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內宅社交

轉眼便至七月十五,陳學文也回來了一段日子了,他們這屆新進考取的進士,本就隻得了兩個月的假期,假期一過,就要趕去京城到吏部,領取自己的任命書。

陳學文是今屆新科探花,曆屆的狀元,榜眼,探花,均是由天子親自任命的,而陸浩傑的任命,則是由吏部酌情處理安排,左右不過就是個七品的縣令,隻區別在於派放的縣鎮,是富庶還是貧瘠

但據陳學文所說,一般考中一甲之內的進士,吏部安排外放的地方總不至於太差,像他們這種新科進士的官職任命,也沒什麽政績考核之類的,隻取決於這回考試的名次高低。

所以,這幾天他們二人,就得啟程返回京城去了,陳學文是直接走馬上任,去翰林院報到即可,而陸浩傑則是要回京城,等待吏部的文書。

雖然,沒幾天他們二人便要走了,但卻還是沒什麽時間,待在家裏陪陪家人什麽的,日日早出晚歸,各處的應酬就沒有停下來過。

隻顧得上跟他們說了聲三日後要走,連行李什麽的都沒時間,自己收拾,還得李氏和鄭寡婦兩個,替他倆張羅著。

而且,自林小溪與陸浩傑定親之後,也不知是哪個出去放了風聲,現在幾乎整個安平鎮都知道,林府有一雙做官的女婿。

原先,林小橋一家在鎮上,也算是有頭臉的人家,那還是因為他們家,先前一下子出了兩個秀才,再加上有林氏竹筒飯的名聲在。

但,在鎮上多數有底蘊的富豪鄉紳之間,他們家也隻能算是,正在興起中的門戶,即使有一雙秀才撐著,終究還是缺乏了世家大族,才有的根基和底蘊,所以,那些自詡為‘世家大族’的門戶,也是不怎麽誠心願意,與他們來往的,頂多就是逢年過節的時候,禮貌性的送點節禮。

現在,那些大戶許是也聽到了風聲,紛紛上門來打探消息之後,便開始殷勤的想與林家人走近關係,近來,林小橋家更是頻繁的接到各種拜帖。

這些人家,都是安平鎮數得上的大戶,他們主動送上拜帖,林家也不能太過拿大,總推脫著不見。

可是,李氏的肚子越來越大,她自是不能操勞這些瑣事的,因此,這些事情就隻能落到林小橋姐妹倆身上。

但是,她倆從來都沒有接觸過此類事項,最終隻能跑去請教鄭寡婦,才知道這些內宅事物,原來都是大有學問,哪怕是寫個回帖什麽的,也都是有講究的。

更別說是請人上門做客,這裏頭的講究就更加的多了,就說是選擇邀人上門的日期,這還得仔細看看黃曆,不能選擇一個不吉利的日子。

還有客人登門當天的宴席準備,大到待客的席麵規製,小到待客的茶水點心,都要精心的準備,不能讓客人敗興而歸。

既如此,那就須得事先派下人,到即將登門的客人府上,去好好的打聽,那家主人在各項細節上麵的喜好,打聽清楚之後,再根據這些資料,定製菜單什麽的,總之就是要讓客人高高興興的來,開開心心的走,不能給人家心裏留下什麽膈應,否則到時候傳出去就不好聽了。

除此之外,還要準備三兩樣,飯後的娛樂活動,不過這基本上都是為女眷們準備的,因此,多是從外頭叫人進來,唱個小戲什麽的。

既如此,那就得事先選好戲班子,還要與班主協商妥當,以防被別的人家請了過去,那可就得出大醜了。

但這種唱小戲的活動,多數都是隻備著卻用不著的,因為畢竟隻有關係較近的人家,才會在飯後留客人聽戲,以此顯示兩家人的親近之意

這些看似瑣碎卻也不簡單的內宅事務,可是讓林小橋姐妹倆越聽越咂舌,她倆先前總沒想到,這裏頭彎彎繞繞的門道,竟如此之多。

鄭寡婦以前是常在內宅之中經營的,因此對於這些都是熟門熟路的,她原先就打算在林小橋及笄前一年,好好的教教她這些的。

現在,林小溪又是許給了陸浩傑,將來也是要做官家夫人的,所以,鄭寡婦在教她們二人,這些打理內宅和人情事務上,皆是下了十二分的心思。

在教導之前,鄭寡婦就先與她們姐妹倆,講明了日後她們的生活中,是離不了這些的,因此,林小橋姐倆也學得頗為用心。

前兩日接了鎮上一戶姓曹的人家的拜帖,今日便是回了拜帖,邀請他們上門來做客的日子,林小橋自也是早早的就派人,打聽出了這家人的家世底細什麽的,據說這戶曹姓的人家,是京城一個世家大族的分支,隻不過聽說是哪個庶出的旁係一支。

此回登門前來的,是他們的當家夫人曹夫人,領著她的兩個嫡親女兒,皆是十三四歲的年紀,既沒有男賓,那林二牛也就落得清閑,無需出麵招待了,而林小橋姐妹倆也是,熱情的招待了她們母女三人。

林小橋作為晚輩,親自帶著丫鬟出去,將曹夫人母女引到了客廳,上過茶水點心招待,李氏隻禮貌性的出來,打了個照麵。

隻在客廳坐了不到一刻的時間,便笑著告退了,餘下的事情,便都交由鄭寡婦出麵,與曹夫人打著交道。

由於彼此之間都並不熟悉,一時間也是找不到合適的話題來聊,兩個做長輩的,互相官方性的恭維之後,便又是拿各自陣營的姑娘,再好好的誇上一誇。

因為有鄭寡婦出來主持局麵,所以與曹夫人說話什麽的,也輪不上她們兩個做小輩的,林小橋姐妹倆隻要在一旁,將曹家的兩位小姐招待好了便成。

幾個小姑娘湊在一起,偶爾說上幾句話,這樣的事情,林小橋姐妹倆這些天,已經是做慣了的,所以,也並不生疏。

其實,說到底,大家都不是很熟,體己的話那壓根兒就沒有,至於其它什麽的,也不能隨意的講,畢竟若是一個不小心,說到了對方忌諱的話題,那可就不好收場了。

因此,鄭寡婦早就有交待過她們,與這些閨閣小姐們打交道,並不需要什麽真心實意,若是實在沒有話題可說,那也隻需要長點眼色,在她們杯空的時候,及時叫人續茶,見她們偏好什麽點心了,就記在心上,到時包些送上,總之,就是隻要不出錯,禮數做足了便行。

林小橋姐妹倆都是,完全按著鄭寡婦教導的去做,可也不知為什麽,這些天來她們姐倆接觸的幾個閨閣小姐,似乎總是有意無意的,會主動找她們姐倆搭訕說話,言語裏好像也隱隱的透著,那麽點討好的意思在。

大家不鹹不淡的聊了沒一會兒,便到了午飯的時間,鄭寡婦便引著她們去了飯廳,話說以前林小橋一家,飯廳客廳什麽的,都未曾分的那麽清楚,直到前些天,才專門布置了飯廳和花廳,還有供給客人休憩的房間。

眾人分主客位子坐定,林二牛自是不能在這裏,與女眷們一塊用餐的了,李氏作為林府的女主人,雖身體不適,但也總不好不在席麵上出現,於是,她便在開席之初,稍稍露了個臉,然後就又告退了

今日的席麵也是有講究的,因為據先前打探的消息,這曹府的夫人,是不喜吃魚的,而兩位小姐,一個不喜羊肉,一個不喜食蔥。

所以,今日的午飯菜式裏頭,便沒有以羊肉為食材的菜式,且所有的菜裏麵,都未曾擱蔥花蔥頭。

至於,曹夫人不喜吃魚這一點,卻是有些難辦了,因為隻要稍微講究一點的席麵,桌上都是必須得有魚的,因此,林小橋姐妹倆思量之後,還是吩咐廚房做了道‘糖醋鯉魚’,隻是上菜的時候,讓把這道菜放在,離曹夫人最遠的位子。

這樣的做法,果然是稱了曹夫人的心意,整個席上,林小橋姐妹倆也是將規矩和禮數,做的足足的,一頓飯姐倆幾乎都是沒動什麽筷子,但最後瞧著倒是吃的賓主盡歡的樣子。

飯後,曹夫人便極有眼色的告辭離開了,在送客這上頭,也是有門學問的,上門來的客人臨走之前,主家出於禮數,都要準備點小禮物送給客人,而客人這時也要高高興興的收下,以示今日主客皆喜。

這種小禮物,無需多麽貴重,其實也隻是一種禮數而已,一般多是包上一些,客人吃的還不錯的點心什麽的,或是送點不算貴重的小首飾,絲帕什麽的。

曹夫人母女臨走之前,林小橋姐妹倆在經過商議之後,便送了她們一匣子‘杏仁煉乳酥’,方才林小橋看著曹夫人的小女兒,似乎是挺喜歡吃的。

另外,還送了兩個水晶珠串手鏈,這個倒並不貴重,是林小橋從攤子上淘回來的,隻花了數十文錢,但勝在色澤閃亮,樣式也不錯,對於這些見慣了金銀首飾的小姐來說,這玩意兒也算是個新鮮的。

滿臉掛笑的送走了曹夫人母女,林小橋揉著自己都快要笑僵了的臉蛋,姐妹倆一塊兒去了李氏的房間。

此時,鄭寡婦也在,李氏正悠閑的吃著桃子,林小橋見著桌上的果盆,便不客氣的拿了桃子,枇杷往嘴裏塞去,方才午飯,她盡看著旁人吃了,自己卻是沒有吃上幾口。

林小溪也是如此,現在屋裏也沒有外人,她們便也不再顧著那些個禮儀規矩什麽的了,先填補了肚子再說。

鄭寡婦見她們姐倆這副樣子,不禁掩著嘴笑著,而李氏卻是看著看著,便心疼了起來,忙不迭的說著:“怎麽就餓成這樣了呢?你們午飯都沒吃啊,我瞧著桌上菜式挺多的啊?”

林小橋一邊嚼著口裏的果肉,一邊口齒不清的回道:“我是盡顧著看了,就記著鄭嬸說的那些個規矩,哪裏還敢多吃啊?就怕伸筷子的次數多了,一個不小心做了什麽不合規矩的舉止,那不是得丟人丟大發了啊。”

李氏聽了這話,一時間內心有些矛盾起來,她雖然沒見過什麽世麵,但也知道真正的大家閨秀,不論是吃飯說話做事什麽的,樣樣都是得講究規矩的。

要擱在從前,李氏也是不講究這些的,她也並不苛求自己的閨女,變成什麽閨秀小姐,但是現在兩個女兒,結的親事又都不錯,將來都是要成為官夫人的,若是真的還放任她們做個小家碧玉,那或許就是害了她們。

可是,看著兩個閨女,因為學習這些禮儀什麽的,這樣的辛苦,李氏的心裏又覺得挺不落忍的

林小橋一眼便看出了李氏糾結的心思,便故作輕鬆的笑著說道:“娘,你別不開心了,鄭嬸教導我們這些,都是為了我們姐倆好。早晚還不都是要學的,更何況我跟姐姐那麽聰明,我們學著挺輕鬆的。是吧,姐姐?”

林小溪聽了這話,趕緊附和著點頭應道:“嗯,鄭嬸教導的通透,咱們學的也不難。”

李氏哪裏不曉得,這姐倆是在拿話安慰她呢,看著兩個閨女餓成這個樣子,她是一臉的心疼,卻也沒什麽法子。

“荷花,你去廚房讓路嬸弄點,方便的吃食過來。瞧把我這兩閨女餓的啊。”李氏說道。

林小橋聽了這話,想了想,便說道:“也用不著再現做了,就把中午席上那碟子麻辣肚絲,還有那個香拌萵筍絲端來,再拌個涼麵吧。我隻要這些就可以了,姐你還想吃什麽啊?”

“嗯——,我也要份涼拌麵,隻給我擱點醋進去就行,旁的就不要了。”林小溪笑著回道。

“是,兩位小姐稍等一會兒,我這就去跟路嬸招呼一聲。”荷花笑吟吟的應聲道。

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林小橋啃完了一個蜜桃,便又拿了個枇杷一點點的吃著,反正待會兒還要吃主食,她也不想就吃水果,把肚子給填飽了。

“鄭嬸,我有個疑問想問一下你。”林小橋倚在榻上,看著一直都不說話的鄭寡婦,轉了轉眼珠子說道。

“有什麽疑問就問吧?”鄭寡婦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柔聲說道。

林小橋坐直了身子,說道:“在客廳的時候,你跟那個曹夫人說話,我在一旁聽著,她怎麽十句話就有五句話,是在說自己的女兒啊?”

鄭寡婦聽了這話,便抿嘴笑了一笑,說道:“你說呢?我也教導了你們姐倆好些天了,你們自己好好想想。”

“難不成是要把閨女介紹給學文哥啊?”林小橋脫口而出,說完,才掩著自己的嘴巴,方知自己說錯話了。

鄭寡婦見她這樣,隻是好笑的點了點她的額頭,出言提示道:“不光是這個曹夫人,前些天的來的那些個夫人,可都是帶著女兒來的,而且那些姑娘的年紀都是在十三到十五歲之間的。”

姐妹倆聽了這話,也還是沒有想通,鄭寡婦便又說道:“難不成那些夫人,就隻有年紀這般大的女兒嗎?那些年歲小的,為何就沒有帶過來呢?你們好好想想,這些婦人是存的什麽個心思?”

“不會是想要跟咱家結親吧?”林小橋姐妹倆畢竟年紀尚淺,又是初初接觸這些內宅事物,所以一時間還真是沒能想透,倒是李氏頭一個領會到了這個意思。

鄭寡婦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嫂子,也該考慮考慮了,大郎二郎的年歲也正是到了,可以結親的年紀了。這也難怪那些夫人們會起這個心思,現在林家在安平鎮可以算是比較冒尖的人家了。而且,大郎二郎兩個小小年紀已經有了秀才的功名,且又是在省城書院念書,將來前途必定是無可限量的

。隻要稍微會打算一點的人家,肯定都是想著要與林家結親的。”

“說是冒尖,但咱們家畢竟也是這幾年,才剛剛興起的。那些個大戶人家,怎麽就瞧得上我們家了呢?”李氏笑著說道。

鄭寡婦聽了這話,沒有出聲,而是笑微微的看著林小橋姐妹倆,意在讓她們姐倆,來給李氏分析分析。

“雖然咱們家沒什麽底蘊,說不定人家還就是看中了咱家這一點呢!就衝著咱家的發展勢頭,誰說得準以後的事情呢,至少我跟姐姐兩個,是許給了兩個勢必要做官的,就光靠著這一點,就已經夠在這安平鎮上,橫著走了。沒有根基和底蘊又能咋樣?那更加說明,咱們家關係不複雜啊,畢竟他們是想嫁女兒的,隻要是真心為女兒打算的,選擇與咱家的男兒結親,那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林小橋略一思忖,便領悟了過來。

李氏聽了這話,更是覺得好笑:“那按你這麽說,咱家大郎二郎,倒還真的是成了香餑餑了啊。”

“那可不是!”林小橋略帶嘚瑟的說道。

李氏見她這樣,更是笑得開懷,鄭寡婦便趁機說道:“我今兒個過來,也是想跟嫂子說說這事的。畢竟大郎二郎兩個年級擺在了那裏,又都是有前途的,還都沒有定親,嫂子心裏最好還是有個成算的好。別到時,媒人都已經登門了,你這兒還沒有個說法!”

李氏聽了這話,便收斂了笑意,點了點頭:“唉——,兩個兒子的終身大事,我這個當娘的,哪裏有不關心的。隻是之前小溪的親事,還沒個著落,我心裏想著總是要先緊著閨女的事兒。年前我也問過兩個小子了,可是我才給出了話頭,這兩小子就忙不迭的直擺手,齊齊說著,要等到取得功名了,才談及這些事情。既然他倆都這麽說了,我還能怎麽樣呢?這說親事,總是得要給他們找個合心合意的人才是吧,可是這兩小子卻都不鬆口,我這當娘的就算是,想操持也沒法下手啊!”

鄭寡婦聽了這話,便笑著寬慰道:“男兒家晚一點成家也沒什麽,他們有這個誌氣,你還能不高興啊。嫂子也別發愁了,等到他們金榜題名了,還愁著找不到好人家的閨女啊。”

李氏聽了這話,頗為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咱們家的孩子,真是一個比一個主意大的。”

林小橋姐倆一聽這話,趕緊湊過去撒嬌,姐妹倆一人一邊,摟著李氏的胳膊討好賣乖的,好一會兒,才把李氏又哄得高興了起來。

鄭寡婦一直在一旁含笑的看著,待到她們母女三個也鬧得差不多了,才說道:“既如此,那下回要是哪家夫人,再透露出這個意思,那我也知道該拿什麽話來搪塞了。孩子們都已經長大了,他們有自己的主意那也是好事,嫂子就放寬了心,安心的養胎吧!這眼瞅著也沒多長時間就要生了,到時候嫂子有了白胖的孩兒,哪裏還有心思去操心那兩個大的啊。”

李氏聽她說起肚裏的孩子,這才真正的展開笑顏,輕輕的撫著自己已經老大的肚子,笑的分外滿足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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