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三、移鎮長崎(上)

DR1994年3月下旬.北九州.長崎港

而在長崎港郊外的山崗上,自然也盛開著無數嬌豔的緋色櫻花,令人流連忘返。

然而,今年春天盛開在長崎郊外的櫻花,似乎格外充斥著喜慶的氛圍——自從兩個月之前開始,這座城市就從西南邊境的尋常港口,一躍而晉升為天皇駐蹕的帝京國都

隨後,大阪財閥和耐色瑞爾帝國遠東殖民當局的兩套政府班子,很快便和熊澤天皇禦駕一起相繼遷入。數十艘戰艦和成百艘商船,塞滿了尚未來得及擴建的港口。而一係列經過精心規劃的炮台、燈塔、水庫、軍營和租界洋房,也都已經在長崎郊外選好了地皮,開始了熱火朝天的破土動工。

狹窄曲折的街道之間,依然散落著迎接天皇禦駕之時的鞭炮碎屑;而突然湧入的大批新移民和巨額財富,則迅速填補了這座城市在瘟疫和戰亂之中造成的人口損失,讓長崎港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恢複了活力。

但與此相對應的是,京畿地區唯一完好的大阪城,也因此被幾乎搬遷一空。

因此,長崎港的迅速複興與發展,其實隻是一種亂世之中的畸形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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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從整場戰爭的導火索,也就是DR1993年1月的長州藩局部衝突爆發算起,這場內戰也隻經曆了一年多的時間。若是從八月份的京都兵變算起,全國範圍的大規模戰爭更是隻持續了半年左右而已。

然而,就是這樣一場相對而言還算短暫的戰爭,對這個島國社會所造成的破壞與毀滅,卻隻能用“史無前例”、“天崩地裂”和“文明末日”來形容

——根據有關當局在年初的粗略估計,就在這短短的一年之間,全國人口已經從戰前的兩千六百萬至三千萬,急劇減少到了如今的區區九百多萬

而更要命的是,很多地方殘餘人口之中的男女比例差距,已經達到了1:2甚至1:3以上,青壯年的勞動力匱乏到了極點,故而被許多劫後餘生的學者們哀歎為“三千年未有之慘禍”

——像這樣一年內戰所造成的人口萎縮,隻怕是用一百年來繁衍生息,也未必能恢複得了元氣。

事實上,真正在戰場上造成的死傷,從總體上講其實非常有限;而亂兵的屠戮劫掠,直接造成的死傷同樣不算最多;但是仁孝天皇頒發的滅佛令,卻是在短時間內就毀滅了島內的上千萬條性命

——先是瞬間瓦解了由佛門壟斷的整個醫療係統,導致全國都陷入了艾滋病患者一般的免疫能力缺失狀態;然後又因為戰場上隨意拋棄的腐爛屍體,以及之前的饑荒盛行和荒yin風氣,誘發了一場接一場席卷全島的綜合性大瘟疫而國內全麵崩潰動**的混亂社會狀態,又導致了一切的防疫措施都很難被執行……

因此,在黑死病、天花、痢疾、肺結核、流感、傷寒、瘧疾、梅毒等疫病的肆虐蔓延,以及一撥又一撥亂兵賊寇的血腥屠殺之下,戰前最為繁榮發達的京畿、關東兩大平原,基本都淪為了無人區:江戶成了死城,京都成了魔都,大阪如今也成了空城——幕府時期最著名的“天下三都”,一時俱滅

曾經人煙稠密,村舍相望的東海道,在京都朝廷東征軍的摧殘之下,除了最東端的駿河國勉強還算保持完好,其餘地方都陷入了無政府狀態,而之後的十幾萬大軍集體遭瘟,又導致了各種疫情的急劇爆發和蔓延,一盤散沙的當地豪強根本無力解決。在問題最嚴重的美濃、尾張地區,名古屋和岐埠這兩座大城市已經完全化作了空城,唯有在最偏遠的鄉間,還有一些零星的幸存者殘留下來……

西國的情況同樣不佳,最西端的長州藩承受戰禍尤其嚴重,二十萬居民十不存一。北部的山**由於倒幕浪人的挑撥煽動,陷入了可怕的全麵崩潰和無序動亂,能活下來一兩成的人就不錯了。南部的山陽道情況稍好一些,但畢竟也有瘟疫和戰亂爆發,由此直接出現的人口減員,估計至少也在一半以上。

因此,當初步平定亂局之後,中央政府的直轄領地,由於大批藩國和皇莊、寺社的毀滅和崩潰,在名義上似乎瞬間變得空前廣大,論石高已經超過了一千二百萬可論人口卻是出奇的稀少,滿打滿算也不過兩三百萬而已,並且還是分布在東到常陸國、西到對馬島,橫亙足足兩千多裏的範圍內

就是如此地廣人稀的領土,還被大片大片的無人區和鬼怪肆虐之地,給硬生生地切割得支離破碎,殘餘下來的聚居地,隻能零零星星地呈點狀存在,彼此難以聯通……這樣一個龐大的空架子,如何能守得住?而天文數字般的重建費用,也足以把任何政府給活活拖垮。

更別提活動在這片空曠區域之內的無數山賊盜寇,實在是教人剿不勝剿。

所以,早在巨熊軍團攻擊京都、顛覆朝廷之前,大阪財閥們就已經有了遷移核心根據地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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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片殘破之地的南北兩端,分別是東北的陸奧、出羽和北陸地區,以及西南的九州島和四國島。

這兩片偏遠的土地,雖然也遭受了瘟疫的席卷侵襲,但基本沒受到太大的戰亂破壞,社會秩序還能維持。即使是在唯一爆發過戰事的南九州,也不過是島津家的領地承受過幾輪炮擊和劫掠而已。

其中,東北各藩轄下土地約有四百萬石,名義上也早已效忠熊澤天皇,按道理應該算是站在新朝廷這一邊的“義藩”,並且在前不久組織了一個鬆散的“奧羽越列藩同盟”,推舉會津藩為盟主,勉強形成了一致對外作戰的雛形,而且在真正聯合起來之後,就能夠迅速湊出數萬兵馬。

因此,無論從大義名分(戰時盟友),還是從實力對比的角度,都不太容易下手逼迫他們搬家騰地方。

更重要的是,東北這片地方,作為政治經濟中心的環境條件,實在是太不理想了。首先是氣候異常寒冷,土地貧瘠,交通極為不便——每年冬天都會大雪封路、浮冰封港,水陸交通一起斷絕;其次又因為交通條件太差,導致了商貿物流非常不發達,很多地方都極為閉塞,民間風俗也極度排外,來自大阪的財閥們在這裏實在是難以紮根立足,更不容易生存和發展。

不過,在西南方的九州島和四國島,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九州島的石高總計兩百九十萬,四國島則由有一百二十萬石,加起來比東北的田產還要多。而西南藩國也是彼此孤立的一盤散沙,又都在這場內戰之中站錯了隊,屬於效忠“仁孝偽朝”的“賊藩”。雖然這幫牆頭草在最後時刻紛紛倒戈反正,但這個政治上的汙點,可是怎麽也洗不掉的。

因此,隻要不做得太過分,完全可以任憑武力強橫的有關當局捏扁揉圓。

而西南地區的環境條件,也比東北要好得多。首先是氣候溫暖,沒有冬季交通斷絕的危險。雖然土地也不算肥沃,但優良港口眾多,海上航運發達。尤其是最西邊的九州島,自古就與中原、南洋的海外市場聯係緊密,海上貿易極為繁榮。而財閥們也在這一帶早有根基和代理人,立足和控製起來要容易得多。

因此,在仁孝天皇斃命,國家從法理上重歸一統之後不久,大阪方麵就以毫無商量餘地的態度表示,大阪近郊殘破,不適合再做國都,而鐮倉也過於偏遠,因此,新朝廷將要遷都到西南地區目前最繁榮的長崎港,並且把整個九州島、四國島和山陽道的部分區域給圈定為直轄領地,不再分封給諸侯統治。

而九州島、四國島與山陽道等地原有的各藩諸侯,則會依據戰時的“罪行”大小,或被廢藩,或被減封,嗯,有的也會被加封,然後一股腦兒轉封出去。基本上就是扔到東海道、關東、京畿、山陰等地的無人區,自費去開荒和剿匪,進行恢複性建設——如今那裏的空地和廢城可真是不要太多

至於大規模轉封之後還剩下的大片空地,由於人口和資源的限製,眼下也隻能用港口據點統治的模式,予以最低程度的鬆散管理。若是深處於內陸的話,就隻能先盡量遷走人口,然後便完全不管了。

此外,將統治中心轉移到長崎,也有利於組織海防,抵禦隨時可能爆發的下一次外來入侵——在這場內戰之中,作為幕後黑手的龍巫教,就是從高麗渡過對馬海峽運來了兩千圖坎騎兵和若幹殺手刺客,並且在幾次關鍵性會戰之中,都起到了“勝負手”的作用……盡管他們如今早已扛著大包小包的豐盛戰利品,渡過海峽撤退回去,但誰曉得他們會不會食髓知味,過幾年之後又再來一次?

為此,讓天皇和整個中央政府坐鎮長崎,以“天子守國門”的形式就近組織海防,未嚐不是一項良策。

當然,將統治中心放在西南外島,也是存在缺陷的——因為近畿、關東、東海道這些地方,雖然現在殘破不堪,但環境、地理、土壤、水源等基礎條件,還是全國最優越的。

等到幾十年之後,國家再次恢複和發展起來,那些占據了好地方的外藩,屆時很可能會出現尾大不掉,與中央力量對比失衡的局麵。但是……有誰能考慮得了這麽長遠呢?先把眼前的困境應付過去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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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一月份的搬遷令下來,整個九州島上的大小諸侯們,當真是哀聲連天,如喪考妣。

若是在過去的年月,能夠離開九州島這種鄉下地方,到京都、大阪、江戶這些大城市去見見世麵,本來是應該歡呼雀躍才對。但是現在……唉,誰叫自己站錯了隊呢?總歸比直接廢藩要強一點兒吧

雖然他們也都知道,新封地隻是現在暫時殘破,基礎條件其實十分優越,發展起來很有後勁,遠比自己腳下的一畝三分地有前途,可這些急功近利的平庸之主們,還是更喜歡立即見效的“短平快”投機生意,而不是需要幾代人辛苦耕耘才能有所收獲的長線投資……因為這樣一來的話,就變成了把一切辛苦都歸了自己,而享受卻要留給後代子孫了……

隻是,盡管所有的諸侯大名們全都故土難舍,但在新朝廷的一再嚴令之下,也隻能先後動身——隨著前不久還牛氣衝天、坐擁天下三分之二的仁孝朝廷,在不到兩個月之內就被東軍輕鬆鏟平,連尊貴的天皇都大模大樣地直接槍斃了,巨熊軍團和大阪財閥們的聲勢,從此當真是天下列藩震怖,四方豪強俯首。

說得誇張一些,哪怕是三井龍姬大小姐要藩主切腹謝罪,這藩主也隻能立即揮淚寫下遺書,然後把肋差捅進自家肚皮,否則馬上就會被家臣或者親族給砍了……

——就連人家坐擁十幾萬大軍的京都朝廷,都在彈指間被揍得灰飛煙滅,咱們這些手底下不過幾千甚至幾百個農兵足輕的藩主大名,又能得瑟個什麽勁兒啊?難道是要主動跳出去找死嗎?

呃?你說什麽?隻要我們能夠克己複禮,充分發揮百折不撓的武士道精神,豎起“忠義填骨髓”的偉大旗幟,就一定能擋得住西洋蠻夷和大阪奸商的進犯?

天啊,原來如今這年頭居然還有真正的武士啊不錯不錯,來人啊還不快點把這位“真正的武士”給我拖下去砍了呸就算你這瘋子不要命了,本藩主還想再多活幾天呐

……

總之,截止到三月下旬,除了最南部依然堅持叛亂的薩摩藩之外,整個九州島已經被打掃幹淨,由大阪財閥全權控製的熊澤天皇新朝廷,也平安無事地被順利遷入了長崎。

而作為半殖民地國家的特色,接替了已故佩裏提督的職位,合作掌管耐色瑞爾帝國遠東殖民軍政大權的澤娜公使和菲裏.泰勒少將,同樣計劃在這裏興建起新的租界和基地,用以代替在浮空城隕落災難中被徹底毀滅的橫濱港,安置殘餘的軍隊、艦隊和僑民。

不過,既然要在這一片戰火浩劫之後的焦土上,迅速興修起如此龐大的工程,那麽應該如何籌集巨額的建設經費,就成了一個很令人撓頭的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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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戰爭就是天底下最最燒錢的活動,沒有之一。

雖然身為東軍(巨熊軍團+城管隊)總指揮的菲裏.泰勒少將,在過去的兩個月裏,一直是凱歌高奏,幾乎是兵不血刃,就輕易瓦解了京都朝廷轄下的十幾萬西軍,彈藥和輜重消耗得都很少,而僅有個位數的死傷,又使得撫恤金和戰勝獎勵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敵人往往還沒接戰就已經自行崩潰)。但光是養活麾下的一萬五千名壯漢,還有祥瑞號底艙裏的兩千名精靈女戰俘,就已經相當花錢了。

然後,隨著原帝國遠東艦隊及其附屬海軍陸戰隊的集體歸順,菲裏在欣喜於自己的兵力大幅度增強之餘,也不由得頭疼起了各種開銷的翻著跟頭上漲——作為技術性兵種,同樣數量的海軍的物資、金錢消耗,原本就是陸軍的好幾倍,即使根本沒有進行任何海戰的需要(這時的敵人已經連一條軍艦都沒有了),這三十多艘戰艦和武裝商船的日常維護保養,就要消耗比原先維持整個巨熊軍團還要多的費用

而四千名水兵和一千名海軍陸戰隊、基地守備隊的軍餉,也讓菲裏發錢發得手腳抽搐——作為讓他們歸順倒戈的條件,這些家夥之前被拖欠的半年薪餉,可是要巨熊軍團一次性補齊的啊

另一方麵,身在後方的澤娜公使雖然不用打仗,但同樣也有花大錢的項目——總共有大約一萬六千人的耐色瑞爾帝國僑民,從被毀滅的橫濱租界以及其它幾處據點之中僥幸逃出,由於家園和產業均被搗毀,眼下基本都是兩手空空、沒吃沒穿,隻能全都巴望著遠東殖民當局來養活。

對於這些落難的同胞,澤娜公使無論是基於義理還是基於職責,都不能坐視不理,隻得硬著頭皮建起了龐大的難民營,想方設法籌集糧食、簡易房屋和取暖柴火來賑濟他們——因此開支相當之浩大。

最後,還有密斯特拉、伊麗絲翠和渥金這三位女神的教會組織,為了趁著此次亂局迅速推廣信仰,也在向遠東殖民當局和大阪財閥們大肆伸手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