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各有思量

經過一夜的思量,鄭寡婦覺得,帶著小丫頭去見自己母親一事,已是勢在必行,隻將那時間稍微往後,延後了兩天。

已然下了決心,擬了章程,鄭寡婦用過早飯後,所做的頭一件事,便是將海管家叫來問話,“海管家,把你喚來,隻是想向你詢問一件小事。”

“夫人,有事盡管發問,老奴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海管家甚是恭敬的站在,離著鄭寡婦三米遠的地方,心裏卻在猜測著,夫人將他喚來所為何事。

“昨日我剛到京城一事,是否已有旁人得知?”鄭寡婦柔聲問道。

海管家聽了這話,卻是忍不住心頭一跳,他迅速的看了自家夫人一眼,隨後垂著腦袋恭敬的回道,“回夫人,應是沒有的。昨日自夫人入府之後,除了府上管著廚房的徐婆子,出外采買過一回食材,還未有旁人出府!”

鄭寡婦聽了滿意的點了點頭,“那就好!我這一路行程,舟馬勞頓的,還想著多歇上幾天呢!若不是十分必要,這幾天暫時也並不想被人擾了清淨!”

海管家立時會意過來,垂眸肅立道,“夫人放心,老奴知道該如何做了!”

鄭寡婦聽了這話,才淺笑著點了點頭,“那就辛苦海管家了!”

海管家看著自家夫人溫和平靜的麵容,態度越發的恭敬起來,“都是老奴分內之事,夫人這些天隻管好好歇養調理身子就是!”

海管家極力壓抑著,自己已經不按節奏的心跳,小心的回完了話,原以為自己可以退下去了。

但此時卻又聽自己夫人說道,“還有一事,要勞煩海管家幫我跑下腿。幫我將京城最好的成衣坊和首飾樓的掌櫃,請到咱們府上來一趟。”

海管家凜然應下,“是!老奴這就去辦!”

“嗯,時間趁早為宜,如若遇到什麽問題,你就出點銀子打點一下,出門前,自己去賬房領上二十兩銀子。”鄭寡婦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語氣平和的說道。

“是,夫人請放心,老奴一定將您交代的事辦好!若沒有其它的事,老奴這就先退下了!”海管家躬身說道。

鄭寡婦點了點頭,海管家行了個禮便退下去了,一路忐忑的出了後院的角門,他才忍不住長籲了一口氣,不禁在心裏慶幸自己昨日,沒有自作主張跑去鄭府通風報信,否則今日定是免不了夫人的一頓發落。

這做奴才的還是要謹守本分才是,海管家再次給自己敲了個警鍾,不時的告誡自己,要認清自己的身份,他現在是陳府的家奴,不能再與鄭府多有瓜葛才是。

想到此,海管家又急忙忙的召來府上所有下人,叮囑他們要慎重對待,昨日進府的林家兄妹,態度上不得有絲毫的怠慢。

尤其還細細的叮嚀了廚房的徐婆子一番,讓她在飲食上伺候周到一些,找機會將林家兄妹口味上的喜好,都打聽清楚才是。

徐婆子看他如此慎重小心,便忍不住好奇,不由得打聽了一下,林家兄妹的身份,自他們還未來府上的時候,他們這些下人雖不清楚,到底有何貴客會來,但卻都知道自家少爺很是看重。

直至昨日,夫人帶了幾個年少的姑娘公子進府,他們才知道原來,少爺如此看重的,竟是幾個年輕姑娘公子。

瞧他們的形容,也不似什麽貴族之家的公子小姐,看著倒像來自什麽富貴之家的,實在是想不通,為何少爺竟會如此的重視,禁不住好奇,徐婆子便問了一句,等弄清楚了事情,她也能更好的伺候不是。

海管家嗤了一聲,旁人或許是不清楚,但他卻是略微知道一些個中事情的,當時鄭府的老夫人知曉了自己閨女的下落之後,便派人悄悄的前去仔細查探過。

因此,鄭府隻要稍微有些人脈和渠道的奴才,都將這事探聽的一清二楚,海管家倒是沒有刻意的去打聽過什麽,不過,他那大閨女恰是在老夫人麵前當差的大丫鬟,回來與他閑說過幾句。

聽說這林家,可是夫人生活了好些年的人家,而且,那林小姐,還是已經與自家少爺定了親的,更與夫人感情親厚,瞧著她們親昵的舉止,甚似母女了。

要不,夫人為何進了京城,卻不趕著去見老夫人,而是讓他去尋什麽成衣坊首飾鋪的掌櫃,其用意到底如何,他若是還瞧不出來,那這幾十年的下人,也算是白當了。

麵對徐婆子的探問,海管家略微思量了一下,也沒有吝嗇自己的提點,湊到徐婆子的耳邊,小聲的說了句,“府上那幾位貴客裏頭,其中一位,將來必是咱們的主子!”

徐婆子一聽這話,便驚訝的瞪大了雙眼,喃喃道,“天啊,竟是這個樣子,難怪少爺和夫人與她那麽親近!”

海管家知她是個明白人,便也沒再多說什麽,就匆匆出府辦事去了。

而徐婆子自打得了這個信息之後,自是對林家兄妹越發的用心,知道林家兩兄弟是為進京趕考而來,每日夜裏都要看書,便也無需吩咐,就自覺的煮好合乎他們胃口的宵夜送過去。

再說鄭寡婦交代給海管家的事,他也是以極快的效率辦妥回來交了差。

下午,京城最大最好的成衣坊和首飾樓的掌櫃,均如約登門而來,鄭寡婦熱切的招待了她們,又興致勃勃的讓人將林小橋喚來。

接下來,這娘兩便是一係列的折騰,從討論京城最近流行的衣裳款式,到選定幾套首飾的樣式,直忙活了大半個下午的時間。

最終,選定了兩套京城時下少女們最時興的衣裳,又敲定了兩套寶石的頭麵,鄭寡婦要的急,便吩咐她們加緊了時間趕製,後日下午就要她們送貨過來。

兩位掌櫃聽了這個要求,麵上皆是有些為難,但在聽到鄭寡婦主動將價錢提了兩倍之後,便都欣然應下。

其實,這年初的時節,她們鋪子的生意並不十分火爆,年前各戶人家都已添置了足夠的新衣和首飾,她們也沒有忙到,說是趕製兩套衣裳或是首飾,就很為難的地步,隻是生意場上的慣常手段,總不能輕易應下,做做樣子還是必要的。

好在這府上的夫人,倒是個爽快大氣的,一下子便將價錢提了這麽多,她們也算是賺足了,就不知道,這位麵生的夫人,到底是何許人也。

兩位掌櫃,經營著京城最紅火的兩大鋪子,自是經常出入於各個官宦貴族之家,因此,對於京城的這些貴人們,均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就連一些並不十分隱私的八卦,也是知曉的比旁人多些。甚至會專門派人去搜羅一些八卦回來,這樣做也隻為了,能夠更好的應付那些深宅大院裏的主子們,聊說八卦的興致。

說來,這陳府,她們也是清楚的,當家的主子,隻有一個尚未弱冠的少爺,是上屆科舉的風雲人物探花郎,外祖家是京城的世家大族鄭家,親父是當朝的吏部侍郎。

聽說,年幼時並未在京城生活,而是與親娘回了老家,直至上屆會試那年才進京城的,卻是一鳴驚人,奪得了探花之名,現正在翰林院當差,如此風雲人物,自是引起了諸多人士的好奇和探究,尤其是他還未成家,就獨自搬離陳府,出來獨住一事,更是惹了許多的猜測。

無奈,這位小陳大人向來深居簡出,行事又極為低調,因此,也沒人探聽出什麽隱秘來,連那個自幼陪他住在老家的陳夫人,都是遲遲未尋到蹤跡。

想到此,兩位掌櫃齊齊抬頭看了眼麵前的夫人,隨即便不約而同的想道,難道這位就是那個神秘的陳夫人?

由於心存了疑惑,兩位掌櫃離府之前,便存了個心眼,找人打聽了幾句,便獲知了一些信息,確定了那位貌美溫柔的夫人,就是小陳大人的母親。

隔日,其中一個掌櫃的,在出入旁的官家府上時,便隨口將這消息說了出來,也不知怎的,消息又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鄭府老夫人的耳朵裏。

老夫人一得了這個消息,就激動的嘴唇直哆嗦,直嚷著要出府與女兒團聚,還是讓自己的媳婦秦氏給勸住了才肯罷休,“老夫人,姑奶奶許是初到京城,還未休養好呢。您這樣貿貿然的闖上門去,豈不是要驚了她,還不如待她緩過神來,想必姑奶奶自是會主動登門,來與您團聚的。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況且,若是老夫人真的親自找上門去,知道內情的,了解老夫人思女情切,一時情緒激動。但要是不知內情的,可對咱們姑奶奶的名聲不礙啊!哪有女兒不來拜見,母親就主動登門拜訪的啊?原本,姑奶奶這十來年突然消失在京城,這乍一回來,本就十分惹眼,總不能再添個‘不孝’的名聲吧!老夫人,您好好想想,媳婦說的,是與不是?”

鄭老夫人聽了媳婦一番話,自是也已經明白了過來,方才她也隻不過是一時情緒激動,暫時糊塗而已,等想明白過來,便拉著秦氏的手,慈祥的說道,“你說的是,方才我也是一時頭昏了,還好有你這個明白的,在我身邊提點著,要不,我這老糊塗的,還真是要幹上糊塗事兒了!”

當時,雖然鄭老夫人被自己媳婦勸住了,但過後,老夫人卻還是心裏放不下這事,坐立難安的,一會兒想著,也不知道自己女兒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一會兒又擔心閨女,曆經長途跋涉,身子有沒有受累什麽的。

還有那個與學文定了親的林家姑娘,也不知這回閨女,有沒有將她帶來。

老夫人是東想想,西想想的,越想心裏也越發心焦起來,恨不得現在就將閨女喚過來,好好的瞅瞅。

瞧著她如此模樣,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檀雲,便提議說道,“既然老夫人實在放心不下,何不派個得力的媽媽,先去表孫少爺府上走一趟,見一見姑奶奶,待她回來,咱們不就都知道了嘛!”

老夫人一聽這話,倏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對對對,你說的沒錯,瞧我在這兒急的,愣是沒想到這茬上去。雖然,我是不能主動前去,但打發個人去還是可以的。”

接著,便又與檀雲商議起了,前去陳府的人選,最終選了老夫人院子的管事媽媽錢媽媽。

這錢媽媽自幼跟著老夫人身邊伺候,年輕時也是老人家身邊得力的一等丫鬟,後到了年紀,才配了外院的大管家,兩人成親之後,老夫人便將她升為自己院裏的管事媽媽,一直到現在,老夫人院裏的大小事務,都是由這位錢媽媽打理。

拿定主意後,鄭老夫人便讓人將錢媽媽喚來,細細的叮囑交代了一番,才讓她前去陳府走一趟。

有了這麽一出,老夫人的心裏也稍加放鬆了一些,看著跪在自己麵前,正笑吟吟的替她捶腿的檀雲,不由得也滿意的點了點頭,笑說道,“你這丫頭,一向都是個伶俐的。好了,你也崩在這兒給我捶腿了,也自去鬆泛鬆泛,等錢媽媽回來,再去領個封賞!”

檀雲聽了這話,卻是沒有動彈,隻一陣插科打諢的逗著老夫人,說說笑笑。

而那廂,陳府,鄭寡婦原是在與林小橋一塊,擺弄著成衣坊和首飾樓送來的衣裳和首飾,娘兩有說有笑的,她也沒想到,自己母親這麽快就得了消息,而且還派了人過來。

但是,人已到了門口,她自是不能不見,便吩咐海管家,將人領到前廳來說話,又讓林小橋先回房避一避。

小半個時辰後,錢媽媽離了陳府,才剛一回鄭府,便被老夫人身邊的檀詩截住,匆匆忙忙的到了老夫人的麵前。

麵對老夫人一連串的發問,錢媽媽自是耐心的一一回答,老夫人聽了,得知自己女兒並未有什麽變化,一切皆好,明日便會過來鄭府,便也暫且放了心,又問道,“還有那林姑娘,這回跟著過來了沒有?”

聽了這話,錢媽媽便斟酌了一下,笑著回道,“聽說是來了的。”

老夫人一聽這話,便知這裏頭有些名堂,“何為聽說?我不是交代過你,若是她真的來了,你就找個機會先瞧上一瞧的嗎?”

“老夫人交代的事,老奴自是不敢有半絲違背的。隻是,老奴在姑奶奶麵前,才稍加提了兩句,姑奶奶便說,林姑娘舟馬勞頓,正在休息,不好打擾。因此,老奴便沒有見著那位林姑娘,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但是,想來應該是個不差的!”錢媽媽回道。

“這話,又是怎麽說?”鄭老夫人皺著眉頭問道。

“老奴雖沒有見著那位林姑娘,但卻不敢辜負了老夫人的囑托,臨走前尋了個機會,找府裏的下人打聽了幾句,都說那林姑娘是個溫和知禮的主兒,與姑奶奶和表孫少爺關係很是深厚。”錢媽媽笑著說道。

鄭老夫人聽了這話,便擺了擺手讓她下去,不禁在自己心裏歎了口氣,沒想到自己閨女,竟是那樣的維護林家的姑娘。

方才錢媽媽的話,雖然說的隱晦,但她哪裏還聽不出來,這其中的

想想每回在學文那孩子麵前,提起那林家的姑娘時,他眼裏少有的柔和與笑意,鄭老夫人撫著自己的額頭,深表無奈。

罷了,罷了,既然,這母子倆都樂意,她也懶得做那惡人了,隻要那姑娘,確實看著是個過得去的,她也不再多說什麽了,好生的對待人家就是了,免得自己平白遭了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