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小姐請稍後,皇上馬上就來。”一深衣太監畢恭畢敬的朝席心緲做了一個揖後便悄聲退了出去。

席心緲在這個不知名的封閉房間四處打量著,而眼中的疑慮並沒有打消反而有增加的趨勢:剛剛淩肅出示的藍田玉不正是自己日前不慎丟失的那塊嗎?怎麽會落掉他的手裏?

據他所說,這塊玉是在息心塔頂層發現,禁忌之地竟出現宮外之物,這說明了什麽!聽說齊帝知曉後震驚不已,連夜宣他進宮吩咐他將自己帶人宮中。隻是席心緲好奇的是,齊帝為何不把她關在大牢內?擅闖皇家禁地,非同尋常啊,難道他還有另外的顧慮?

不過,她轉瞬一想也就釋然,自己現在的狀況跟坐牢其實也沒什麽差別吧。齊帝雖沒有將她打入大牢,卻是將自己軟禁在了這個房間裏,此房間雖是裝扮華麗可是四周牆壁密不透風,接縫間無絲毫空隙,連唯一的出口----大門都有鐵騎兵護衛著,不就是防止她這個“犯罪嫌疑人”逃脫嗎!

回想事情的前因後果,席心緲發現其中疑點重重:藍田玉是自己不小心落在息心塔,還是根本就是有心之人取之故意導演的嫁禍之舉?若是後者,那又是何人針對自己?突然腦子裏閃現出處那個在塔頂與自己打鬥的黑衣人,會是“他”麽?還有那個齊景熏,更是居心叵測。

齊帝將她軟禁於此,必有他自己的一番打算吧。這個深沉的帝王,到底想要做什麽呢?

正在思忖間,房門“嘭!”的一聲被踹開,席心緲警覺看去,看見門口處的來人時忍不住吃了一驚,“影,你怎麽來了?”

在收拾了門口的兩個鐵騎兵後,影直奔房內,一向冷峻的臉上有著隱忍的情緒,單膝跪在席心緲麵前,沉聲道:“小姐,婆婆---去了。是屬下失職,竟沒有保護好婆婆,有辱小姐使命!”

身體刹那僵硬,黑曜雙眸中的悲傷深濃一現,隻是臉上已是凝重的駭人。

發覺跟前身影迅速的一閃,影馬上起身追著那抹身影而去。

影的到來已經引起了禁衛軍的注意,發現這裏的響動後大批大批的人馬朝席心緲所在的方向湧動,瞬間他們就被重重包圍起來。

“席小姐,沒有皇上的口諭,你不能離開,還請速速回房,不然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淩肅為首,看著一臉肅殺的席心緲急急開口,隻是那個女子此刻卻猶如九幽羅刹般叫人害怕的想要卻步。

“不想我血洗皇宮的話就給我讓開。”劉海遮掩了女子的眼眸,瞧不出她此時的神色,微扯的唇角連說出話都是充斥著濃濃的嗜血的味道,竟是逼得外圍的鐵騎兵不敢接近分毫!隻是舉著長戟蠢蠢欲動,麵麵相覷。

“席心緲,你好大的膽子!”身後處一聲渾厚低沉的怒喝,聞訊趕來的齊帝一來就聽到了席心緲的那方言論,身為一個帝王怎麽會允許一個平民這般放肆!

“血洗皇宮,此等大逆不道的忤逆之詞你居然說得出口!你就不怕朕誅了你的九族!朕倒要看看,一個小小的將軍之女,要怎麽血洗朕的皇宮!”此刻的齊帝是勝怒的,饒是席心緲再怎麽討他的歡心也不能任她挑釁皇威。

眾禁衛軍見得齊帝趕來,皆是跪下參禮。

“哼,為人帝者,以權壓人,滿口殺伐,猜忌忠良,怎配為帝!”

“轟隆---轟隆!”天地間瞬間風雲變幻,黑壓壓的一片以排山倒海之勢湧來,壓抑的人難以喘息。平日光亮的皇宮瞬間籠罩上濃濃的黑暗,仿佛置身在陰間閻羅,期間夾雜的雷聲更是為剛剛席心緲的話染上了幾分陰森鬼魅。而其中劍拔弩張的氣氛更是緊張到了極點,稍有不慎恐怕難逃一場殺戮。

“混賬!混賬!爾等還愣著幹什麽,此等逆女還不快給朕速速拿下,拿下!”齊帝倒吸一口冷氣隨即是怒不可遏,雷霆大震,直指場中的席心緲,哪裏還有往日的穩重,而這一次,也是自他即位以來被觸怒的最嚴重的一次。

“小姐,這裏交給屬下,您趕快趕回去吧。”一直沒有發話的影背對著席心緲,冷視著不斷進攻的禁衛軍,幽冥劍一出,血濺當場。

“恩,你自己小心。”飄下一句話,運氣一提,施展起輕功飛去,消失在黑壓壓的天際。

看著已然離去的席心緲,影收回了視線,攔在眾人之前。

掃過之處皆是讓人一顫,好重的殺氣!在這個嗜殺的男子麵前,已經橫七豎八的倒下很多具屍體了,汩汩鮮血匯成一條溪流,自潔白石階處蜿蜒流淌而下。血洗皇宮,竟是一語成真!

眼看著情況有愈演愈烈之勢,一道大喝打斷了雙方的打鬥,天際處,緩緩飄落一人,依舊是可愛的娃娃臉可是神情卻是嚴肅至極。

他是楓雪!

楓雪站至影身旁,卻是朝著齊帝伸直手臂,手中的寫著一個“血”字的豔如鮮血的玄牌直直的展示在他的眼前。

齊帝瞳仁一陣猛烈的收縮,眉頭擰的更緊:連他也出手了麽!

“他是血穀的人!”人群中已有人驚呼出聲,像是有連鎖反應般,一瞬間被恐慌包圍,“犯血穀者,雖遠必誅!”,各個麵露懼意,竟是忘記了攻擊。

收回手裏的玄牌,“走!”一眨眼的功夫,兩人皆以不見蹤影。

“皇上,這……”

“讓他們走!”長袖一甩擺駕回去。

淩肅縱然是不理解為何齊帝的反複,但是最難猜測帝王心,皇上的心思豈是他一個小小的臣子可以妄加揣測的,回頭瞅瞅身後的禁衛軍,吩咐收拾殘局不在話下。

另一邊

席心緲一路上馬不停蹄的飛奔至安然居,一路上一直存著僥幸心理的她在踏進那個她剛剛才走出不久的房間後,那個最後的希望瞬間破滅!

不知為何,她很理智,也很清醒,慢慢走近那個老人,那個她剛剛還給她喂藥的老人。

“小姐,是冰凝的錯,是冰凝沒有好好看住婆婆,請您責罰冰凝吧!”

耳邊是冰凝跪著抽噎,不知怎的,她一字一句都聽得很清楚,隻是她現在不想理會。

婆婆安靜的躺在**,麵色安詳,就像是睡去了一般。想是她走的時候也是沒有痛苦的吧,這樣,算不算是一點慰藉?

終究還是沒有見到您的最後一麵啊,婆婆。心裏的歎惋,僅她知曉。

“你跪著幹什麽,出去吧,讓我送婆婆最後一程。”手輕輕的撫著老人的臉頰,將微微淩亂的白發理好,也不看跪在一旁的冰凝。

冰凝紅著眼眶退出,房間陷入了絕對的靜謐,靜的讓人覺得空虛的害怕……

忽的身體被溫柔的摟進一個懷抱,一成不變的包容與溫暖,原本緊繃的身體在觸及到熟悉的溫度時幾乎是下意識的慢慢放鬆下來。此刻的席心緲柔順乖巧的像一隻小貓,任由身後的人抱著,不反抗,隻想依賴。

“你說,是不是很可笑?我拚命的想挽留婆婆的生命,卻是抵不過命運的捉弄,難道這命運,竟是如此強勢的讓人措手不及麽?”

席心緲依舊喃喃自語著:“婆婆,是因我而死的。”忽的聲音仿佛有一絲得顫抖,眸中的痛楚一閃而過,“她本該是頤養天年的,你說,她會不會生我的氣?怪我沒有照顧好她?”

“傻瓜。”水冽寒摟緊了懷中的女子,此刻的她依舊堅強,卻也更脆弱,但無論是她的堅強還是她的脆弱,都叫他深深的心疼……

千言萬語,到了嘴邊終是凝為一句----傻瓜。

輕微的一滯,眼中浮現幾縷柔軟,聽著從他嘴裏吐出的“傻瓜”二字,那一刻冰封已久的心似乎有了一次顫動,那一刻她竟覺得那兩個字是她聽過的所有詞中最美的一個,那一刻她忽然有種是被人護在手心的感覺……

好美,傻瓜;好美,這個懷抱;好美,這個人……

可是幾乎是馬上的,席心緲眼裏閃現過掙紮,再睜開眼時已是淡漠一片,她掙脫了他的懷抱,依偎的熱度隨之消散,終究,她還是不敢嚐試的。

置於傻瓜,她相信,以後他一定會找到一個真正屬於他的傻瓜,隻是,不會是她。傻瓜這個詞太美好,她是要不起的。

水冽寒看著已經恢複冷漠的席心緲,感受懷中溫度散去的寒意及空虛,亦不強求,放下手,似是不在意。他給她的,永遠是一張寵溺而包容的笑靨。

有誰可知,這張完美的無懈可擊的絕美笑靨究竟是經過了幾次的演練?一次次挫敗,一次次狠心拒絕,一次次冷眼相對,換的他一次次真心不悔!最終連他自己都被欺騙過去,以為這就是他的本來麵目。若不是每次展露笑顏下的那顆滴血的心在肆虐的喧囂著,淩遲著每一寸肌膚,那深入骨髓的疼痛時刻提醒著他,他才會明白,原來自己還活著,那顆心,縱然流血,依舊還在跳動著不是嗎?

一場追逐,到底淩遲的是誰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