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縣城

車上因為李峰的一番話安靜了不少時候,隻聽到車輪咕嚕嚕轉動的聲音,後來沈夫郎又找了另外的話題同其他哥兒扯起來,不過大家心有一致地不帶上李從根家的,而他也能厚著臉皮一直坐到下車的岔道口,這點讓唐春明佩服得不得了,臉皮厚得真是堪比城牆啊。

“峰小子,當年你大伯大伯麽真是這麽做的?你回來的時候怎啥都沒說?”繼續趕路的路上,沈夫郎忍不住問了出來。

“伯麽,一切都過去了,何況我這幾年在外麵也見識了不少,算是拜他們所賜吧。”對李峰來說,提不提又有什麽不一樣嗎?就算不提村裏人也知道他大伯一家用了不正當的法子讓他征招入伍,可就算知道又能怎樣?這幾年還不是占著他爹阿母留下的房子和地也沒人出麵提出懲罰,村裏人的心思他明白,不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表麵上過得去就行了,何況他人都去了北邊,能不能活著回來還未知,於是李家的一部分人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沈夫郎也知道村裏的情況,他當家的雖然是裏正,但頭上還壓著幾個老的,有時候他說來的話也未必管用,所以當家的對兩個兒子期望也特別大,隻要有一個考出功名,他在村裏不說一言之堂,起碼不會再被幾個老的壓著了。

唐春明看出李峰不願意過多談及那些往事,心裏對他也有一點點同情,當然看他現在的情形是根本不需要人同情的,於是主動向沈夫郎問起縣城裏的情況,沈夫郎很爽快地給他介紹起來。

他們是從西門進的城,依沈夫郎所說,西城北城集中的平民百姓,而東麵南麵則是那些權貴和富人生活居住的場所,依據這樣的分布,縣城裏也有兩大塊集市,分別為東市和西市,也因為針對的人群不同兩個集市的檔次大不一樣。

沈夫郎家的兩個小子所在的學堂位於南街,是一位有了些年紀的舉人開辦的,在安平縣這一帶頗有些名氣,不是誰想進就能進去的,裏正家的兩個小子都能進入這個學堂裏就說明他們本身的書念得還是不錯的,裏正也因此大力培養。

沈夫郎原意是讓唐春明一道去學堂那邊,見過他兒子後再回到西市逛一圈買些東西。唐春明哪能同意,有沈夫郎還有那位眼睛很利的李峰在,他哪能尋到機會推銷他的蔬菜掙錢,所以堅決不同意。

沈夫郎看唐春明的臉色有些白,以為是路上顛簸得太厲害身體吃不消,隻得打消自己的安排:“這樣吧,一個時辰後我們在良記食鋪碰頭,一道吃個午飯,不過這裏魚龍混雜的,你自個兒帶著阿林千萬要小心些,我和峰小子會很快回來的。”

“放心吧,我和阿林到時去良記食鋪等你們,你也不用太趕時間,這麽長時間沒見兒子肯定有不少話要說。”唐春明勸道,暗想一個時辰就是兩個小時,應該能把事情都給辦好了吧。

沈夫郎怪嗔了唐春明一眼,還不是擔心這一大一小,偏偏現在的明哥兒比過去主意大多了,不放心地又叮囑了幾句,特別身上的錢財放放好,別讓人惦記上了。

“你帶著阿林要小心,還有……對不起。”沈夫郎坐上車,沒想到一直沒跟唐春明開過口的李峰突然轉過來對著他冒出這麽一句話,讓站在跟邊的唐春明愣了愣,等反應過來李峰為何會說對不起的時候騾車已經動了。

看來這人認為那些閑話都是因他而起,尤其是傳出閑話的人還是他的親大伯一家,唐春明忍不住噗哧樂出聲,他可不認為就李從根家的那種人,會因為李峰沒出現就少了傳他的閑話,沒有李峰還會把他和旁的什麽人湊到一起胡說八道的,這種人的大嘴巴如果讓他歇著,恐怕要生瘡了,所以不可能有消停的時候。

那天跟趙家鬧的時候,李從根家的不就是老是陰陽怪氣地說他的不是,而且唐春明也沒把這種人的話放在心上,要是真跟這種中年潑夫一般見識豈不是自降身份,在他心目中,中年潑夫就等同於潑婦,而他唐春明自己,雖然是哥兒的身體,但自認為心理上還是個大男人。

“阿母,好多人啊。”阿林從下了車就緊緊抓住阿母的手,生怕跟阿母分開走丟了,可兩隻烏溜溜的眼睛一直盯著前麵的人群和路邊的攤販上。

“走,阿母給你買好吃的去。”路邊小攤販必備零嘴——糖葫蘆,紅通通的看著就喜人,記憶裏阿林可從來沒吃過這種零嘴,當然,吃到其他零嘴的機會也極少就是了。

小販身邊圍了不少孩子,有的大人見狀就買了一根給孩子,孩子歡天喜地地啃咬起來,引得其他沒有的孩子羨慕渴望地盯著他看,又轉過頭去看自己的家長,有的大人狠狠心把自己的孩子拉走了,沒人大人看著的則仍舊圍在那邊,過過眼癮聞聞香氣也是好的。

“阿母……阿林不要……”阿林也眼饞,可看到要花錢才能吃到,他還是違背自己的渴望咽了口口水想要拒絕。

“聽阿母的,”說著人已走到那小販旁,叫了聲,“小哥,來根糖葫蘆。”

“哎,來了,是給這小哥兒的吧,抓好嘍。”小販熱情地回應,將一根糖葫蘆塞到阿林手裏,阿林看著阿母把錢都遞出去了又是歡喜又是糾結,他養的小雞還沒長大還沒給阿母掙到錢呢。

唐春明深吸一口氣,抓著阿林的手要往前走,腦子裏已經將要做的事模擬了好幾遍,雖然有些冒險但以他的情況卻是不得不做的,而且誰也不會想到他身上藏了個空間的。可阿林卻拽了拽他的手,沒手成,轉過頭就看到阿林努力舉著手裏的糖葫蘆,眼睛亮晶晶的說:“阿母,吃。”

這孩子自己還沒吃一口呢,就先想著自己這個阿母,唐春明的心軟得一塌糊塗,說:“好,阿母吃,阿林也吃。”說著彎腰在糖葫蘆的最上麵的糖漿上咬了一小口,嗯,真甜,甜到了心裏。

阿林開心地笑了,才湊到阿母咬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然後眼睛都眯了起來。

一刻鍾後,唐春明和阿林來到了東市,既然東市的商鋪麵對的人群是富貴人士,那他的空間菜也隻有這裏才能賣得出價錢,這個時節,除了大戶人家的暖房,哪裏見得到新鮮的綠蔬,普通老百姓更吃不起。

為了節省時間,他還特地找了輛牛車將他和阿林送到這裏,路上還跟那車夫扯了一會兒,知道這裏有哪幾個大的酒樓,哪個酒樓的東家厚道些,在城裏走街竄巷的車夫比其他人更清楚這方麵的情況。

唐春明現在就將目標暫定在兩家,一家是他左邊的明瀾居,一家是右麵的聽景閣,名字都挺高大上,據說都有官有背景,是本城最大的兩個酒家。他們一大早天沒大亮就出來了,路上又花了有兩個時辰的時間,現在看天色應該是上午十點多了,還未到中午用餐時刻,因而此時酒樓裏進出的客人並不多,不過明顯身上的穿著打扮就不同了,唐春明瞅瞅自己和兒子身上的舊棉衣,心裏擔心待會兒可能連門都進不了。

“阿母……”阿林手裏的糖葫蘆才啃了一小截,舍不得一下子吃完,還要常常與阿母分享,看阿母停在這裏不動,阿林好奇地拉拉阿母的手。

唐春明蹲下身,用手分別指向兩個酒樓,抱著阿林的小身子問:“阿林,這兩個地方,你喜歡哪一個?給阿母挑一個,我們把菜賣給他家可以換很多錢。”

在阿林為著阿母交給他的光榮而偉大任務而苦著小臉難以作決定時,聽景閣內,掌櫃的正唉聲歎氣,這個時節對酒樓來說也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東家的原本說好訂了一批暖房蔬菜送過來的,不料半路被人截了,截的人家是誰,還不是聽景閣的死對頭明瀾居,誰讓明瀾居的背景比東家還要硬一點,東家也隻得無可奈何還要繼續在外張羅尋找替代的貨源。

這時,守在門邊迎客的小二的聲音傳進掌櫃耳中:“去,去,跟你說了我們東家不在你怎麽還來啊,我們聽景閣說不收就不收,不是什麽人的字都能聽我們聽景閣的。”

“小栓子,囔囔什麽呢?”掌櫃的正心煩,聽到小二吵囔聲更加煩躁,沒好氣地嗬斥道。

“掌櫃的,”小二走進來苦著臉說,“還不是那個讀書人又來了,上次東家不就是說了他的字不合格不能進我們聽景閣的嗎?他偏還不信,非要叫我們東家再看看。”聽景閣為營造出文雅的氛圍,收集了不少詩詞書畫懸掛上牆上供人評賞,一些不差錢的食客覺得進來轉一圈都能沾些文人氣息,而有身份的人也覺得這酒樓的檔次不錯,配得上他們的身份地位。

作者有話要說:另一坑卡文,於是也影響了這篇文的碼文節奏,到現在才趕出來,量也少了點,爭取盡快恢複原來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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