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一百三十、從一個地獄跳進另一個地獄(續3)

清冽的晨風徐徐拂麵,明媚的陽光折射跳躍,氤氳的霧嵐彌漫繚繞。微風吹拂,蔚藍的湖水漣漪陣陣;湖光粼粼,泛起雪山屹立的雄姿……從空中俯瞰下去,遼闊的月亮湖猶如鑲嵌在大地上的一塊巨型藍寶石,滋潤著這片寒冷幹燥的貧瘠高原。

港口、農田、城市、鄉村、牧場,幾乎所有一切和人類文明有關的痕跡,都緊湊地聚集在了它的身旁。極目眺望,凡是遠離這片湖水的地方,都是了無生機的黃褐色荒漠,以及**在外的黝黑山嶺。除了少數礦井之外,再也無法在那些地方找到任何人煙。

朦朧的朝陽剛剛升起,無數座印加城市就開始了這一天的喧鬧。主婦們挎著籃子和麻袋,和集市上的商販討價還價;漁民駕駛著用燈心草和蘆葦編紮的小船,開始撒下今天的第一張網;工匠掛牌開業,祭司焚香祈禱……盡管戰火正在這片高原的東西兩端同時燃燒,但是對這些生活在國土腹地的普通印加人來說,生活還是和往常沒什麽兩樣,最多也就是偶爾抱怨幾句物價的高漲,以及市場上各類商品的匱乏而已。

然而,這份難得的平靜安詳,也就隻能維持到今天而已了!

因為,侵略者的血腥屠刀,已經架到了這些懵然無知的人們頭上。

蔚藍的天空下,一支小小地艦隊鼓足了滿帆,正以大約8節的速度。穿行在這片全世界海拔最高的遼闊水域上。墨綠的浪濤反複拍擊著幹舷,濺起朵朵浪花,又變成一片片白色地泡沫,同樣迅速地落了回去。精致而醒目的綠葉軍旗。在每一艘戰艦的桅杆頂端高高飄揚。

這支精靈艦隊地規模並不龐大,隻有六艘雙桅縱帆船和一艘三桅橫帆船,全部艦炮約一百五十門。總噸位不足一千噸。這麽一點微弱的實力,放到浩瀚地大洋上。不過是水上緝私隊的標準,麵對任何一個中小國家的正規海軍恐怕都得躲著走。但是在這片隻有蘆葦小船航行的高寒湖泊之中,卻已經是近乎於無敵的恐怖存在了。

精靈軍陸軍中將,剛剛逃出生天地丹尼爾抱著胳膊,站在最大的那艘三桅橫帆船上。悠閑地欣賞身旁地湖光山色。盡管時值盛夏,高原的晨風依然十分凜冽。吹到臉上感覺略微有些刺痛。不過,他的心情卻始終不錯,輕快得仿佛藍天上飛翔的小鳥。

船艦在浪花之間輕輕搖晃,裹挾著魚腥味的微風撲麵而來。頭頂的天空一片蔚藍,映照著湖岸的翠綠蘆葦,簡直有如最上等的藍寶石一般。無邊無垠的遼闊湖麵上,四處閃爍著金色和銀色的粼粼波光。雖然見不到水手最喜歡地海豚,但依舊有許多頑皮地魚兒從水中嘩啦一聲躍起,濺起一串串晶瑩的水珠……月亮湖地夏季清晨,美麗得令人心醉。

但是。丹尼爾腳下這支精靈艦隊。並不是千裏迢迢來到月亮湖旅遊觀光的,而是要給這片美麗的土地帶來災難和死亡!

“注意!注意!前方出現一座港口城市!前方出現一座港口城市!沒有發現任何駐留艦隊和海防炮台的痕跡!”

伴隨一陣尖利的魔法蜂鳴術。旗艦上的望員大聲地叫喊著。隨即,這支艦隊仿佛被狠狠地抽了一記鞭子,從悠閑的午睡之中猛然清醒了過來。

水手們開始吵嚷著轉舵換帆,火炮舷窗上的擋板被先後卸下,炮手們將一門門火炮拉出炮位,擦拭起了炮管內的汙垢。那些剛剛獲救的陸軍人員,也自覺地輪著番兒傳遞起了彈藥,將它們從深藏於水線之下的火藥庫裏一點點挪出來,很快就在甲板後麵堆積如山。

“方向西南偏西,經緯度不明,具體城市名稱……丹尼爾閣下,您覺得這會是哪一座城市?附近的地形似乎完全和地圖上對不上號啊!”

一名白發蒼蒼的精靈海軍將領慢慢踱上甲板,一會兒抬頭用單筒望遠鏡眺望遠方的城市,一會兒又低頭審視起了手頭那張新近繳獲的獸皮地圖,但卻總是不得要領印加人繪製地圖的水平實在令人不敢恭維,甚至沒有比例尺的概念。除了藍色的月亮湖和極少數幾座重要山脈之外,整張地圖上隻畫出了無數個代表了城鎮的小圓點,並且在部分城市上標注了當地最著名風景的縮略圖,除此之外便一無所有。這種粗糙的東西用來當作旅遊圖或許還湊合,要是用來指導行軍,怕是鐵定得迷路。

“這個……非常抱歉,圖盧斯元帥閣下,我對此也不是很清楚。”丹尼爾搔著頭發說道,“要不您問問帕裏斯上將怎麽樣?他的分析推理能力應該比我強一些。”

“不必了!連你這個當過外交部長的家夥,都看不懂印加人的鬼畫符,又何必來勞動我一個粗人?”帕裏斯海軍上將拄著一對雙拐,掙紮著從船艙裏走了出來。在經曆過這樣一場生死邊緣的考驗之後,他的身體居然反倒是恢複了不少,已經不再時時都要依靠輪椅行動。

“元帥閣下,聽說馬上就要炮擊土著人的城市了,是這樣嗎?嘶”他的身體突然搖晃了一下,似乎是牽扯到了傷口,臉上的表情一時間甚是扭曲,還發出了微弱的呻吟聲。丹尼爾嚇了一大跳,趕緊扶著帕裏斯來到船舷邊,隨便找了個貨箱讓他坐下。而精靈艦隊的最高指揮官,圖盧斯海軍元帥也卷起地圖湊了過去,低聲地慰問道。“感覺怎麽樣,老夥計?是否還需要再進行神術治療?”

“嗬嗬,似乎沒什麽大礙,就是等它慢慢痊愈了。”帕裏斯不以為然地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同時略微活動了一下包裹在石膏中的右腿,“對了,您的艦隊還要炮擊印加城市嗎?似乎火力有些不足吧。”他回頭看了看組成整個艦隊地這幾艘小船。語氣中不由得帶上了幾分擔憂。

“隻是順手而為罷了,如果遇到強烈抵抗。我是不會用這麽幾艘輕型戰艦和岸炮死磕的。”圖盧斯元帥淡淡地說道,同時把獸皮地圖卷起來,隨手收進懷裏,似乎不再打算弄清楚目標的名稱,“不過。這座城市似乎沒有作出任何防備,甚至連最基本的城防工事都沒有……真是一匹最美妙地獵物了!”

隆隆的炮聲在耳畔回**。忽明忽暗的火光在遠方閃現,幾縷黑煙從城市裏徐徐上升,在半空中匯集成了厚重地灰黑雲層。幾乎是頃刻之間,這座不知名的高原城市就陷入了毀滅地火焰之中。

蘆葦製造的小船在水麵熊熊燃燒,港口附近的大片窩棚也被火勢引燃,居民被淩空穿梭的開花彈和燃燒彈嚇得抱頭鼠竄,即使隔著一片遙遠的水域,丹尼爾在船上還是依稀能聞到屍體燃燒地刺鼻焦臭味。而城市守軍的反擊實在是微乎其微如果派遣水鬼前來炸船也算地話,否則就是一邊倒地挨打了即便是這些勇敢的自殺性潛水員,也全都在水手們的排槍聲中喂了魚。

直到精靈艦隊轟擊完了所有被認為有價值的目標。開始起錨撤退的時候。艦隊乘員依舊沒有出現任何一例傷亡這不是戰爭,這隻是一場單方麵的**和屠殺。

“昨天上船的時候實在是太疲憊了。居然忘了感謝您的救命之恩,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見戰鬥已經沒有懸念,丹尼爾便回過頭來,對著圖盧斯海軍元帥千恩萬謝,“昨天傍晚的時候,如果不是及時收到了您的救援通告,我和帕裏斯上將多半是要舉槍自盡以全名節,或者用自殺性反衝鋒來殉國了……唉,出征時地七萬大軍,到了最後居然隻撤出了不到一百名殘兵敗將……”說著說著,他居然忍不住哀歎起來。

“自盡以全名節?我還以為你打算要投降呢!”或許是經曆了生死患難,原本總是一臉憂慮地帕裏斯居然學會了調侃,“對了,你和那個耐色瑞爾帝國的軍官似乎挺熟悉地樣子,什麽時候認識的?有了那個家夥照應,想必你就是進了戰俘營,也會過得舒舒服服的吧!”

您覺得我像是賣屁股的嗎?就是因為和那個叫菲裏的黑心混蛋認識,我才會死也不肯投降的啊!丹尼爾白了不知內情的海軍上將一眼,沒好氣地嘀咕著。但是,他又不敢把這種牽連範圍極廣,波及甚深的隱秘醜聞給說來那簡直是王國政界大地震的源頭啊!

正當丹尼爾有些尷尬的時候,圖盧斯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用鼓勵的語氣說道。

“丹尼爾將軍,七萬大軍的損失固然可惜,但這巨大的犧牲並非沒有價值。你們孤軍深入敵國腹地,給敵人造成了二十年來未曾有過的巨大傷亡。並且全靠你們調動了特庫姆塞的主力部隊,我軍才能順利進占高原的門戶庫斯科城,雖然過程似乎不怎麽光彩……”

不知為什麽,圖盧斯很隱晦地撇了撇嘴,然後又接著說了下去,“更別說你們還徹底摧毀了時光神殿,讓那個偽太陽神就此休眠。這等直接打敗神明的戰績,就是再填進去七萬兵力也是值得的啊!”

他很感慨地說著,眼神中微微流露出幾絲讚賞。

“哦,對了。既然這裏的城市防禦如此疏鬆,我和這支艦隊將會繼續在月亮湖進行一段時間的炮火襲擊作戰。所以恐怕不能再護送你們返回了……”

圖盧斯猶豫了片刻,還是頂不住功勳的**,打算留下來再撈一把,“當然,這絕對不會耽誤兩位的行程,我會安排你們換乘一艘航速最快的雙桅縱帆船。這裏的印加人根本沒有辦法來對付正規戰艦,即便是隻有一艘雙桅船,也足夠保護你們的安全了。兩位有什麽意見嗎?”

他貌似探詢地問了一句,丹尼爾和帕裏斯趕緊忙不迭地點頭,“沒有意見沒有意見,一切都服從元帥閣下的安排……對了,我們應該回哪裏去?找誰報到?”

“回哪裏去啊……你們還是先去庫斯科城吧,西征軍的司令部已經遷移到那邊了。我這就用傳訊魔法通知他們一聲。”

圖盧斯略一思索,便開口回答,“嗬嗬,你們都是擊敗天神的英雄人物,我會提醒後方準備一場最隆重的儀式,用以歡迎兩位的凱旋歸來……記得千萬要玩得開心啊,這都是你們風餐露宿拿命換來的。”

聽到這樣的好消息,丹尼爾和帕裏斯互相望了一眼,全都掩飾不住心頭的喜悅總算是可以和這幾個月以來的接連黴運告別啦!

但是,庫斯科城那邊的實際情況,似乎和圖盧斯的說法存在一定差距……“天啊,這是……怎麽回事?”

踏在焦黑破爛的木質棧橋上,望著這座剛剛開始飄揚起綠葉旗幟的廢墟城市,丹尼爾和帕裏斯兩位將軍一時間目瞪口呆。

沒有鮮花,沒有彩旗,沒有歡呼和樂隊。在庫斯科城碼頭上等著他們這艘孤零零的雙桅船的,隻有一名滿臉陰沉的軍法官和兩輛囚車,以及一大隊全副武裝的精銳憲兵!

“……以西征軍前線總指揮官的名義,皇家陸軍元帥克魯澤侯爵特此宣布:查陸軍中將丹尼爾、海軍上將帕裏斯,剛愎自用,應戰無方,於時光神殿前線喪師七萬,兵敗辱國。且貪生怕死,拋棄部屬獨自逃竄,嚴重違反軍法,故就此下令將此二犯免職收審……待驗明正身之後,即刻收押,擇日開庭審判!”

那名軍法官態度倨傲地念完了克魯澤元帥發布的免職收審令,然後便得意地展示了一番手中的卷軸,“好了,兩位閣下,你們應該都已經聽清楚了。請不要作出什麽不理智的舉動,乖乖地跟我們走一趟吧!”

和免職收審令一同展示出來的,還有將近一個軍團的龐大兵力,在天空中來回盤旋的兩條青銅龍,以及上百尊野戰炮的黝黑炮口……麵對如此誇張的壓倒性武力,丹尼爾和帕裏斯隻能束手就範半個小時之後,坐在潮濕腐朽的草堆上,麵對著粗瓷破碗裏那幾塊已經發黴的黑麵包,望著四周陰森的鐵柵欄和石壁,丹尼爾和帕裏斯兩個難兄難弟交換了幾個眼色,不由得相視苦笑。

“唉,看來咱們這陣子的黴運還沒完……本以為馬上就可以從地獄跳進天堂了,沒想到卻是剛剛從一個地獄裏跳出來,卻又跳進了另一個地獄……克魯澤元帥……他到底打算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