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的聲音,讓在場的人都抬起了頭。

“起來,別在這裏丟人現眼。”沐年成衝跪在地上的沐子玉道。

後者站起身,看了一眼宋銘和葉思瀾,躬身退了出去。

顏聞抒目光複雜,他若在此時說葉思思的事,必然讓人煩上加煩。

他幹脆裝作不知情道:“城主,怡夫人這是……”

沐年成擺了擺手,又衝宋銘招手道:“宋大夫,勞煩了。”

他的眼睛平淡的從葉思瀾身上掃過,似乎一點也不意外葉思瀾會在這裏。

宋銘心中雖然疑惑,但也未表現出來,他點了點頭。

“聞抒,去偏殿,本座有話同你說。”沐年站起身,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顏聞抒見狀,連忙上前把人扶住。

葉思瀾同宋銘對視一眼,複而又聽對方歎息一聲,道:“人老了,身子不中用了。”

宋銘和葉思瀾誰都沒有接話,顏聞抒被趕鴨子上架,他隻好道:“我扶您走。”

沐年成拍了拍顏聞抒的手,拒絕了他的好意,又轉頭衝宋銘道:“宋大夫,有什麽需要,隻管吩咐來福。”

“好。”宋銘目送兩人離開,視線又落在了來福身上,“大總管,可有要交代的話?”

“老奴沒什麽要說的,宋大夫,還是先看看怡夫人吧。”

宋銘盯著他看了幾秒,轉過身去瞧張怡。

對方性命並無大礙,隻是容貌有損而已。

想起沐年成的請求,他目露猶豫,想要人恢複容貌,不是不可以,陣詭一百零一針第三針就叫回溯。

以氣塑容,入脈浮遊全身,哪怕是幹扁的肌膚,亦能飽滿如嬰兒。

再配合第一針,便讓一個老嫗恢複少女時的模樣。

宋銘想到沐子玉的話,他並不是很想幫張怡恢複。

一來,宋銘覺得她不值得自己救。

二來,他們之間的私人恩怨,還沒有解決。

再有,他記得葉思思說蠱蟲時,提到了張怡。

他現在十分懷疑,張芫茜和張怡之間,究竟誰的藥理更為厲害。

“宋大夫,如何?”來福出言詢問。

宋銘收回了手,他並未一口回決,留有餘地道:“怡夫人隻需要好生調養即可。”

來福目露難色,顯然還想問容貌。

宋銘卻站起了身,衝葉思瀾道:“怡夫人的身體,趙醫官即可治好,我們先回去吧。”

言外之意是告訴來福,容貌暫時可以不考慮。

救或者不救,容後再說。

“那宋大夫,葉公子,你們慢走。”來福沒再多白費口舌,讓兩人走了。

夜色漸深,天空暗雲湧動,看不見一點星光。

路上,葉思瀾沒忍住好奇道:“你可是覺得來福投奔了沐子玉,有奇怪之處?”

宋銘點頭,他眯了眯眼。

比如,來福是怎麽在沐年成眼皮子下隱藏的這麽好的?

又或者是,來福既然幫沐子玉做事,而他卻把葉思瀾帶來了,沐年成為何還能如此平靜。

要麽,來福根本沒有背叛,要麽,演技特別好。

宋銘更傾向與是前者。

葉思瀾也猜到了,他小聲道:“如果來福是沐城主的故意安排,那圖什麽呢?”

宋銘腳步一頓,回憶進門的畫麵,眸色深幽:“或許是為了鍛煉沐子玉,幫他鋪路。”

沐年成想借由張怡之事,告訴沐子玉莫要兒女情長;再利用葉思瀾,拉攏自己和顏聞抒。

一箭雙雕,偏偏他和顏聞抒還順著這條路走了。

葉思瀾見宋銘臉色一沉,想到今日來福開門時的說辭——葉公子,少城主托我帶你去見宋銘。

明明他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可他還是跟著走了,因為他想見宋銘,更想站在他身邊,不錯過他所經曆的任何一件事。

在一起的喜悅,被宋銘臉上的冷硬衝散,葉思瀾惴惴不安的垂下了頭。

如果不是他,宋銘便不會被算計進這個局。

殊不知,宋銘根本不是因為他。

而是想到了一件事——沐子玉所知道的湛雪羽,會不會是沐年成特意為之。

而別人口中的這些事,真真假假究竟有幾分?

兩人一句無話,回到臥房,葉思瀾扯住宋銘的衣角,鼓起勇氣道:“對不起,是我打亂了你們的計劃。”

宋銘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葉思瀾誤會了。

他牽著葉思瀾走到床邊,按著人肩膀坐下,解釋道:“我冷臉不是因為怪你,而是在想你娘親的事。”

“我娘親?”葉思瀾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嗯,沐年成布這個局,很可能在顏聞抒舉薦我時,就開始了。”

如果沐年成對張怡的眷戀,確實是因為那雙眼睛,那麽沐年成肯定不止同湛雪羽見一麵這麽簡單。

他既然把葉思瀾算了進來,那就證明,沐子玉口中的老牛吃嫩草不成立。

至於沐子玉還未透露的事,很可能也是一半真一半假。

但這一切的謎底,都係在了湛雪羽的玉佩上。

葉思瀾沒想到他思考了這麽多,他沉默了半響道:“宋銘,無論真假,我都想自己去找答案。”

至於玉佩,他肯定要拿回來。

“好。”

就在這時,係統的機械聲,突然在宋銘腦海裏響起。

係統:“支線任務開啟,宿主使用“回溯”,將獲得五十點功德。”

它這話,就差沒把治好張怡的容貌,直接圈出來了。

宋銘蹙眉,平常人才一點,為何張怡這麽貴?

宋銘用意識同係統交流:“張怡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係統:“抱歉宿主,我無法透露。”

“那我換一個問法,我為什麽要救一個壞人?”

係統:“這是支線任務,宿主可選擇完成,也可選擇拒絕。”

宋銘:“……”

係統又提示道:“她身上有重要線索。”

“什麽線索?”

係統又恢複了啞巴狀態。

葉思瀾察覺宋銘生氣了,他眼裏閃過一抹迷茫,不是說好嗎?

那到底是好還不是不好?

支持他找答案,還是不支持?

宋銘回過頭來便見葉思瀾一臉糾結,他摸了摸葉思瀾的肚子,“哪裏不舒服?”

他其實想問,是不是便秘……

方才葉思瀾痛苦糾結的模樣,太像了。

葉思瀾臉一紅,連忙搖頭。

小腹平坦,不像是積食胃痛之類的,宋銘又替他把了把脈,發現沒什麽問題後,才鬆開了手。

“早點休息吧。”

“好。”

……

顏聞抒跟著沐年成到了書房,看到對方拿出蓋了印的契約書,他一愣。

“聞抒,沐城和淼城一向和平相處,我希望我退位後,依舊如此。”

顏聞抒看著遞過來的契約書,他麵色複雜。

“沐叔叔,為何這麽突然?”

沐年成衝門口招了招手,來福帶著沐子玉進了書房。

“清腦丸雖然解了情人蠱,但子蠱侵蝕我的心脈已久,我能感覺到我越來越力不從心。”沐年成讓沐子玉靠近些,示意他跟顏聞抒一起看。

他歎息一聲,又道:“我現在已經分不清我對張怡是什麽感情了。”

顏聞抒體會過情人蠱,知道服解藥後,猛地脫理控製的冷漠和反感。

所以沐年成口中的分不清,很可能是喜歡上了對方。

他跟沐子玉對視一眼,沉默看向契約書不說話。

“沐叔叔,我會轉交我父親。”顏聞抒見沐子玉看完了,收起了錦帛。

沐年成鬆了一口氣,“聞抒,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

顏聞抒看出兩人有話要說,抬腳剛準備走時,沐年成又說:“明日便啟程回去吧,我沐叔叔希望契約書能盡早到你父親手上。”

顏聞抒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一眼,最後點了點頭。

沐年成這話的意思是,他今晚便可以趕路了。

恐怕這一別,再見麵,他們都已經物是人非。

顏聞抒出了書房,回頭看了一眼,最後頭也不回離開。

……

宋銘被敲門聲吵醒,他看了一眼迷騰騰的葉思瀾,輕輕拍了拍對方的後背。

他知道葉思瀾這幾日沒睡好,對方有節奏的三聲一起扣,他已經知道是誰了。

等葉思瀾睡著,他輕手輕腳出了房門。

“我要離開沐城了,今晚就走。”顏聞抒開門見山道。

宋銘皺眉:“怎麽突然這麽著急?”

“沐城城主有變,我不適合參與。”顏聞抒在這裏,就成了另一種性質了。

這也是沐年成催他離開的原因。

雖未明說,但宋銘已經猜到了緣由。

“你可有想問的?”顏聞抒看了一眼身後的侍衛,示意宋銘他時間有限。

“來福是誰的人?”

“沐城主。”

宋銘點了點頭,拱手抱拳道:“後會有期。”

顏聞抒笑了,他拍了拍宋銘的肩膀,轉身帶著人走了。

宋銘望著消失在黑夜裏的人,轉身回了屋。

黑雲湧動,試圖將罩住整片天空,可惜它抵不住冉冉升起的太陽。

葉思瀾和宋銘醒來時,整個城主府死氣沉沉,安靜的可怕。

不過也就一會兒,因為葉思思的尖叫,打破了死寂。

宋銘和葉思瀾聞訊而去時,溫溪正坐在椅子上,麵無表情看著哭訴的葉思思。

“我要見我姨母!你算什麽東西,憑什麽讓人攔住我!”

“夜蘭,你教教她禮儀。”溫溪拿起帕子掩唇咳嗽,蒼白的臉染了些許紅暈。

“是,大夫人。”夜蘭走上前,衝侍衛使了一個眼色,等人把人按跪在地上,她直接甩了對方兩耳光。

“葉大小姐,長者為尊,你姨母按規矩都得敬我們夫人三分,何況是你一個小輩。”

葉思思何時受過這般委屈,當然除了昨晚。

她雙目含恨:“溫溪你算哪門子夫人!你連我姨母的指甲蓋都比不上!”

“我姨母要是知道你們欺負我,不會放過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