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最荒謬的失敗(上)

六十八、最荒謬的失敗(上)

六十八、最荒謬的失敗(上)

不僅是攻城存在困難,就是想要‘逼’迫皇帝賠款求和,菲裏.泰勒上將同樣也未能做到。

事實上,自從登陸燕子磯以來,他每天都在不斷地派遣俘虜進城送信,軟硬兼施,企圖威‘逼’皇帝屈服求和,可迄今尚未收到任何回複。對方似乎是打定了拖時間的主意,寧死不肯還債了。

——事實上,眼下的滿朝文武之中,由於看著京師貌似搖搖‘欲’墜,已經頗有不少主和派人士出現。但問題在於,求和就要還債,而還債就要湊錢。偏偏國庫裏此刻已是空空‘**’‘**’,根本籌不出銀子。皇帝又不肯發內帑救急,而且也沒有這麽多的內帑。因此,朝廷隻能將這筆巨款攤派到每一家官紳貴戚的頭上,尤其是首先提出議和的家夥,更是會遭到槍打出頭鳥的下場,隻怕是要“被捐資報效”到傾家‘**’產不可……

鑒於以上可能會出現的危險,既然連皇帝都不急,咱們還急什麽呢?

於是,麵對著鋪天蓋地而來的炮火,諸位官吏們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巴,一心坐等看笑話了。

至於主動惹出這樣一場大禍的皇帝陛下麽……嗯,不管他究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被怒火衝昏了理智,又或者已經暗自後悔,但此刻縱然願意拉下臉麵求和,皇帝的手裏也根本沒錢還債。若是強行搜刮城內官紳,隻怕是立即就要爆發兵變——所以,他也隻有硬著頭皮繼續撐下去了。

更何況,他的好弟弟慶王殿下,剛剛給他‘弄’來了一張好牌……雖然看起來有點怪。

——因此,正當菲裏和他的袖珍遠征軍,望著高聳巍峨的南京城,一時間進退兩難之際。城中的朝廷官軍,卻終於發動了姍姍來遲的反攻。

“……官軍開啟了城西的太平‘門’,正沿著玄武湖南岸大道,向紫金山上的天堡城‘挺’進!”

伴隨著一串示警的號角聲,一名風塵仆仆的‘精’靈偵察兵翻身下馬,快步奔上狹窄崎嶇的山道,向菲裏如此報告說,“……正在巡視最前線的費頓指揮官,鑒於我方主力尚在數裏之外的此處,縱然想要阻截,也已經調動不及,故而下令前哨斥候一律撤退,即將與長官的中軍本陣會合!”

“……知道了。唉,其實這些戰況,我們在山上都看得很清楚。”

菲裏揮手讓這位斥候退了下去,然後一邊小聲嘀咕著,一邊再次給自己加持了鷹眼術。

在他的視野中,這支大膽的敵軍在出城之後,並沒有進入天堡城固守,而是會合了天堡城中的一部分火槍兵,一起沿著玄武湖畔的狹窄平原,慢慢向東北方向的幕府山移動——而那裏正是遠征軍的大本營。

“……瞧著這副架勢,難道是想跟我們決戰嗎?嗬嗬,原本正愁他們縮進烏龜殼裏,沒法敲掉呢!這下可算是送上‘門’來了!就是人數未免太少了一點兒……似乎最多才隻有一兩千人?”

似乎是驚異於這支敵軍的勇猛,菲裏不由得低聲吹了一下口哨。

事實上,截止到昨天下午,朝廷位於城外的據點,已經隻剩下能夠直接炮轟市區的天堡城一處。而且守軍不多,士氣也很糟糕,若是菲裏願意不計代價發動強攻的話,應該是能夠把這座要塞拿下來的——在擁有飛行船和飛天掃帚的立體化魔法特‘混’戰隊麵前,險峻的地勢並不能保障要塞的安全。

更別提此時在菲裏的手下,還有一幫‘精’通浮空術的卓爾‘精’靈‘女’戰士,除非這座堡壘上設置了‘迷’鎖法陣,否則在一番炮火和轟炸掩護之後,完全可以把她們直接空投進去大砍大殺。

但問題是,即使拔下了天堡城,轟垮了南京城牆,遠征軍也沒有足夠的力量填進城裏去打巷戰。

所以,在李華梅的革命黨人初戰不利之後,菲裏就把這座堡壘丟下不管了——在不準備攻城的情況下,還要‘花’費巨大的代價去搶占城郊製高點,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蠢事。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就無法在紫金山區與主動出擊的敵人決戰——首先是地形崎嶇,兵力擺不開;其次是製高點在敵人的掌握之中,依靠茂密叢林的掩護,小部隊在山間移動或許不會有事,但若是讓主力軍在這裏排兵布陣,變成一個醒目的大靶子,就恐怕要挨天堡城的炮擊了。

因此,菲裏便將散落在各處的部隊集合起來,稍微後撤,合計湊了兩千餘人,在玄武湖北岸的一片*平原上設置了陣地,剛好堵住了對手前往幕府山大營的道路。

這裏距離南京城不過三四裏,隔著一汪碧綠的湖水,就是巍峨高大的南京城牆。因此當兩軍開始遙遙對峙之後,城頭上就站滿了聞訊而來的觀戰人群,其中多為城內的八旗子弟。盡管眼下正是氣氛最為肅殺的臨戰之際,這些家夥卻似乎全無一絲緊張的意思,有的人在城頭鋪開涼席,招朋呼友一起吃吃喝喝;有的人則興致十足地擂鼓呐喊,為己方兵馬助威,仿佛不是在觀察作戰,而是在欣賞比賽一般。

另一方麵,在真正槍口相對,能夠看清楚敵人的模樣之後,諸位耐‘色’瑞爾帝國旗下的士兵,一時間也都麵麵相覷,心中說不出的糾結和別扭。

——天底下居然還有這麽奇怪的軍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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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金滅洋!神功無敵!恭祝我聖‘門’芙蓉教千秋萬代,一統江湖!萬福萬福萬萬福!”

“……扶金滅洋!神功無敵!恭祝我聖‘門’芙蓉教千秋萬代,一統江湖!萬福萬福萬萬福!”

——這樣奇怪的“軍隊”,當真能打仗嗎?

剛剛從天堡城下來的洋槍隊管帶安爾樂大人,一邊好奇地打量這支敢於主動出城挑戰的魔教“友軍”,聽著他們一路高喊的‘激’昂口號,一邊忍不住如此暗自腹誹道。

他此前並不是沒有見過魔教的黨徒,也不是不曉得這幫家夥的古怪神通。

事實上,在一個月的鎮江郊外,安爾樂管帶就曾經大開殺戒,鎮壓了上萬魔教信徒的‘騷’‘亂’。當初給安爾樂留下的印象,不過是會一些古怪符咒,還有就是倚多為勝罷了——縱然這些家夥會用閉火分砂咒,拿火槍打不死,但畢竟是烏合之眾,論刀劍棍‘棒’也不是職業軍人的對手,而且稍有死傷,就會一哄而散。

可眼下這支自稱是“聖‘門’正統”的芙蓉教隊伍,卻是比他見過的那些烏合之眾,還要更加的不成體統——芙蓉教在攻破上海租界、擒獲洋人總督的戰事中立下大功之後,一直頗得朝廷信任。這一次為了擊退洋人和革命黨,芙蓉聖‘女’宣稱要在京中召募“六甲神兵”。原本應當集齊7777人,由於時間倉促,改為777人。召兵不拘年紀老少,也不問有無武藝,隻要生辰八字相符即可。

更誇張的是,芙蓉聖‘女’聲稱由於人數減少,不得不用‘陰’氣來克火器,這支“神兵”居然全召‘女’人!

於是,此次出城迎擊的隊伍,除了幾百名慶王府‘侍’衛之外,基本上就成了清一‘色’的娘子軍。

在這777名娘子軍之中,既有風韻嫵媚的青年少‘婦’,又有調皮可愛的垂髫‘女’童,還有染了‘花’柳病以至於渾身膿瘡的老年妓‘女’,以及許多滿臉橫‘肉’的中年潑‘婦’。其中漂亮的少,醜陋的多,所有‘女’子一律身穿紅衣,臉上‘蒙’著紅紗巾,肩扛一麵杏黃八卦坎字旗,手裏拿著籃子、扇子、燈籠、香爐、牌位、拂塵等物,嘴裏高喊著“扶金滅洋”、“神功無敵”的口號,雄赳赳氣昂昂地出征殺洋夷去也!

除了這777名娘子軍之外,芙蓉教方麵還帶來一些因為八字不合而落選的‘婦’‘女’,讓她們輪流扛著一頂十人抬的巨大轎子。上頭設了不知道哪路神仙的神龕,外頭罩著一層黃布,四周密密麻麻地圍滿了各式香爐燭台,一路上煙霧繚繞,順風飄十裏,頂風都能飄三裏,當真搞得是烏煙瘴氣。

另外,還有一些不屬於芙蓉教的魔教神棍,也都自發地跟在隊伍後頭。這些家夥總算大半都是壯年漢子,可惜裝束卻更加奇異——多半赤膊紋身,臉上全都抹了油彩,宛如唱戲的名角,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門’,從鐮刀到擀麵杖都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一個戴著豬頭麵具,扛著釘耙的白胖子,騎在一頭老母豬上招搖過市,嘴裏還“噗噗”響個不停,比他**的‘肥’豬還要叫得歡,全不顧四周人人側目。

至於掛帥出征的芙蓉聖‘女’,則是既不騎馬,也不坐轎,而是乘著一輛估計普天之下都絕無僅有的三鹿車——車身長寬皆逾八尺,四周‘蒙’著金光閃閃的繡‘花’綢緞幔子。拉車的牲口更是三匹‘毛’皮油亮的稀罕白鹿!還有一群五彩衣裳的鼓樂手,跟著這輛造型別致的三鹿車,一路吹吹打打,絲竹之聲不絕。

雖然很好奇這位芙蓉聖‘女’的芳容究竟如何,但看看她這些手下貌似‘精’神病人一般的癲狂行徑,安爾樂管帶就感覺這貨恐怕同樣是一個神神叨叨的‘女’瘋子,怎麽也不敢上前探問了。

總之,這支‘花’裏胡俏的隊伍,既像是‘精’神病人集體大遊行,又像是雜耍小醜在開廟會,但卻絕對沒法讓人聯想到打仗——連刀劍都沒有幾把,火炮更是沒有一尊,如何跟船堅炮利的西洋人對陣?

更撲街的是,由於這些‘婦’人大多裹了小腳,走不快也走不遠,結果短短六七裏的路程,就硬是消磨了大半天時光。等到兩撥兵馬全都抵達玄武湖北岸,開始列陣對峙之後,望著對麵這幫瘋瘋癲癲的隊伍,早已等到不耐煩的耐‘色’瑞爾士兵們先是大吃一驚,隨即便是轟然大笑,以為敵人全都傻了。

那位硬著頭皮跟來的安爾樂管帶,見狀也是羞愧得無地自容,趕緊命令部下悄悄後撤,讓這些魔教黨徒們站在前邊。這樣等到那些瘋癲婆娘們被擊潰之後,自己也好盡快跑路。

唯有這些被嘲笑的娘子軍,卻是凜然不動,依舊舉著香爐、神位和杏黃八卦坎字旗,一步步地向前推進,很快就進入了對方的炮火‘射’程。並且她們一邊走,一邊還跟哼歌似的唱道:

“……天兵天將臨凡,聖母聖‘女’降世!任憑那紅‘毛’鬼夷來鬧,這大金江山咱來保!天下香主共襄盛舉,萬千義民一起舉刀!焚黃表,升香煙,各路神仙降甘霖,四方妖邪都嚇跑!要把那人間小天堂來造……”

而在她們的背後,安爾樂管帶已經悄悄帶著洋槍隊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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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把這麽一幫家夥送出城來……那位皇帝是想要把我們給活活笑死嗎?”

看到這夥讓自己等候多時的“勇敢”敵人,居然是這麽一群疑似‘精’神病人的瘋婆娘,原本一直在嚴陣以待的菲裏,不由得在額頭上爆滿了青筋,哭笑不得地如此歎息道。

“……嘿嘿,正所謂末世之中,群魔‘亂’舞,這韃子朝廷做出的荒唐事還多著呢!”

對著這幫怎麽看都‘精’神有問題的敵人,李華梅提督也是忍俊不禁,“……昨天我在郊外逮著許多殘疾人和麻風病人,手中除了木‘棒’之外,連刀子都沒有一把,卻自稱是禁衛軍第一鎮的官兵——經過審問才曉得,原來是那班八旗子弟不敢出城打仗,於是沿街抓了許多病人,隨意丟出城外湊數……”

“……唉,本來讓士兵們多笑上一陣子,再看一會兒這場好笑的鬧劇倒也不錯,但現在已經快到傍晚,是時候該回去吃飯了……所以還是快點散場趕人吧!”

菲裏有些疲倦地打了個哈欠,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對身後待命的傳令兵吩咐道:“……傳我的命令,全體火炮裝填開‘花’彈,目標前方敵群,三發急速‘射’,立即開火!”

但是,接下來的事態發展,卻和他預料的完全相反。

在戰場上被打散驅走的失敗者,並非對麵那幫瘋婆娘,而是這邊的耐‘色’瑞爾帝國軍隊!

——遙遙看到了對麵的炮口轉動,這邊的紅衣娘子軍們當即就一聲尖叫,隨即毫無羞澀地當眾脫了‘褲’子衣服,將褻衣、肚兜甚至月經帶之類的物件,一時間丟得滿地都是,直至剝到一絲不掛!

結果,陣地上的炮兵剛剛算完參數,裝填好彈‘藥’,這些一絲不掛的‘裸’體‘女’人,就已經在陣列的最前方轉身伏下,光著身子遙遙朝向守軍的槍口,撅起兩瓣白‘花’‘花’的渾圓屁股,並且‘露’出了‘腿’根處若隱若現的黑‘毛’,一邊扭動著腰肢,嘴裏更是唱起了內容詭異的歌謠:

“……你有狼牙‘棒’,我有天靈蓋;你有火‘藥’槍,我有‘陰’‘門’陣;一幹鬼子皆殺盡,聖‘門’無敵萬萬年……”

伴隨著這怪異的歌聲,以及更加怪異的臨陣脫衣舉動,身為魔法‘女’神候補選民的菲裏,一時間竟隱約感到了某種奇異的能量在天地之間流動,從表麵上看有些像是神跡,但其本質又截然不同。

隻是,還沒等他的腦袋轉過彎來,一場出人意料的空前慘禍,就降臨到了他的遠征軍頭上。

——當經驗豐富的矮人炮手們完成了準備工作,用力拉下炮繩之後,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交’織成一片,讓大地劇烈地顫抖起來……隻可惜炸響的並非開‘花’炮彈,而是火炮本身!

更要命的是,炸膛的火炮並非一‘門’兩‘門’,而是全部!

霎時間,十二個閃亮的火球在炮兵陣地上騰起,無數滾燙的金屬碎片漫天飛舞,將四周所有的人畜統統削成了‘肉’末。而伴隨著熱‘浪’飛濺的火‘花’,更是點燃了散落在各處的彈‘藥’箱,‘激’起了更大的災禍!

——在下一瞬間,整個天空好象都突然黯淡了下來,然後從炮兵陣地上騰起了一道燦爛奪目的巨大火焰,明亮的火光幾乎遮蔽了整個天空,也晃‘花’了任何敢直視它的人的雙眼。

隨即,劇烈的衝擊‘波’向四麵八方傳開,震動得每一個人都站立不穩。非但守在陣地上的耐‘色’瑞爾士兵們全都東倒西歪。就連對麵那些集體發功的魔教‘裸’‘女’們,同樣也是成了滾地葫蘆,一時間場麵大‘亂’。

菲裏的指揮部帳篷,雖然和炮兵陣地隔得較遠,沒有在爆炸氣‘浪’中受到太大的衝擊,但是當大地震顫起來的時候,同樣也是嘩啦啦地折斷坍塌,把菲裏和幾個高級將校們全都埋在了底下。

因此,當菲裏從一堆帆布底下被人拖出來的時候,依舊感覺自己的耳邊嗡嗡直響,眼前一片黑暗,連思維也是一片‘混’沌……直到他回頭看見了已經被炸得七零八落的炮兵陣地,以及橫七豎八、血流滿地的各隊士兵,這才反應過來,明白了前一刻究竟發生了何等可怕之事。

——他的全部炮兵和至少四分之一的步兵,都已經在剛才的爆炸聲中,莫名其妙地報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