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古董型的侵略者(下)
在“光榮革命”的過程中,武裝起來的首都市民為政變取得勝利作出了巨大的貢獻,但是同時也造成了巨大的破壞——雖說人民是推動曆史前進的根本力量,但不受控製的民眾武裝往往也是最恐怖的毀滅者。政變雙方的軍事行動基本上隻持續了半天,但是各類的打、砸、搶、燒等惡**件卻持續了半個多月,許多街區都因為搶劫和縱火而徹底被毀。
如果僅僅是政變時的陣痛,那倒還沒什麽,熬一熬也就過去了,這也是政權交替過程中的正常現象。但是在嚐到了通過武力搶來的甜頭之後,市民們再也不願意放下武器。幾乎是一夜之間,琉希帕就冒出了幾十個大大小小的民兵組織,相互劃分地盤占據倉庫,簡直是據地為王。而各大教會也在其中推波助瀾,收買民兵為己所用。政府多次收繳武器的計劃在如此強大的壓力下全部落空。
雖然首都市民已經習慣了等級製度,並且眼下的民兵也基本上都服從某個教會,或者受王室管束。但是畢竟依舊保持著相當的獨立性,成為新政權中最大的不穩定因素。政府和教會的高層毫不懷疑,如果某位有強大影響力的野心家在合適的時機振臂一呼,琉希帕將再次陷入血與火的旋渦。但是彼此之間的扯皮和爭鬥,又使得任何上位者都不肯放棄這支重要力量。因此在政變之後,民兵武裝不但沒有削弱,反而通過他們攻下的幾個軍火庫得到了相當程度的改善。
王室對於這些掌握了武力的臣民,感情上也很矛盾,既不想自斷手足,又不肯養虎為患。因此在具體處置方麵也是瞻前顧後,猶豫不決,解散民兵組織的態度並不強硬。
薛佛拉斯教會雖然已經在明麵上被推翻,但是畢竟曾經強橫一時,它的殘黨依舊潛伏在永聚島的各處。時刻等待著反攻倒算的機會,並且同海外的同黨保持著聯絡。近日裏,海軍方麵已經多次抓獲了從海外潛入的薛佛拉斯教會特工,這些家夥大多肩負有破壞、煽動和製造恐慌地任務,足以說明舊政權的殘餘分子仍然在策劃著種種陰謀。而新政權日趨激烈的內部紛爭,使得必要的搜捕根本無法進行,又給了他們充足的活動空間。
除了這幾方勢力外,永聚島之外的地區由於失去了中央政權的統一製約。阿格拉隆的流亡政府又在自說自話地指手畫腳,彼此之間地關係頓時顯得非常混亂,甚至有互相攻伐,以下克上的情況發生。
不過各個地方實力派這個時候在軍事上還是保持了一致。全部都在瘋狂的擴充軍隊以圖自保。即使是那些在明麵上投效了新政權的家夥,也紛紛通過自己地駐京辦事處,在中央各勢力的對峙中上下其手,惟恐天下不亂。好為自己取得更進一步的踏腳石。
王室、各大教會、中央海軍、民兵組織、薛佛拉斯教會殘黨以及外省勢力,在“光榮革命”之後的混亂局勢中相互鬥爭又相互利用,把偌大地永聚島攪到烏煙瘴氣。新政權還沒有將根基穩固下來,就被挖成了千瘡百孔的沙堆。但是各方依舊在沙堆上爭權奪利。完全沒有半點相忍為國的概念。
凡間固然動**,即使是天上也一樣不太平——打倒了薛佛拉斯,這主神的位置應該歸誰?新地座次又該怎麽排呢?每一位精靈神明都有自己的看法。而每一位精靈神明又都不會同意他人的看法。上界地混亂蔓延到下界。就表現為教會組織地彼此競爭甚至流血衝突。這樣嚴重地內部消耗。勢必會影響到備戰工作的進行。
隨著軍隊在港口逐漸集結,尋常地百姓人影慢慢地從這裏消失。隻有一隊隊的精靈軍來回巡弋,並且拉出了警戒線。大批剛剛應征入伍的陸軍士兵和王家衛隊一起在碼頭列成方陣,等待著登船出發。他們即將前往五十裏外精靈最大的海軍基地森博拉島,為此次遠征進行登陸作戰的適應性訓練,然後同島上的海軍陸戰隊一同出征。
王家衛隊多是長矛手、弓箭手和劍客,穿著綠色的複合輕甲,雖然有些落後於時代,至少看起來還像模像樣,相當一部分還拿著昂貴的魔法武器。陸軍士兵就隻有髒兮兮的軍大衣可以穿了,灰頭土臉不成體統不說,還盡是黃褐色的黴斑,也不曉得在倉庫甚至地窖裏發酵了多久。這麽多黴大衣聚集在一起,半裏外就能聞到嗆人的黴味,將衣服在陽光下輕輕一拍,厚厚的灰塵能騰起幾尺高,嗆得士兵們直打噴嚏,然後又因為噴嚏的氣流和擁擠的人群,再次將更多灰塵吹起。如此循環往複,把碼頭硬生生整成了各種黴菌的生物戰實驗現場,讓丹尼爾非常擔心自己的士兵會在參戰前先得上嚴重的哮喘。
陸軍士兵的裝備倒是完全實現了熱兵器化,清一色都是火槍兵,還有一些配屬步兵使用的輕型野戰火炮。不過這些槍炮多是從舊倉庫裏翻出來的老古董,裏頭甚至還有早已淘汰的火繩槍,老朽破舊,鏽跡斑斑,維護的極差,讓人很懷疑臨陣時是否能打響。
至於兵員素質就更不必提了,隊形散漫、交頭接耳不說,在碼頭上等待上船的時候,居然還有不少人蹲在地上,站立著的也都無精打采,年齡構成則更是慘不忍睹,有老有少,老者頭發花白的有之,少者沒有火槍高的也有之,其中還有不少是女性。正正經經的青壯男丁卻少到不能再少,平均十個裏頭才有一個。
“我們的士兵太新,而裝備卻太老!”丹尼爾如此對主帥弗萊雅公主抱怨,“除了五千海軍陸戰隊和兩千王家衛隊還算象樣,剩下這六千人簡直連民兵都不如,老的老小的小也就罷了,而且看上去半點軍事訓
礎都沒有。你們到底是在按什麽標準招兵的啊?”
“沒辦法!”弗萊雅聳了聳肩,“就如我剛才跟你說的,首都局勢不穩,海軍陸戰隊和王家衛隊都不能出動過多。至於新兵的素質問題……”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沒有被教會勢力控製的兵源實在不多啊。”
在無數次扯皮、妥協、交涉之後。永聚島方麵總算在三月初勉強拚湊出了一支遠征軍。此次遠征新耐色瑞爾的部隊總計約有陸軍一萬三千,水兵六千五百。精靈海軍為此動員了兩百多艘戰艦,六百多艘運輸船,幾乎是罄盡了老本,戰鬥力當然不錯。但隨船出發地精靈陸軍,就不那麽令人滿意了。
首都琉希帕由於沒有戰事,常駐的陸軍本來就少,又在政變中全軍覆沒。因此陸軍的組建必須從頭來過。但這還不是最大的問題,由於一開始的時候,高層方麵認為王家衛隊和海軍陸戰隊已經足夠使用,所以根本沒有重建陸軍的打算。等到首都成了火藥桶。王家衛隊主力被牢牢拖住之後,再臨時抱佛腳已經來不及了。
這支陸軍部隊組建得過於倉促,兵員、裝備都嚴重不足,新兵太多。訓練不足,武器有至少一半已經在倉庫裏封存了幾十年——琉希帕不是沒有新式武器,但問題是大多數的倉庫、工廠都被教會或民兵組織所控製,政府想從這些相互對峙的刺頭兒手裏弄到東西。簡直不比從老虎嘴裏搶肉容易多少。盡管王室方麵軟硬兼施,各方最多也隻是勉強湊出一些報廢武器意思意思:裝備就隻有這些,要就拿去。不要拉倒!
於是。精靈陸軍非常光榮地用上了各種五花八門地老古董。從炮彈到襪子幾乎每件東西都極具曆史價值,生產日期通常都在使用者的出生日之前。能夠讓這些菜鳥新丁充分感悟到前輩們軍旅生涯的點點滴滴,按某位士兵的說法就是:“天哪,這雙靴子居然是我爺爺應征時穿過地,上麵還繡著他的名字呢!上天保佑,千萬別讓我傳染上他的腳氣。”
裝備的曆史價值過高,兵員同樣令人撓頭。現在地永聚島在名義上有一個基本由王室控製的中央政府,實際上卻被各大勢力瓜分。由於長年戰爭的消耗,首都的青壯年本來就比例不高,剩下地現在都加入了一個個抱成團的民兵組織。每個街區都組建了護衛隊,荷槍實彈地在街頭巡邏,時不時還非常友好地用子彈和刺刀相互問候一下。眼下想要征兵,就得從這些不法刁民身上著手。
但問題是王室做事比較矜持,講究風雅,始終將這些民兵組織視作黑幫一類,從來不拿正眼瞧上一瞧。等到想要他們效勞的時候,才發現連這些刁民都是有主地了——精靈諸神地教會為了爭主神地位置鬧到不可開交,正缺炮灰壯膽呢,又怎麽會放著這麽多容易煽動的民兵不去理會?沒有教會組織地首肯,政府就是想拉一個壯丁也難。剩下沒主的民兵組織不過小貓兩三隻,多半還是沒人要的老弱病殘。政府隻好捏著鼻子收下,但是盡管已經將征兵標準放寬到了孕婦和小學生,湊到的人數還是遠遠不足。
眼看著一幹政府文官即將在王室的“勸喻”下“自願”投筆從戎之際,一位熱愛生活的小官吏充分啟動了自己的發散性思維,領著一幫麵臨“自願從軍”危險的征兵人員,“友好拜訪”了瘋人院、殘疾人福利院等尚未被教會組織留意的地方,本著“有病即無病”的創新標準,終於衝破重重艱難險阻,按時為遠征軍籌集了大批高質量兵員。唯一的遺憾是,琉希帕的大小監獄已經被擁有大量盜賊信徒的精靈流浪之神費馬羅.
於是精靈陸軍中麵癱流口水者有之,缺胳膊斷腿者有之,坐輪椅者有之,獨眼龍和聾子更是成群結隊,高興得點驗新兵的將軍們齊聲誇讚:“我們這裏不是療養院!”
“為什麽不調動教會手裏的的武裝力量?他們的裝備和素質可比咱們手下的家夥強多了!”丹尼爾回頭看看警戒線外,發現那裏聚集了許多穿著裘皮大衣或全身鎧甲的彪形大漢,正在監視著遠征軍的離去。這些家夥的旗幟上繪製著各自教會的聖徽,而他們手裏的最新式連發槍更是令丹尼爾眼饞,“把這些整天惹事的家夥拉出去之後,琉希帕還能多少安靜點呢。”
“幾個教會倒是願意出兵,但問題是王室不願意收下。”弗萊雅苦笑著說,“軍事必須要服從政治啊!”
丹尼爾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是因為王室不想讓出對遠征軍的絕對控製權嗎?”
弗萊雅公主點點頭,對此表示承認,“征**會的武力不是辦不到,但是這樣就勢必要在遠征軍的領導層中給他們騰出位子,甚至連主官都要換人。”她指指自己,“我的母親和姐姐總想著借助這次機會擴充王室的武力,順便通過軍事勝利來為政治集權鋪平道路,遠征軍就是我們手上的大棒和底牌。母親大人實際上連圖盧斯元帥都不怎麽信任,又怎麽肯讓這支軍隊被想要打壓的教會勢力滲透呢?”
“這理由真是……”丹尼爾翻翻嘴皮,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
“我也很清楚,看得太遠就會被腳下的石頭絆倒。”弗萊雅拍拍丹尼爾的肩膀,“沒辦法,身為武人,雖然手裏的棒子不太如意,但總要盡全力去爭取勝利吧。開弓了就沒有回頭箭,我們沒有選擇。”
“是啊,戰爭不會等你攢到一手好牌才開打,我也會盡我所能的。可是眼下手裏的這副牌……”丹尼爾伸手在一門蒙著厚厚鐵鏽的火炮上彈了彈,不由得搖頭歎息,“唉,希望敵人的裝備連這些古董都不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