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女兒換侄媳
看到楊老三動搖了,柳四娘傷心得抱著楊初七哭成一團,柳四娘一聲比一聲悲戚的叫著:“我可憐的閨女。”
楊初七哭得一聲更比一聲撕心裂肺:“娘。”
楊老爹聽不下去了,大聲吼道:“哭!哭!哭啥哭!老子還沒死,你們兩個就像哭喪一樣!初七是我孫女,我要她幹啥她就幹啥!你不過是我家花錢買回來的女人,在這裏待了十三年就很了不起了是不是!以為生了兒子腰杆子就硬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一樣把你賣了!”
楊初七從柳四娘懷裏掙脫出去,跪到楊老爹身邊去,拉著他的衣角求他說:“爺爺,你不要賣了娘!我去,我去把堂嫂換回來,你們不要生氣了!”
王金鐲彎下腰去,掏出手絹給楊初七擦眼淚,高興的說:“大伯娘就曉得你是個聽話懂事的姑娘,你肯去,大伯娘很高興。永康,還不快給你幺叔磕頭!”
見到楊初七答應了,楊永康娶媳婦有著落了,高興得不停的對著楊老三磕頭:“謝謝幺叔,謝謝幺叔。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吃酒!我讓你看看你侄媳婦長得有多好看。”楊老三聽後笑得很不自然。
楊初七抹幹眼淚,跪走到楊陳氏麵前,說道:“奶奶,我從來沒求過你。我答應去換堂嫂,你把我娘的賣身契交給我爹行不行?”
楊陳氏遲疑,然後把柳四娘的賣身契收到袖籠子裏,決絕的說:“不行!你娘是買回來的,如果把賣身契交給你爹,你娘就會偷了賣身契跑了。到時候你爹就是條光棍了!”
楊老三也猶豫要不要把柳四娘的賣身契要回來,如果賣身契一直掌握在楊陳氏手裏,說不定她還會把柳四娘的賣身契拿出來威脅他,要賣他的婆娘。想到自己的媳婦將來要被拿捏住,還不如把拿捏的主動權緊握在自己手裏。楊老三想清楚後說道:“是啊,娘。你得把四娘的賣身契給我,我看得住個人的媳婦,你就不用操心了。”
楊陳氏不同意:“你說你看得住,拿出證據來!我就看你這媳婦不是個老實的,將來一定會趁你不注意跑了,到時候你到哪裏去找?”
楊老三對還是希望自己管自己的媳婦,堅決的說:“我說我管得住就管得住!我沒那麽不中用!”
這時候楊初七決然說道:“奶奶,你要是不把娘的賣身契交給爹,我就不去了。我就一頭撞死在牆上!”
聽到楊初七不幹了,要一頭撞死,楊永康急忙跟著一起求情,“奶奶,你就把幺娘的賣身契給幺叔吧。幺娘都到這裏十三年了,跑了還頂個啥用?萬一她遇到更壞的人販子,被賣到比我們還窮的山溝溝裏啷個辦?奶奶,我是你最喜歡的孫子啊,我要娶媳婦啊,你就把幺娘的賣身契給幺叔吧。”
楊永康娶媳婦心切,哀求的聲音比楊初七更深切。楊陳氏經不住楊永康的求情,非常不情願的把柳四娘的賣身契拿給了楊老三。
後麵的話楊初月沒聽下去,她捂著嘴跑到屋後的稻草堆裏放聲大哭。不止為苦命的楊初七和柳四娘哭,也為自己將來未知的命運而哭。
在這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又落後愚昧麻木的地方,連最基本的尊嚴都無法保全,女人往往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不知她將來會怎樣?會不會因為家貧被賣了?會不會被被拿去換婚,嫁給一個比她大十多歲的老男人?會不會還出現其他意外把一生都搭進去了?楊初月穿過來五年,第一次感到深深的絕望。
晚上回屋,楊初七已經被大伯一家領走拿去換他們的大媳婦了,灰暗的油燈下坐著沉默的夫妻兩人。楊老三坐在一旁不停的歎氣,柳四娘坐在**麵如死灰。
楊十三和楊十九領著楊寶弟回來了,見到屋子裏氣氛沉重,也跟著不說話,沒人問起大姐去哪兒了。
家裏一直沉悶著,前麵村裏楊家不花一分聘金就娶了一個能幹又漂亮的媳婦,現在正在大肆操辦酒席。柳四娘就搬了張凳子坐在屋前呆呆的看著那個地方。
昨天楊大來請楊老三去吃喜酒,楊老三說腿上的毛病犯了,就不去了。至於柳四娘,楊大壓根就沒理她。剩下的三個女孩見到楊大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看到他來拔腿就跑,擔心自己也像大姐那樣被拿去換婚。
前麵楊家歡歡喜喜的辦了喜酒,後邊楊老三一家愁雲慘淡的,連平時最跳脫的楊寶弟都感覺到家裏人的不對勁兒,一會兒抱著柳四娘的大腿撒嬌,一會兒委屈的扯著楊老三的衣角,但就沒一個人理他。
被冷落的楊寶弟不甘心的放聲大哭,楊老三依舊抽著葉子煙吐了一圈又一圈的煙,柳四娘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不動。
楊初七啊,就這麽被拿出換婚了。
父母太窩囊,家裏太窮被人捏住了把柄,一輩子都抬不起頭直不起腰杆。楊初七坐在屋後的草垛上,仰頭看著灰暗灰暗的秋日裏的天空。
楊初七走後家裏的氣氛一直很沉悶,也隻有楊寶弟這個三歲小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見到沒人理他就扯開嗓門大哭,連著平常最寵他最疼愛他的瘸子爹都不怎麽抱他了。
這個家裏,也隻有楊寶弟會時不時的說大姐去哪兒了?大姐怎麽還不回家?但問多了也沒人回答,最後他也不問了。
換婚一事後,柳四娘完全變了一個人,平常不說話的她話開始多了,最常訓斥的就是不懂事的楊寶弟。楊老三把自己的大女兒送出去了,覺得自己太窩囊,就一直拚命的幹活。
地裏的菜可以拿去賣了,楊老三和柳四娘早起摸黑把地裏的菜摘下來洗了,懷裏揣了四個野菜糙麵餅就去鎮上了。
這場大旱過後,楊老三和柳四娘拚命的幹活兒,對於柳四娘的責罵和勸說,楊老三都承受著不說話。到了冬天,家裏攢了雞蛋,雞圈了的三隻大公雞也可以拿去賣了。
柳四娘寅時就起身了,楊老三照例要跟著一起去,就算柳四娘給他生了六個女兒一個兒子,他也時時刻刻的防著自己的媳婦兒逃走,尤其是在他右腿殘廢的時候。
楊初月知道隔壁清水灣村吳家的媳婦跑了,因為那家的男人去後麵的大山裏打獵時被狼咬斷了一條腿,然後他的媳婦就跑了。
那件事在鄉下夠多嘴的鄉民說上幾個月了,盡管楊初月家雖然住得偏僻,但還是把這事的前因後果聽了個仔細。
楊初七被拿去換婚後,楊老三越發的覺得自己窩囊,越窩囊就越防備得厲害。現在柳四娘的賣身契也在他手裏了,楊老三對他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媳婦看得更緊了。
楊初月見到楊老三那副模樣,微微歎了口氣,柳四娘在他殘疾過後逃跑的機會很多,如果柳四娘有心要逃,楊老三未必跑得過她。可女人呐,一旦向命運屈服後就沒了反抗的想法了。
柳四娘逃回她原來的地方還能做什麽?她一個二十九歲的女人已經是七個孩子的娘了,就算跑回去了,也嫁不了一個好人家。也許她家裏這裏很遠,她一個柔弱的婦人哪有那個能力回去?
楊初月在他們起身的時候就醒了,坐在**看著夫妻兩個收拾籃子,把一天要吃的糙麵粉和著醃菜做的餅放進籃子裏。
“把五妹也帶去吧,讓她去看看鎮上是個什麽樣子。”柳四娘看到楊初月說。楊老三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
楊初月拿著一塊冒著熱氣的糙麵餅,喝著溫開水吃下。村裏沒有到鎮上的牛車驢車,六十裏路全靠人走。楊老三走路慢,在路上要照顧他的腳程,現在多了一個才五歲多一點兒的楊初月,步子比往常慢了許多。楊初月邁著小短腿走路,從她一開始出門,就沒想過會有人背她走。
走了三個多時辰才到豐萊鎮,這個小鎮在山間丘陵裏一處難得的平地上,從規模上看是一個中等的小鎮。柳四娘曾經說過,這邊十裏八鄉的隻有這麽一個小鎮,所以一到趕場的日子周圍的人都來了。算起來周圍的村子都不怎麽富裕,被稱為富裕的那個村子也是一年家裏有個一百來斤存糧,而她所在的桐安村,則是這個鎮所管轄範圍內最遠最窮的村子。
鎮上的商鋪多,幾乎各種店鋪都有,算是五髒俱全,但鋪子本身的規模不大,裏麵的東西質量也不怎麽好,在鎮上做生意的隻有有錢的鄉紳地主才能在鎮上租鋪子做生意。柳四娘還說,這個鎮上最有錢的幾戶人家都住在鎮中心豐萊河邊,她經常把東西賣了都會到河邊轉一轉,看能不能撿到好東西。
走在鎮上的石板路上,往來的人群不停的摩擦,楊初月人小,她緊緊的拉著柳四娘的手,不停的看著過往的行人。
到了賣東西的菜市場,柳四娘和楊老三找了個空地坐下來,把裝了雞蛋的那個竹籃子擺出來,三隻公雞用草搓成的草繩捆著腳放在地上,楊初月跟著他們坐了下來,等候買家來買他家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