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生路與死路（二）
越崢轉了兩圈,忽然劍鞘不小心碰到石柱。越崢低下頭凝視王小劍片刻，抬頭往劍碰到的石柱麵所對的小路看去。
“既然是你選的,就這條吧。”越崢撫摸上劍柄,目光微微一動，繼而大步踏上正北的路。
輪回盤外,眾人看到第二層圓輪忽然冒起一陣白光,東嶽的人立即高興地叫起來，“他又選對了！”
回赫興忽然推了路長老一把，路長老踉蹌兩步,一不小心把山上的一塊石頭踢了下去，赤日炎眼疾手快,手中一道靈光閃過,石塊碎成了粉末,然而僅僅是細微的粉末落入輪回盤，盤麵上的紋路突然發生了改變。那些原本同心圓似的圓輪忽然改變了形態，變得不規則起來。
輪回盤生死路，極易受到幹擾。
“你做什麽？”秦長老不高興地看向路長老。
“我……”
“他隻是沒站穩而已。”回赫興道。
東嶽的人目光立即變得警覺，誰都知道路長老和越崢有仇，這次難保不是故意的。在這樣的情景幹出這種事，實在太沒風度太不顧身份了！
越崢往前走，走了不久，忽然麵前的路彎曲了起來，他皺皺眉，回頭看了看筆直的道路，又看了看前麵忽然彎曲的道路，最終還是選擇繼續往前走去。然而他剛踏上那彎曲的道路，腳下的路忽然消失，整個人頓時沉入火海當中！
四麵八方的火舌頓時舔舐而來！
輪回盤外麵的白色光芒驟然轉變成紅色，紅豔豔的光芒將人的臉色襯得白如厲鬼。
“越崢！”赤日炎大吃一驚。因為剛才路長老的不小心，輪回盤受到幹擾，原本的生路變成了死路！
“你一定是故意的！”脾氣最火爆的明長老立即罵道。
回赫興道：“說了不是故意的。”
“你！”明長老跺跺腳，氣得吹胡子瞪眼，“你好意思包庇這種小氣鬼？”
“明長老。”赤日炎開口阻止了他的大罵，語氣森冷，“輪回盤開啟時故意搗亂，必定重罰！這是瀚海雲宗萬年來立下的規矩，相信大家都該了解。大家別吵，護盤！”
聽他號令，其他人立即運起自身的靈力一直灌注入輪回盤的紅色光芒中，紅色的光芒頓時晃動起來。
“師兄，這不太好吧？”回赫興忽然道，“輪回盤生死不計，他才剛進入死路便要外麵的人護盤，就算他通過了試煉，也沒法讓人服氣說他通過了長老試煉吧？”
赤日炎的麵色沉了下去，變幻片刻，他慢慢收回手。其他人看他放了手，也收回手。一雙雙眼睛直直盯著輪回盤裏麵的那條發光的輪帶。
輪回盤裏麵，越崢落入火焰滔天的火海，千鈞一發之際，他渾身爆發出一層白色的冷光，保護在他周圍。
然而在這不知盡頭的火海行走，這樣大耗度的靈力外放根本支撐不了多久。越崢立即抽出追天劍準備強行禦劍飛行，然而足下放佛有巨大的吸引力，追天劍根本飛不起來。
看來隻能走了。
越崢想回頭回到石柱，然而後麵也沒路了，隻有茫茫火海。
他用手撫摸著腰部的劍，不知是在問別人還是問自己，“該往回走，還是往前走？”
無聲無息。
眸色瞬間晦暗不明，拿主意的時間很短，“既然是你選的，就這樣吧！”
他放開握劍的手，發足往原定的方向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前方依然是火海，放佛沒有盡頭，他不僅遲疑起來，還要繼續跑下去嗎？如果是錯誤的路……要不要回頭？
稍微的猶豫，讓他的步子慢了下來，渾身的白光已經在火舌的舔舐下暗淡下去。
在輪回盤外，眾人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
“快走啊！愣著幹什麽？往前走！”秦長老和明長老朝輪回盤大喊，他們的聲音理所當然抵達不了越崢的耳朵。
西嶺的一眾人，臉色在紅光的映照下明明滅滅，晦暗不明。
氣氛緊繃，接著，在眾人的心思各異下，他們看到那道輪又繼續開始旋轉，不知道過了多久，輪終於轉到了盡頭，漫山遍野的紅光驟然轉化成白光。
死路變生路。
眾人頓時長長鬆了一口氣，隻覺得背心濕透。
秦長老第一個發難，對著西嶺道：“不可再出錯，不可再出錯！”
“相信再也不會了。”安長老和明長老對視一眼，移動到了靠近路長老的地方。
路長老剛才被回赫興推了一下，知道他們這是在警備自己，頓時覺得不爽，哼了一聲，然而終究沒有說出真相。
輪回盤裏麵，越崢一直往前跑著跑著，在他以為會永遠這麽跑下去的時候眼前的火焰忽然如同摩西分海似的分開，露出一扇高大沉重的鐵門來。
他身上的光芒已經變得很暗淡，那是靈力快要耗盡的征兆。
看到那扇門，他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入。強烈的白光讓人睜不開眼睛，越崢頓住腳用手遮眼。過了好一會兒光芒散盡，越崢才看清了周圍的一切。
身後的門理所當然地消失了，周圍鳥語花香，樹木繁茂，潺潺的流水繞著林木流淌。
這是一片落英繽紛的桃林。
桃林深處隻有一條蜿蜒向遠方的小路，通向桃林深深的地方。越崢遲疑片刻，抬足踏上小路，剛走了兩步，一個女人的聲音遠遠地從林子一頭呼喚著人的名字走過來。
她叫——“燕崢！燕崢！”
越崢平靜無波的眼眸忽然泛起一絲驚訝的波瀾，他移動的腳停住，轉頭看向小路的另一頭——那裏走來一個身影窈窕的影子，掩映在紛紛揚揚的粉色桃花中，放佛山間的仙女緩緩走來。
“燕崢——！”那名女子忽然看見他，眼睛頓時露出又驚又喜的神情，“你在這裏！”
香風拂過，女子已經奔了過來一把抱住他，“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越崢猝不及防被她抱住，雙手猶豫了半晌，才輕輕地反抱住女子，不確定地輕聲道：“……娘？”
輪回盤外。
才變白沒多久的光芒驟然又轉換成紅色的光芒，赤日炎等大吃一驚，不明白生路為什麽突然變成死路。
“宗主，這是怎麽回事？”秦長老捋著胡子問，“感覺越崢的輪回盤走得相當凶險，生死路變化太快了。”
赤日炎轉頭問站在路長老不遠處的安長老，“輪回盤最近有什麽異常沒有？”
身為遇樓峰的峰主、輪回盤的看護者，安長老也覺得生死路變化太快，搖搖頭，“一切如常。”
路長老嘿嘿一笑，“看來是越崢的運氣太差，惹得輪回盤變化無常，大概老天不願意讓他通過吧。”
他笑著笑著，轉頭看向回赫興，卻忽然注意到他身邊的成長老手晃了一下，又很快收了回去。他的動作極快，幾乎沒人注意到，然而路長老一直盯著那方，加上離得近，他清楚地看到了那個是什麽東西——收妖瓶。
所謂的收妖瓶是非常平常的東西，在凡間行走的道士基本上人手一個，如果遇到妖物魔物之類，如果有必要殺了他們取了他們的血或者其他部位放在收妖瓶裏麵保存，如果遇到無法一下子滅到的邪物，便將他們的元神收在瓶子裏麵，以後再處理。然而這樣普通的東西在這種輪回盤開啟的時候帶過來，無疑居心不良。因為輪回盤是魔器，裏麵封印了萬千邪物，外界一點點的邪意雖然無法破開封印，但是卻能讓啟動的輪回盤感受到，自然便會變化萬端。
“有東西。”不遠處的安長老忽然開口道，“誰把邪物帶過來了？”
路長老一驚，還是被發現了。安長老是輪回盤的看守人，對於輪回盤的感應更強烈些。
眾人麵麵相覷，誰會在身上帶邪物呢？
安長老又提示道：“收了邪物的寶器也不可以帶來，如果寶器未關好讓邪物泄露，也會讓輪回盤感應到。”
聽他這麽一說，眾人恍然大悟的同時又疑惑，“我們收的東西不會泄露出來。”
“為了預防萬一，還是放到一邊去吧。”安長老提議。
東嶽的長老們看了看赤日炎，在他點頭同意後紛紛將收了邪物的東西從身上拿下來放在一邊。
“敢問西嶺的長老們沒有帶任何法器嗎？”安長老看著西嶺方向。
回赫興轉頭看向身邊的長老，“你們有帶法器嗎？”
西嶺的長老們才不情不願地把身上的東西拿出來放在一邊，安長老走過去仔細看了一會兒，拿出一個白色的玉瓶道：“就是這個收妖瓶，剛剛泄露了魔氣。”
明長老立即對回赫興怒道：“你們分明不安好心！把這種東西帶過來！”
“隻是不小心沒蓋好蓋子而已，用得著這麽大驚小怪嗎？”回赫興身邊的成長老淡淡道。
“你！”明長老氣得吹胡子瞪眼。
輪回盤裏麵，越崢抱著的女子撫摸上他的臉龐，麵色帶著淒迷，“燕崢，你恨我嗎？”
越崢抿著唇，眼睛望著前方，他像是在認真看著桃林，卻又像什麽也沒看。
“你是誰？”
“我是你娘啊。”女子輕聲道。
“你不是我娘，我娘早就死了。”越崢的話很冷漠。
“你一定恨我吧，是我讓你變成這樣。”女子盈盈的美目中幾乎要滴落淚水，塗著丹蔻的手指描繪著他俊美的麵龐，“情人雪……還在你體內嗎？”
越崢的目光微微一動，終於低下頭凝視她的臉龐，“你怎麽知道我體內有情人雪？”
女子紅唇微抿，眼睛裏滿含笑意，“因為我是你娘啊。”
越崢默然不語，心中微微吃驚。天底下竟然有一模一樣的人，不止如此，竟然還知道情人雪的事！
“來，我們走，你舅舅來接我們了……”
越崢一把將她推開，原本深黑的眼珠泛起了微微的藍色，全身的氣息如同冰雪般冷硬起來，“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