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舒將包藥的紙擺在櫃台上,按著藥方依次抓藥。

直到藥方上最後一味針厄木靈草時,他犯了難。

因為他找遍了藥房,也沒有找到它什麽草藥。

“宋神醫讓我來看看藥抓好了沒。”顏聞抒邁步進屋,見魏舒麵露難色,疑惑道,“怎麽了?”

魏舒沒有搭理他,把抓好的草藥包好放一邊,這才從櫃子後麵出來。

“你去哪?”顏聞抒見他要走,連忙把人攔住。

“少了一味藥,我去問問師父。”魏舒蹙著眉心,說完繞開他離開。

顏聞抒猶豫了兩秒,追了上去。

而此時,宋銘正扶著葉思瀾往椅子上坐。

葉思瀾聽到匆忙的腳步聲,伸手扯了扯宋銘的衣袖。

宋銘剛想問怎麽了,便見魏舒和顏聞抒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師父,針厄木靈草是什麽?”魏舒指著藥方末尾問宋銘。

他不提,宋銘都忘了這味草藥,現在隻有他知道藥效。

他沉默了兩秒,衝葉思瀾說:“在這裏坐一會兒,我跟魏舒去去就來。”

葉思瀾點了點頭。

這次顏聞抒沒有跟上去,他走到葉思瀾一米遠的地方站住腳,忽然道:“葉小公子。”

葉思瀾用無神的眼睛看著他,不卑不亢道:“少城主。”

“你既然認識我,為何不戳破我的身份?”顏聞抒眯了眯眼,神情似在打量。

“隻是聽過名諱罷了,何況你是來求醫,又不是用少城主的身份強迫我相公救你。”葉思瀾沒了往日在宋銘麵前的小心翼翼,態度也愈加強硬。

顏聞抒噗嗤一笑,調侃道:“看畫像還以為是個柔弱小美人,沒想到身上還帶了刺。”

當初,葉常德給葉思瀾物色人家時,托人專門畫了一副畫像。

本著萬一的想法,便讓人把葉思瀾的畫像輾轉了多人。

恰好,顏聞抒就看過。

當時,他還誇了一句“美人”。

兩人都不知道是,正是這句“美人”葬送了葉思瀾的眼睛。

也因此,他跟葉思瀾再無緣分。

顏聞抒說完這句話,本以為葉思瀾會反駁,卻不想對方陷入了沉默。

“你不是跟獵戶私奔了嗎?怎麽會成了宋神醫的夫郎?”

葉思瀾覺得“私奔”兩個字格外刺耳,他麵無表情道:“湊巧,治好你肺癆的宋神醫,以前就是個獵戶。”

顏聞抒皺了皺眉,想到什麽,他又問:“不是因為要嫁給我做妾,寧死不從所以才……”

同人苟合,被逐出葉家?

他後麵的話沒有說完,但葉思瀾已經明白了他的話裏的意思。

“少城主不妨想想這話是出自誰口。”葉思瀾冷聲道。

一時之間,兩人都沉默了。

四目相對,隻可惜……曾今那雙好看的眼睛沒了光。

然而在外人看來,一坐一站,好似情人佳眷。

“賤人!你竟敢勾引顏公子!”一道尖銳又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兩人紛紛把頭轉向門口,看清楚人後,顏聞抒臉色難看。

先不說葉思瀾已經是別人的夫郎,光是他在這裏治病這一點,“勾引”就不能成立。

葉思瀾臉色一白,這道聲音,他聽了十七年,怎麽可能認錯。

提到“勾引”,難免讓他回憶起,初次跟宋銘見麵時的場景。

他緊緊攥住手,指甲陷入了肉裏都沒有察覺。

葉思思帶著一群人走近,還沒來得及教訓人,便看到了那張化成灰她都能認識的臉!

“葉思瀾!你怎麽會在這裏?”她想起葉思瀾的眼睛看不見,恍然大悟道,“不要臉的賤人!竟然敢借著醫治眼睛的緣由,勾引顏公子!”

葉思思看到葉思瀾,便想起了張氏偷聽到的消息——少城主誇葉思瀾好看,還要納葉思瀾為妾!

想到這些,她就像一隻瘋狗似的,逮著人便亂咬。

根本沒有理智可言。

葉思瀾咬著嘴唇不說話,筆直的背脊,輕輕發著抖。

顏聞抒尚有理智,知道這是誰的地盤,他嗬斥道:“葉思思,要發瘋滾回去發!”

“小竹!把人給我帶走!”

他話音一落,暗中保護的小竹立馬現身,他隻身擋在葉思思麵前。

“葉小姐,請回!”

葉思思怎麽可能答應,她不敢衝顏聞抒發脾氣,便把氣撒在葉思瀾身上:“賤人!你對顏公子都說了什麽!”

“你娘親不要臉,你怎麽也這麽不要臉呢!”

聽到這句話,葉思瀾站起身,怒不可遏道:“你閉嘴!”

原本在柵欄地裏跟魏舒講解的宋銘,見小白丟下蛇躥了出去,被嚇了一跳。

再聽見隱隱傳來的罵聲,他把針厄木靈草的葉子塞到魏舒手裏,便追了過去。

他快步離開的時候,沒注意到腳下的一抹綠隱匿到了草叢裏。

“葉思思,我娘親身份再怎麽低賤,也比你母親張氏強!”

宋銘到時,聽到的便是這句話。

葉思思推開小竹,揚起鞭子,便要向葉思瀾揮去。

小竹被推得猝不及防,還沒反應過來,小白嘶吼一聲,直接把葉思思按在了地上。

“吼——”

小白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的虎牙,凶狠的瞪著葉思思。

“啊!”

一聲尖叫,葉思思直接嚇暈了過去。

她帶來的小廝和丫鬟,紛紛尖叫著往後退。

宋銘走到葉思瀾身邊,攬住他的肩膀,把人往懷裏按。

“小白,給我撕了她的嘴!”

宋銘話音一落,虎爪鋒芒畢露。

“宋神醫,等等!”顏聞抒立馬阻止道。

宋銘冰冷的看向他,眼裏的憤怒,猶如滾滾江浪。

“並非我要保她,隻是她若在此處重傷,被怪罪的還是你身旁那位。”葉常德有多麽偏心,顏聞抒再清楚不過。

宋銘冷哼一聲,說:“葉思瀾同葉家已經斷絕關係了。”

言外之意是,就算葉常德來怪罪,也跟葉思瀾沒有關係。

顏聞抒一臉為難。

葉思瀾心如明鏡,知道顏聞抒在擔心什麽,他扯了扯宋銘的衣服:“這次放過她吧。”

這次放過,下次就不一定了。

宋銘不是很想放過,眼睛掃過葉思思時,他看見小綠從葉思思胸前的衣襟裏溜出來,藏進了小白脖子裏。

他目光一凜:“顏公子,看在你的麵子上,下不為例。”

“多謝。”顏聞抒鬆了一口氣。

“小白回來。”宋銘衝小白招了招手,見小白回到葉思瀾身邊,他又衝遠處的人說,“我的地盤不留垃圾!”

顏聞抒見他們麵麵相覷,不敢向前,皺了皺眉道:“趕緊把你們主子搬回馬車裏。”

顏聞抒是葉家的貴客,他說話堪比葉常德,聞言小廝和丫鬟趕緊去抬人。

一群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顏聞抒衝小竹使了一個眼色:務必把人送回沐城!

小竹領命,跟著走了。

“宋神醫,抱歉,我沒想到她會來這裏。”顏聞抒握拳置於掌心,衝宋銘彎了彎腰。

這對於少城主來說,十分有誠意了。

宋銘卻沒有接受,他冷冷看著顏聞抒:“如果葉家要找宋某麻煩,不知道顏公子會站哪方呢?”

顏聞抒抬起頭,目光直視宋銘,沒有猶豫道:“救命之恩,自當湧泉相報,何況我還欠宋公子三個要求。”

“望顏公子說話作數。”

“自然。”

魏舒站在宋銘身後許久,因為方才葉思思詆毀的話,他對顏聞抒也多了幾分敵意。

“師父,藥還給嗎?”

他這麽直白說出口,顏聞抒既好氣又好笑。

葉思瀾心一暖,被人護著的感覺真好。

宋銘看了魏舒一眼,淡淡“嗯”了一聲。

魏舒不情不願道:“顏公子,跟我來吧。”

顏聞抒歎了一口氣,看向宋銘,視線又落在他懷裏的葉思瀾身上,他想了想又說了一聲:“抱歉。”

隻剩下兩人,宋銘按著葉思瀾的肩膀,將人轉了一圈。

“她打到你了?”剛才他站的遠,不知道葉思思除了動口,還有沒有動手。

葉思瀾搖了搖頭:“沒有,她還沒來得及。”

這話有點像告狀的小孩,宋銘勾唇捏了捏他的臉。

而小白正用爪子捧著小綠,在旁邊的藥草滾來滾去,顯然很開心。

宋銘順著視線看了一眼,沒將小綠很可能咬了人告訴葉思瀾。

不過看小白寶貝的那模樣,十有八九咬了。

想到方才顏聞抒多此一舉的態度,他問葉思瀾:“你跟顏聞抒是不是認識?”

葉思瀾臉色一慌,以為是方才顏聞抒跟他的聊天,被宋銘聽到了。

他腦子一木,把隱瞞的都說了:“我不知道我爹曾經把我的畫像給過顏家,也不知道他有過納我做妾的想法。”

宋銘:“……”

顏聞抒竟然還有過這樣的想法!

莫名心裏很不舒服,就好比自己的所有物,被別人劃走了。

恰好取藥的兩人出來。

好巧不巧,正好聽見葉思瀾這句蒼白的解釋。

魏舒看顏聞抒的目光,更加嫌棄和鄙夷了。

顏聞抒:“……”

他轉過頭,正好跟宋銘四目相對。

鑒於對方不說話,隻用駭人又冰冷的視線看他,顏聞抒冷靜道:“宋神醫,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與令夫郎,從未有過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