲色俱厲,雙拳緊握,那樣子,如同猛獸要擇人而噬一般,凝珮唬了一跳,趕緊起身過來,輕輕挽住夫君的胳膊,生恐他激動之下做出傻事。

李東陽他們也都嚇了一大跳,不約而同站了起來,看著慕軒,有些目瞪口呆;張紀索性身形一閃,擋到了朱祐樘身前,雙手成虎爪,隨時準備向慕軒發難。

陳知州他們三人都驚得呆在原地不會動彈了,相形之下,還是舒兒跟蝶兒鎮定,雙雙站在兀自端坐椅上的朱祐樘身後,用驚異的目光看著慕軒。

朱祐樘紋絲沒動,抬起頭來,看著慕軒,眼神瞬息萬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