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圓月高照。

淒清月華下,光影分明了然。暗夜下,房屋憧憧,斑駁的朦朧。

高空圓月照耀下,地上的影子被拉得斜長。

屋簷一角,那一抹嬌小的瘦影宛若嵌在了亮黃的滿月裏,靜立的背影,翩飛的衣角,隨風肆意的發,那般張揚與傲然的孤絕。

環著雙臂,微垂的眸闔成一個淡漠的弧度,遠方腳下之景透過他那冰藍般的眸子,好似一切被冰封了般失了溫度。平靜,寂然,激不起任何的波瀾。

他安靜的站於房簷一角,身後被撒上銀輝的瓦片因他的影子投下一片陰翳,染上了一絲晦澀。

天心月圓,他攜影獨望,僅僅是一個背影,就已將那份惻人心骨的孤絕漠然散發了徹底,叫人不敢接近的同時心又不得抽抽的發著疼。

和瓊踩著搬來的木梯爬上這屋頂時,見到的便是這幅情景:那少年獨倚屋頭,形單影隻,宛若隔絕了身後那一方天地。

她收拾不及,懷裏的水果紛紛滾了一地,她微呼一聲俯身去拾。再抬頭時,卻見那冰般冷寒的眸子正略帶著探究望向了她那裏,純粹的藍,藍的迷醉,藍的深邃。

眉宇間雖是稚氣未脫,但是隱隱顯現出的成穩內斂愈發像極了記憶中的某個人。

和瓊一滯,隻覺呼吸有一瞬的凝滯。夢中,似有那樣一雙似曾相識的眸子凝望過她,悲傷溢滿他的眸,然後暗啞著嗓子,如奏起的破舊胡琴,呼喚著她的歸來。

她恍惚著回神,忽的心神皆顫起來,眼不離麵前的這位不曾動過的少年。同樣的眸色,相像的容顏,甚至連脾性也像極了他。隻是,那份孤清,怎麽更甚了?這些年,他是怎樣過來的?

不知怎的,和瓊覺得眼微微酸澀,心中既喜且澀,湧起難以表述的複雜。她隻當是作者遇見自己筆下人物後的感慨。

這少年,這少年……是他們的孩子嗎?

“沒想到,你竟這般大了。”她腦中這般想著,卻不知話已經不自覺的喃喃出口。

少年沒有立即說話,眉頭猝然一皺,隨即斂平,隻是盯著她的藍眸更多了幾分打量與探究。

看到他皺眉,和瓊才自知失言了,訕訕一笑斂下情緒,微咳一聲將頭扭向天邊的圓月,“沒想到這裏還有人跟我一樣懂得享受啊,哈哈。”

她自顧坐下,拿出一個蘋果隨意的朝胸膛的衣襟擦拭了下,送進嘴裏,“卡擦”一聲脆響,她喟歎的仰身躺下,頭枕著一隻手臂,勾著一隻腳,意態休閑。隻有她知道,那捏著蘋果的手已經輕顫了成什麽樣。

她沒看他,卻知道身後放那道清冷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她眯著眼將其中的顫抖掩下,思緒早已轉過萬千:席心緲歿,水冽寒失蹤,他們的孩子從一出生就沒有了父母,這十年,宛若孤兒一般的生活著,這個孩子想必過的很苦吧。

那日茶寮聽說書丘老口中的神秘少年,她隱隱已經猜到,除了他,席心緲和水冽寒的兒子,這個還僅僅是十歲的少年,誰還能有此能力?

隻是她想不到的是,這個少年,才這般年歲就已經把自己冰封的如此徹底。這樣的結果,該怪誰?若是席心緲知道她拚死產下的骨肉如今已長成冷漠少年,又該是怎樣的心境?

思及此,和瓊隻覺心中惻然,不是沒有愧疚的。腦海中閃過那清冷的眸子,不由得心中大痛。明明他的韶光還未開始,怎竟讓人覺得歲月已枉然的滄桑?

睜開眼,眼瞼處的濕潤讓涼風吹幹,帶走一片熱意。眼中,那玉盤占據著她滿眼的視線,倒映著一點的亮光,很是靈動。她語氣輕快,“小孩,你可知今日這月亮為何這般圓?”

她靜默了會兒,卻沒有等到他回答,她佯裝不在意道:“十五了,今天是中秋呢,八月十五的中秋你聽說過嗎?今天的月亮是最圓的哦,我記的沒錯的話,下個月的月圓之夜便是你的生日是吧。”

最後一句話猶如平地驚雷,在少年本無波瀾的心田激起千層巨浪。

下個月月圓之夜,不正是九月十五,他的生日?!

身軀一震,眸中終是染上了濃濃的不可置信,與她對視的眸中他看見裏麵那個還來不及掩去震驚的自己,恍惚間,他好像聽見了他的質問。

“你是誰?”

短短的三個字,卻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外人開口說話。他習慣了沉寂,這樣的主動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可話一出口,他並不後悔,隻是目光更加鎖緊了對麵的女子,探尋之餘更多了分警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那眼中泄露出最多的其實是那淺淡的流光,期待,亦是忐忑。

她是誰?她是穿越而來的,卻不是他期待的那個人,他的母親。這樣回答,他可會明白?

“一個故人罷了。”一個從頭至尾都參與到這個故事中的旁觀者。對,僅是一個旁觀者罷了。

她終是淡淡笑道,平靜的麵容看不出任何的不妥,並沒有將心底那忽略不去的淡淡失落與澀然表現出來。

“你——”

少年還想再問,卻被遠處傳來的呼喊收了聲。看來今日是問不出什麽了。

他轉頭,卻不期然撞進女子黑如漆墨的眸子,泛著點點柔光,她嘴角噙著一抹笑,似乎帶上了寵溺。錯覺嗎?

接過她隔空拋來的東西,他細看著手中的蘋果。

“中秋快樂。”

眸中微微一動,再視向她,他不知道,不知不覺中,他對她的戒備已經所剩無幾了。

“提前祝你生日快樂了,輕言。水輕言……”

遲了十年的名字,不知可還有繼續的必要?隻是,心底是不甘且期待的吧。

少年沒有動,宛如石雕般眼看著那自稱是故人的女子爬下木梯,他沒有再製止。

女子走之前給他震撼,那兩個字的震撼已經超過了他以前所有能承受的範圍。

輕言?那是他的名字麽?十年,還是等到了?原來他還是有名字的麽?

他凝著手中的蘋果,垂著頭掩住了此時他臉上的神色。

高月下,那瘦影愈發顯得寂寥孤單,讓人不忍。

“少主……”

楓雪站在院中仰頭看那獨立屋頂之上的少年,看著他仰望圓月的背影,歲月不曾在這張娃娃臉上帶走多少風霜。

他凝肅著,承載了太多情愫的眸子流轉過幾許憂色。今晚的少主,似乎有些不同……

隻是,楓雪和那名少年都不知道的是,那不願久留的女子在離開後卻是躲進了自己的房間,眼角似乎是在爬下木梯時便沒有在幹過。

她被施了一個咒,一個莫名的咒語,讓她徹夜無聲淚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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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母子見麵了有米有!但是見麵不相識啊,但是融入骨血的親情會讓他們最終相認的。擠時間碼字痛苦哇,寒寒消失很久了,快要登場了,期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