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承殿裏,西門闕和尹雪鳶暢談了一夜。宮人們隻看見朝承殿燈火一夜通明,但潦子先生並沒有進去,而是在宮門外醉飲。

第二日西門闕親自送尹雪鳶和潦子先生出宮。在屬宮中居住了月餘的南國主終於回國了,

誰都不知道那一夜他們在朝承殿裏聊了些什麽,有當夜在朝承殿外侍奉的宮人們說,南國主愛上西門闕,要將整個國家交付於他;也有傳言說,屬皇要南國主做他的皇妃,但南國主婉言拒絕;更有勝者說,他二人再次攜手共謀天下。總之傳言紛紛,不過一夜的宮中暢談,傳言便如此紛擾。

待南國主一行車馬離開,西門闕依然站在宮門口良久。小玄子也不敢多問,隻是上前小心道:“皇上,起風了!”

西門闕似乎才從恍然中轉醒,甩袖闊步向傾城殿的方向而去。小玄子緊隨其後。

那日西門闕在傾城殿又是整整呆了一上午。正午時分,蘇妃與蘭妃來見,被拒之門外。待她二人離開。小玄子進門想要說些什麽。但還沒等小玄子開口便聽到西門闕的聲音:“小闕子呢?朕今日怎麽沒看到它?”

一旁的宮女支支吾吾說不上一句話。小玄子當即變白,便叱嗬道:“還不快去找!”

宮人們費勁周折找了整整一個時辰,結果看到蘇妃抱著小闕子正好向朝承殿門口走來。小玄子雖疑惑,但還是抹了抹額頭的冷汗,上前行禮:“奴才參見蘇妃娘娘”

蘇妃淡然一笑:“不必多禮!”

小玄子起身看了看蘇妃懷中的小闕子,正舒舒服服的窩在蘇妃懷中,似比之前被傾貴妃照顧著的時候還要享受。

“這小畜生,不知什麽時候跑到了本宮的寢宮,還嚇了本宮一大跳呢!”蘇妃說著,便要將小闕子交到小玄子懷中。

小玄子忙支會著將其抱過,邊道:“皇上也派人正找著呢!這小畜生,昨夜還在傾城殿裏。想必是昨晚上皇上不在就跑了出去。奴才這就給皇上送過去。”

說著小玄子便抱著小闕子從容進了傾城殿。

西門闕將小闕子抱在懷中,撫摸著它的茸毛。小闕子似乎有些不舒服似的想要掙脫。西門闕剛將它放到軟榻上,它便跳到地上往宮外跑去,幸好小玄子反應靈敏將其捉了回來。

西門闕再次將小闕子按在懷中。那小家夥反抗似的“吱吱吱”亂叫著。

西門闕眼眸深邃,良久淡淡道:“連你也想離開朕,你們一個個都想從朕身邊逃開?”

小玄子見此,道:“皇上多慮了,不過一個小畜生而已。皇上是一國之君,聖寵皇恩,天下有多少人盼還來不及呢!”

西門闕隻是輕輕撫摸著小闕子的絨毛不語,忽然小闕子“吱”尖叫一聲,嚇的小玄子全身一麻,一個愣怔。再看時小闕子躺在西門闕懷中,翹著一隻腿,正全身發抖著,“吱喲,吱喲”的叫著。西門闕剛才竟然……竟然生生的折斷那小狐狸的一條腿……

小玄子嚇的腿腳一軟,忙跪在地上:“皇上……”

西門闕嘴角噙著一抹桀驁狠譎的笑容,淡淡道:“你知道要留一個根本就不願意呆在自己身邊的人在自己身旁,最好的辦法是什麽嗎?”

西門闕似在問小玄子,實在自言自語:“那就是折斷她的雙腿,就像折斷她的翅膀一樣,讓他永遠都沒辦法逃開!”

小玄子不禁毛骨悚然,全身一寒。

跟在皇上身邊這麽多年,對西門闕他再了解不過,他不是聽不懂西門闕的話。從小隻要是西門闕在意的東西,他都會想方設法的得到手,就算是不屬於自己,他也要親手毀了,絕對不會讓別人得手。昨晚上南宮婉兒被打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出來了,西門闕遲早會出手。

就像南宮婉兒說的,就算他為她殺盡了天下人,慕容鈺還是不會愛上自己,更不會回到自己身邊。他再明白不過,自己軟硬兼施將她囚禁在蜀國一年多來,她的心裏何曾有過他?

既然自己得不到,就算是毀了她,他也絕不會讓別人得到。

小玄子跪在地上,伏在地上支撐著自己身體的兩隻胳膊不停的發抖著,就如同小闕子被折斷的那隻腿一樣。

忽然頭頂傳來冷冽而極其威嚴的聲音:“傳令下去!整個風雀閣待命……”

齊國營帳,我坐在桌旁的凳子上,手撐著頭,迷迷糊糊的睡著,時不時的搖晃著點著頭。

耳邊傳來湮兒輕微的聲音:“姐姐,到軟榻上睡吧!”

我撐起身子,緩緩坐到軟榻上,湮兒替我蓋上一條薄薄的毯子:“姐姐最近是越來越嗜睡了!”

我不由得握緊了自己的右手,記得在蜀國離池湖心亭的時候,逍遙子替我算過命脈,說我命格單薄。再加上最近越來能睡,恐怕……

生死由命,又有幾人能夠將命運把我。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道希望能夠早點到來。這樣我就不用在這亂世浮生中苦苦針紮。

“姐姐……”湮兒再次輕聲喚道。我緩緩睜開眼睛,湮兒正看向帳外。順著她的眼神看去,宋憐和落軒正站在帳外!

自從澄虞和寒梅死在離池城下。我便一直沒有心思去理會其他的事情。她二人的喪事也是由宋憐一手操辦。

湮兒扶著我坐起身子。宋憐和落軒進門各自向我行禮。

“主子……”

“姐姐……”

我淡淡道:“以後不用這樣多裏,大家都是姐妹!”其實我也沒有心思去顧及這些,禮節的問題都說過好幾次了,但她們每每見到我都是如此。

宋憐似有話要說,但有所顧及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湮兒。

我會意她意,便道:“湮兒,姐姐忽然覺得有點餓,你去給姐姐煮些粥來可好?”

湮兒嘴角輕盈的笑著:“當然好啦,姐姐終於想吃東西了!”說著便高興的出了帳門。

宋憐見湮兒出去,扶著我斜靠在軟榻上,替我將薄毯子蓋好道:“這眼看著天兒就要涼了,主子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宋憐不在身邊,主子要照顧好自己,凡是吩咐湮兒一聲,這丫頭年紀雖小,但對主子還是挺上心。”

我淡笑道:“我又不是孩子,更不是花甲老太太,何來那麽脆弱!是你們多慮了!”

說著我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宋憐也是麵帶笑容,搬過凳子在軟榻旁坐下:“宋憐聽說主子最近嗜睡。主子有空子就喊著湮兒出去多走走!”

“你們是過於擔心了,別忘了,我可是懂得醫術,自個兒的身子自個兒清楚!

宋憐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不見:“宋憐的命是主子救下來的,若不是主子,宋憐恐怕今生今世都要在陰森冰冷的長門宮度過……宋憐本該伴在主子身邊,侍候主子一生一世……”

我依然淡笑著:“茶樓那麽多的姐妹還要你照料,我不是說了麽,我又不是什麽脆弱的身子,哪裏需要你們這麽多人的照顧,難道我還照顧不來自己嗎?”

宋憐的臉上有些難為之色:“話雖這麽說,但是……”

我拉過她的手:“好啦!照顧好茶樓的姐妹們,讓大家能在這亂世中安安生生,幸福的生活,也不枉費我當初費盡心思的將你們從冷宮中救出來便是!”

“是,是!”宋憐說著,忽然眼眸紅潤。但他強忍著不讓眼淚從眼眶中流出來:“有些話宋憐不知該講不該講!”

宋憐讓我支開湮兒,定是有什麽話要說,恐怕接下來的話才是她要說的正題。

“你我之間還有什麽當講不當講的!有什麽就說什麽!”

宋憐頓了片刻:“主子身逢亂世,身邊也一直沒有個依靠。齊皇對主子的心意姐妹們都是看在眼裏。宋憐在想,主子與齊皇本就有一紙婚書,主子不如應了齊皇,日後也有個安定之所。再加上齊皇現在初和大陸的勢力,也定不會讓別人傷害主子分毫!主子何不思忖思忖!”

我忽然心中酸澀,心中那股淤結之氣再次重傷胸口。宋憐不是沒有看到寒梅與澄虞二人是如何死的,她們死的有多慘!現在說出這樣的話,僅因為我在這時空中無依無靠,便要忘記仇恨依附與他。如果我真那樣做。和卑鄙小人有什麽兩樣?

我不是沒有過宋憐所說那樣的念頭。我不是冷血之人,莫幽塵對我好,對我的感情我不是沒有感動過。曾經我也試著想要去接受他,隻和他一人終老此生。但那都已是曾經!一切的一切都在寒梅和澄虞因他死的那一刻被他生生扼殺。

是他,生生的斬斷了我們之間的信任!

我隻覺胸口的鬱結之氣愈來愈烈,不禁眼眶濕潤,暗自留下淚來。淡淡搖頭:“這樣的話,我就當今日沒有聽到,以後再也不許說!”

“主子……”宋憐還要說什麽卻被我阻止:“不要再說了,照顧好落軒,照顧好茶樓的姐妹們!”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永遠都不要再見麵!我不希望你們也會有寒梅與澄虞那樣的下場。

宋憐站起身來,向我行禮:“宋憐這就告辭!”說著,想起什麽,身子向我傾了傾,小心的看了看營帳外,然後低聲道:“湮兒畢竟和胡太後有嫡親血緣,主子一定要當心!”

我心中忽然一怔,此刻才明白宋憐要支開湮兒的用意:“一切我自會當心!”

宋憐站起身子,麵上依然含笑,再次行禮:“主子保重!”

一直站在一旁沒有言語的落軒忽然單膝跪地:“姐姐就讓落軒留下來吧,落軒要永遠留在姐姐身邊,保護姐姐!”

我含著笑摸上落選的臉:“我的落軒終於長大了”

記得初見時落軒不過五歲孩童,卻有著嗜血之魂。處處對我防備,更因為他姐姐暗香的死,對我懷恨在心。我答應過暗香要照顧好他。這四年來努力,讓我與落軒之間終於有了今日姐弟之情。我不希望落軒再像以前那樣生活在殺戮之中。所以我不能將他留在自己身邊。

“姐姐有湮兒照顧,還有外麵那麽多人護著,姐姐會沒事的,落軒跟宋憐回去,落軒要聽姐姐的話,知道嗎?

落軒周身的戾氣和寒氣不亞於秦煌,但跟我說話時,聲音卻溫順許多:“姐姐還是在把落軒當小孩子嗎?落軒現在已經九歲了!落軒知道姐姐的處境,不管姐姐說什麽,落軒再也不會離開姐姐!”

我撫著落軒頭的手忽然頓住。落軒是真的長大了!我又豈能再像小孩子一樣蒙騙他?落軒的性格從小執拗,要是硬要他走,估計他也不會離開,躲在暗處保護我,那樣才不過九歲的他定會受很多苦。

便含笑著,無奈搖頭:“姐姐答應你便是!但你一定要聽姐姐的話!不可擅自行動!”

落軒的嘴角沁出一抹笑意:“是!”

宋憐看著我與落軒。向我拱手一禮便要離開,但走到營帳門口忽又想到什麽,回頭道:“那日在離池城下做人質,都是我等心甘情願!澄虞與寒梅也是死得其所,主子要敞開心懷,不要常掛於心!”

我一時之間還沒有明白過來宋憐的意思。作人質是他們心甘情願?

忽然帳外傳來宋憐的聲音:“湮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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