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家能被李桂滅門,多虧了錢父和錢夫人的私心。

從一開始,錢夫人便未打算讓外室進門,更加不會容忍這母子倆搶奪自己的位置。

尤其是錢父打算將外室生的兒子,認在錢夫人膝下,再以嫡次子的名義出現在外界麵前,這讓錢夫人寧願魚死網破,也不樂意讓錢父和那對母子得逞。

錢父不肯交出李桂,錢夫人便將恨意轉移到了那對母子身上。

雙方你來我往之下,反而給了李桂機會。

林一解釋道:“李桂逃出去後,錢父派人搜尋,卻未料到他在井中下了毒。”

所以錢府眾人,都因為中毒身亡,在一夜之間,被全部毒死。

連帶著府中的牲畜都未留。

宋銘皺了皺眉,他理解李桂的仇恨,也理解李桂的無奈,但牽連無辜之人,他不能理解。

湛思瀾知道宋銘在想什麽,覷了他一眼,小聲道:“李桂……或許是認為這個方法最簡單。”

壘城除了人命不值一提外,還有狗仗人勢。

宋銘看向湛思瀾,鬆了眉心道:“我知道。”

錢府能有這樣的主子,活在底層的下人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在井水中投毒,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換作他置身這樣的境地,也可能會采取這種激進的辦法。

他深呼吸一口氣,問林一:“李桂現在人呢?”

林一搖頭:“不知道躲哪裏去了。”

除了他們知曉毒是李桂所下,外麵的人都在猜測,錢府是不是得罪了人。

宋銘點頭:“李桂那邊,暫時別管了。林一,你多注意張家的動向。”

“是!”林一幹脆應聲。

正巧這個時候,外麵的診脈的毒醫,一批又一批回來。

宋銘站起身:“我去看看。”

時間隻有三日,還是眼下解毒最要緊。

湛思瀾跟著宋銘一起下樓,中途還聽見人議論:

“張家不愧是製毒高手,就目前的題目而言,那本《肉骨白書》絕對搶手!”

旁邊的人點頭:“可不是嗎,我聽說這次的毒叫“白雪”,其中有白蟾蜍和滴水觀音,其他就不清楚了。”

“這兩味毒,其實還好,但張家肯定還用了其他,不然這毒不會這麽霸道。”

“我還沒來得及去看呢,怎麽個霸道法子?”

“你一會兒看到就知道了,藥人本身就是劇毒,即便中了其他毒,症狀也不會太嚴重,可這次這些藥人皮膚上,已經出現了膿腫。”

“都膿腫了?”

“對啊。”

“……”

湛思瀾看向宋銘,好奇道:“藥人的皮膚膿腫,代表毒很厲害嗎?”

宋銘看了他一眼,點頭解釋:“你可以這樣理解,藥人是活死人,自愈能力比平常人弱,但同藥人融為一體的毒,會保護藥人,一旦藥人所中的毒,超過藥人體內的毒,便會破壞藥人的身體。”

“可上一次的毒,藥人也出現症狀了啊?”湛思瀾不太能理解。

“那是因為剛服下,體內的毒還未發揮保護機製,所以會呈現症狀,但也比平常人輕。”宋銘說到這裏,兩人已經到了藥人不遠處。

在藥人周圍,還有幾個人。

他們正一邊研究藥人,一邊拿著紙筆,寫寫畫畫。

宋銘和湛思瀾就站在他們身後,打算等他們看完再上前。

誰知檢查藥人的竟然是老熟人。

周老笑嗬嗬看向宋銘:“你們來了啊。”

他語氣裏透著熟絡,仿佛許久未見的老友。

宋銘並不理會他的熟絡,神色淡淡地“嗯”了一聲。

周老還未發話,另一個站在藥人跟前的人厲聲嗬斥道:“你誰啊!怎麽跟周老說話呢!”

另一個人也跟著附和:“周老雖比不得張家,但在這壘城,誰不給周老兩分薄麵,你們算誰啊!”

周老見狀,忙緊打圓場:“這位就是名瀾學府的宋銘,不可無禮。”

那兩人麵麵相覷,忌憚的後退了一步。

看著不像是欺負人,反倒像是被人欺負。

湛思瀾嗤笑一聲,麵容冷峻:“我夫君不過是應比試要求,過來觀察藥人情況,怎麽,你們胡亂揣測,還怪我夫君名聲太大?”

“你們休要仗勢欺人!”先出言不遜的人,倒打一耙道。

“就是!別以為你們名聲大,我們就怕你們!”另一人附和。

湛思瀾氣笑了:“到底誰想仗勢欺人,你們自己清楚!”

“你!”

宋銘目光掃向周老,這人雖出口訓了人,但他選擇的時機很巧妙。

一看就是隔岸觀火,不安好心。

果然,周老又笑嗬嗬唱和道:“誤會,大家別傷了和氣。”

說完這句,他看向幫腔的兩人:“你們看診的也夠久了,不如先回吧,雖然給了三日時間,但如今規則已變,還是早些回去製作解藥吧。”

那兩人聞言,對視一眼,紛紛快步離開。

周老又看向宋銘:“小宋啊,你看著如何?”

“周老以為何?”宋銘反問,看向他的目光十分冷冽。

周老被看的一僵,硬著頭皮道:“他身上這膿包,是白蟾蜍所致,但又摻合了滴水觀音等毒物,除了膿包外,心脈也有損害,想要解毒,還需要先護住心脈,再解表麵的膿包毒。”

“周老所言有理。”宋銘並未上前,但看的分明,這藥人身上還有魔氣。

“小宋啊,你沒什麽補充的嗎?”周老表情僵硬,心道這宋銘不上道啊,他將自己知道的說了,這宋銘卻什麽都不說。

他眼底閃過一抹暗色。

宋銘不經意瞟了他一眼,恰好將他的不滿收在眼裏,他停頓了一下,淡淡道:“他身上這毒,已經同他的藥人毒相融了,想要解毒,得先分離。”

說分離,不如說護住有毒的經脈。

周老皺了皺眉,宋銘這話說了又等於沒說,但對比他口中的護住心脈,又細致了些。

湛思瀾聽得似懂非懂,他看向宋銘,問:“我們要回去了嗎?”

宋銘也覺得沒什麽可看的了,點點頭:“嗯。”

周老攔住人,瞪著眼睛問:“你不把脈?”

宋銘笑了笑:“我相信周老,告辭。”

周老還想說什麽,宋銘帶著湛思瀾已經走了。

他愣在原地,眼神狠戾,方才的和藹消失不見。

就在這時,秦亢從一旁走了出來。

他目光落下周老身上,諷刺道:“一向占人便宜的周老,沒想到卻被別人占了便宜。”

周老眯了眯眼睛,目光淩厲的看向他:“那也比在角落當隻吃白食的老鼠強。”

“嘖。”秦亢忽然逼近周老,目光剜人,“周老莫不是以為我真不敢動你?”

周老抬手推開他,輕彈了兩下衣服,不屑道:“你莫不是忘了,你師承何人?”

“不過是教了些許皮毛,你真將自己當我師父了?”秦亢語氣一頓,又嘲諷道,“若非你耽誤我幾年,我又何止今天這點本事?”

周老臉色恢複了笑嗬嗬:“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莫非你想將自己置身於不忠不孝之地?”

“在這壘城,誰不是不忠不孝之人?”秦亢將手掌放到了周老肩膀上,重力拍了拍,“在壘城,靠實力說話。”

周老臉色難看,尤其是對上秦亢眼裏的殺意時,他是真覺得對方想殺了自己。

他嚇得後退,奈何肩膀上的手,忽然死死按住了對方。

秦亢猛地欺身,在他耳邊道:“若非張家規定,比試期間不許殺人,我真想親手殺了你!”

周老瞪大了眼睛,他沒敢再懷疑秦亢的話,因為他知道,這小兔崽子真會這麽做。

他隻好誘哄道:“我們現在共同的敵人是宋銘,你也不想被他一個外城人踩在腳下吧?”

秦亢心知他想利用自己,但還是應了聲:“當然。”

“不過也需要我們合作不是嗎?”

周老沒否認,四目相對,兩人猶如兩隻狐狸,最後各回各家。

宋銘回到客棧,並未著急製作解藥。

他和湛思瀾回了喝茶的房間。

林一進來時,正好見兩人在喝茶,他恭敬道:“公子,你猜的不錯,周老和秦亢確實有糾葛。”

方才出門,宋銘沒讓林一跟著一起去,就是提醒對方在暗中觀察。

沒想到他們走後,還真有貓膩。

宋銘將茶杯放在桌上,示意林一接著說。

“秦亢十歲的時候,曾在周老名下學了三年,但周老怕一個年輕的徒兒超過自己,便拘著他隻教皮毛。”

“後來秦亢察覺後,便離開了師門,但他另拜師父這一點,一直被周老攥著,還時不時被拿出來說。”

林一覺得當初宋銘被眾人針對,應該也是周老的原因。

宋銘見識了周老的惡心,但沒想到這人氣量這麽小。

湛思瀾好奇道:“這壘城這麽多天賦好的毒醫,這周老嫉妒的完?”

宋銘在沒穿越到這裏時,還真遇見過。

他搖搖頭:“嫉妒不完,但可以扼殺一個好苗子,就少了一個超越自己的人。”

準確來說,是其他人可以,但自己的徒兒不行!

這是作為師父的尊嚴。

湛思瀾眉心深陷,這樣的人,他實在理解不了。

宋銘將視線再次落在林一身上:“你繼續說。”

“他們想聯手對付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