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黎叔手忙攪亂,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那蒼白如紙的臉上忽然順著眼角流下了兩道清淚。

黎叔木訥的呆愣在原地,隻覺心口瞬間被什麽堵著,怎麽也說不出一句話。

公子竟然流淚了!

他相伴蕭燁煜左右這麽多年,什麽樣的艱難困苦沒有經曆過,就算是每逢月圓噬骨之痛的天殘地缺,蕭燁煜也會將他趕出屋外,咬緊牙關一個人承受,一個人與天命抗衡。

這是他看到蕭燁煜第一次流淚。

“公子……”黎叔終於黯沉的喊出了卡在喉嚨裏的那兩個字,但那兩個字卻吐的如此艱難,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低沉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麵前的人到底有沒有聽到。

良久,蕭燁煜長歎一聲,深吸一口氣:“蜀國的探子有什麽消息沒有?”

“公子是指?”

“傾城殿,長門宮!”

原來如此,黎叔這才明白公子剛才為何會如此。原來他是想起了那個慕容鈺。隻可惜公子命運多舛,他終究和常人不一樣。有些債欠下了,就得討回來,就算那個人是自己最親的人。所以她終究隻能是他埋藏在內心的那個人。這情道不出,說不明白。

黎叔的手想去扶著那把輪椅,但又不自在的收回,懸在半空不知道如何是好。消息是傳回來了,但看到公子剛才的神情,到底要不要告訴他,如果公子知道了會怎麽樣?他那瘡痍淋漓的心還能承受得了嗎?

蕭燁煜似感受到了身後那一項憨厚的人有些不安,淡淡道:“探子怎麽說?”

黎叔見蕭燁煜問。還是說了吧,就算是自己不說,公子的暗隱那麽多,遲早會知道的:“慕容姑娘又中毒了!”

聞言,輪椅上的人左手一拍調轉了輪椅,麵朝著黎叔:“什麽毒?”

這一轉身,黎叔剛好將那剛才背著月光沒有看清楚的臉看的仔仔細細。這哪裏像是活人的臉,麵無一絲血色,滿臉的冷汗,眼珠子發紅快要迸出來一樣,那握著輪椅的修長指節緊緊的扣著,小指還在無力的發抖。

這天殘地缺竟然把人折磨倒如此地步,而公子卻一直強忍著快要被蠱毒控製的意誌,平淡的和自己說著話。

黎叔再也看不下去,上前就要將蕭燁煜抱起,聲音更加苦澀黯沉:“公子,你不能再這樣支撐下去,老奴抱你到**。”

蕭燁煜見黎叔一直沒有回答,微微有些發怒:“到底中的什麽毒?咳咳……”氣結之下,咳了起來。

黎叔知道公子的脾性,不了解清楚是不甘心的,尤其是和那慕容鈺有關的,遂道:“是離魂散!”

什麽?離魂散??

“可知是誰人下的毒?”

黎叔將探子的來信從衣袖中拿出遞到蕭燁煜麵前。

蕭燁煜修長而白皙的手顫抖著接過信,展開,剛好額頭的一滴汗水如晨露般掉下來,滴到了信箋上的一個“鈺”字上。

蕭燁煜飛快的看完信箋,一項冷靜的情緒再也控製不住,握著扶手的手指越來越緊。

她怎麽會那麽傻?竟然為了救澄虞和宋憐,引渡了她們身上的離魂散。她不會不知道那離魂散是何等危險的毒藥。雖然引渡之後可以減輕毒藥的毒性,但若一直找不到解藥,到時神仙難救。

她怎麽就改不了這個悲天憫人的毛病。在這世上每天要死多少人,如果誰都讓她不顧性命的去救,那她還能活多久。

蕭燁煜將手中的紙條緊緊一握,捏成粉末:“以後探子的信直接送到我手,不用再經過你。”

“是!”

“秦煌找玄武石有下落了嗎?”

這四聖石現在盡在掌握之中,卻唯獨那玄武石不知生在何處。甚至整個初和大陸上都沒有玄武石主人的跡象。

“玄武石尚沒有消息。秦公子來了密保,說三日後便到。”

蕭燁煜依然背靠著輪椅,深深的閉著眼睛:“飛鴿傳書讓他不用回國,直接去蜀國。順便派人尋訪離魂散的解藥!”

“是!”黎叔雖然應著,但臉上還是有一絲擔憂的神情。這離魂散可是毒聖逍遙子所創奇毒之一,毒性不比鶴頂紅差。如今那慕容鈺既然引渡了離魂散,還沒有死,不知道她是否用了其他的法子減輕了藥性。如果真如此,那普天之下恐怕除了逍遙子,就隻有慕容鈺一人能解自己身上的毒了。

咳咳……蕭燁煜咳嗽兩聲接著道:“齊國那邊要加派暗隱,一定不能讓他們先得到她。必要的時候用上我們自己的兵力。”

“公子,咱們的那些兵力韜光養晦了那麽多年,等的就是用兵一時,完成公子的大業,如果現在暴露了,恐怕會讓重華殿那邊加緊防衛。老奴覺得,必要的時候咱們可以用上蜀國的那支勢力!”

“咳咳……咳……這樣也好……這件事就交給可信的人去辦,必要時你親自出馬!”

“是!“黎叔見蕭燁煜咳的越來越厲害,上前扶住輪椅道:“還是老奴還是替公子用功吧!”

“不用,你出去!”蕭燁煜忽然冷然道。

“可是公子你……”

“出去……”

黎叔見蕭燁煜的態度如此堅決知道再勸也無用,這麽多年來公子何曾接受過別人的幫助?隻是這樣的蕭燁煜,難免讓人覺得打心眼裏佩服又心疼。如此風華絕代,俊逸出塵,世間難得的男子,上天卻終究見不得他完美。偏偏讓他中了如此非人的蠱毒。

黎叔雖有猶豫,但還是無奈退下。

等黎叔關上那道門。蕭燁煜的身子忽然不可控製的震顫著。猛的一把扶住床邊的雕花扶手,麵容猙獰的嘴角抽搐著,那早就沒有了血色的泛白麵容布滿了掙紮。但就是這身體上的疼處越厲害,自己心中對那人的思念也越來越清晰,那些在桃源的日子,有她在自己身邊的日子,自己是何等的幸福。但自己卻從來都沒有向任何人表達過,因為早就習慣了將一切埋藏在心底,情緒不形與色。

外麵站在窗下的黎叔忽然聽到一陣巨響,似乎是公子輪椅跌倒的聲音。黎叔內心擔憂,像極了幾萬隻螞蟻在折騰。他再一次想撞開門進去,但伸出的手卻生生的懸在了半空。公子此時定不想讓他人看到他難受的樣子。自己這一進去,不僅幫不了什麽忙,反而會更加惹他不高興。

屋內的蕭燁噬骨難忍,想用輕功飛躍到**,但此時的自己卻一點力氣都沒有。推動輪椅到了床邊,想抓著**的幔帳爬上去,但那幔帳卻支撐不住他此時沉重的身軀,生生的被扯了下來,身體一個翻轉,帶動了身下的輪椅一起跌倒在地。

蕭燁煜顫抖著手抓起**的銀針,學者慕容鈺的樣子,找準腿上幾大要穴紮了上去,但自己的手法終究沒有她那般嫻熟、專業,疼痛還是沒有減輕。

此時腦海中忽然閃過那張鬼靈精怪的麵容,是那樣的清晰,仿若就在自己眼前,

蕭燁煜伸出手,想去撫摸那張臉,手懸在半空卻撲了個空,手中的銀針掉到地上,那清脆的聲響拉回了蕭燁煜有些迷離的思緒,連忙撿起地上的銀針,寶貝一般握在手心,另一隻手卻僅僅的攥著自己的胸口。這種思念,每逢毒性發作時便越來越烈,思念的苦痛也越來越讓人窒息。

蕭燁煜的手攥得越來越緊,泛白如紙的臉上再次流下了兩滴清淚。與其說這種思念是在折磨著自己,倒不如說是能減輕自己身上蠱毒噬骨的良藥。因為他早就分不清這疼是來自內心,還是來自噬骨。

同一時刻,蜀國皇宮長門宮。

我和寒梅下著棋,正當我剛舉起一枚白子欲要落子時,忽然握著棋子的手指微微一顫,帶動了身體的劇烈顫抖,接著內心一陣沉痛,喉嚨間泛著作惡的血腥。

“噗……”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白玉棋盤。

“燁煜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