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遊說樓煩

第二天一大早,項莊就派了五百甲兵把贏貞送出了大營。

還是那一句話,人無遠慮,則必有近憂,項莊考慮再三,還是決定不招惹贏貞。

回九原的路上,贏貞的情緒明顯有些低落,項莊行事如此決絕,的確有些讓她意外。

看著贏貞鬱鬱寡歡的樣子,隨行的百裏伊水卻有些不忍心了,當下追上百裏賢,低聲問道:“大哥,上將軍幹嗎要把公主姐姐送回九原呀?”

百裏賢搖了搖羽扇,淡然道:“怎麽,小妹你覺得這樣不好嗎?”

“當然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百裏伊水撅著小嘴道,“大哥你沒看出來嗎?公主姐姐好像已經喜歡上將軍了,上將軍卻在這個時候把她送回九原,公主姐姐該有多傷心?”說著說著,百裏伊水的小嘴便撅得越發的高了。

百裏賢道:“上將軍這麽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百裏伊水撅著小嘴道:“上將軍就是狠心,太狠心了。”

百裏賢卻是心頭凜然,狠心?狠心就對了!若不是項莊心夠狠,他又豈能帶著幾千楚軍殘兵堅持到現在?若不是項莊心夠狠,他又豈能從項伯、項悍、陳豨的手中奪得兵權,將三千殘部擴充到現在的兩萬人?

也隻有項莊這樣的狠人,才能成就大事啊。

也隻有項莊這樣的狠人,才會信奉故秦法度以及耕戰體係哪。

而且,百裏賢也同樣不認為贏貞嫁給項莊就是好事,贏貞真要是嫁給了項莊,也許會讓天下的老秦人更容易接收項莊,卻也會不可避免地助長許多老秦人的氣焰,尤其是將來當贏貞替項莊誕下子嗣之後,局麵將會更加的微妙,甚至是不可收拾。

百裏賢可不想因為贏貞的野心,而給全天下的老秦人帶來滅頂之災。

以項莊的狠辣,百裏賢絕不懷疑,一旦老秦人以及贏貞的子嗣威脅到了大楚的國統,項莊必定會以雷霆手段一舉抹掉所有膽敢撼動楚國根基的老秦人,甚至是贏貞誕下的子嗣,隻怕也難逃項莊的毒手,既便他同樣是項莊的兒子。

在九原的南門口,蒙殛帶著百餘親騎早已等候多時了。

看到贏貞的車駕,蒙殛趕緊翻身下馬,站在道左拱手作揖道:“參見公主殿下。”

贏貞掀起馬車的窗簾,露出半邊俏臉,對躬身見禮的蒙殛以及百餘親騎說道:“蒙將軍還有諸位將士免禮,本宮身體不適,就不下車了。”

蒙殛心裏頓時咯頓了一下,望向百裏賢的目光便有些不善。

似乎是猜到了蒙殛心中所想,當下贏貞又道:“蒙將軍不用擔心,項莊上將軍和大楚將士待本宮非常友善,本宮隻是身體略有小恙,並無大礙。”

蒙殛這才鬆了口氣,又扭頭喝道:“護送公主殿下回城!”

一聲令下,百餘秦騎便呼喇喇地湧上前來,把贏貞的馬車跟五百楚甲分隔了開來,守在城門外以及城頭上的秦軍甲兵也有意無意地舉起了手中的長戟、勁弩,看秦軍這架勢,楚軍稍有不當之舉,立刻就會招來他們的雷霆打擊。

看到秦軍如臨大敵的模樣,百裏賢不禁蹙緊了眉頭。

當下百裏賢向蒙殛抱了抱拳,朗聲說道:“天放兄,公主殿下已經送回,既然九原城內的老秦人不歡迎,咱們就不進城了。”

蒙殛聞言微微一窒,臉上也露出了猶豫之色。

理智告訴蒙殛,眼下是歸楚的最佳時機,為了九原城內的老秦人考慮,也的確該投效大楚了,可在情感上,蒙殛卻一下轉不過彎來,蒙氏家族畢竟當了上百年的秦國忠臣,驟然間要背秦歸楚,這個決定的確有些艱難。

百裏賢也同樣知道,要蒙殛做出這個決定並不容易。

當下百裏賢微微一笑,又道:“天放兄,小弟告辭。”

說罷,百裏賢便勒轉馬頭,帶著五百楚甲揚長而去,目送百裏賢、百裏伊水兄妹的身影逐漸遠去,蒙殛不禁悵然若失。

楚軍大營。

一夜的功夫,楚軍就已經紮下了一座堅固的營盤,柵欄樹了起來,壕溝挖了開來,甚至連壕溝裏的鹿砦也布置好了,在大營靠近轅門處,一架臨時充當哨塔的井闌也搭好了,項莊和尉繚這會就站在足有八丈多高的井闌上。

尉繚歎了口氣,說道:“上將軍,看來蒙殛還是不願歸楚哪。”

項莊不無感慨地說道:“這說明蒙殛是個極重情義的真漢子,他不做決定便罷,若是做出了歸楚的決定,那麽今生今世,怕是絕不會再變節了!”還有句話項莊沒說出來,假如蒙殛歸了大楚,那麽將來,蒙氏很可能就會像守護贏氏那樣守護項氏。

相比九原城內的五千大秦鐵騎,項莊顯然更看重蒙氏的家訓傳統!

五千大秦鐵騎雖然是股不可忽視的戰力,但也僅僅隻是一股戰力而已,在現階段,五千騎兵的確是股舉足輕重的戰力,但是在將來,區區五千騎兵實在不算什麽,然而,若是得到了蒙殛的效忠,那麽得到的很可能就是一個世代忠良的蒙氏家族!

尉繚捋了捋長髯,說道:“老朽相信,蒙殛將軍最終一定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項莊點了點頭,肅然道:“不過,蒙殛需要時間來做出決定,不能艸之過急。”

說話間,百裏賢已經帶著五百楚甲返回了大營,而武涉則是一身輕衣,在兩名隨從的護衛下悄然出了轅門,徑直投城北樓煩大營去了。

樓煩大營內,樓煩王正在大發脾氣,甚至連他最寵愛的胡姬都挨了打。

原因很簡單,因為今天一大早,林胡部落果然就拔寨退兵了,而且招呼都沒打。

樓煩王得到消息後,頓時間氣得暴跳如雷,如果不是公叔說死命攔著,他當時就要盡起樓煩大軍去追殺林胡部落。

若不是公叔說,樓煩人跟林胡人現在沒準已經打起來了。

林胡人不打招呼就退兵走人了,這下樓煩人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尷尬之地,繼續留在九原吧,獨自麵對中原大軍和九原的老秦人,這壓力也太大了,可要是退兵的話,好像也沒什麽用,難道樓煩人回到北假老營,中原人就會放過他們?

公叔說歎了口氣,勸樓煩王道:“大王,別再猶豫了,投奔匈奴人吧。”

樓煩王目光一凝,皺眉不悅道:“軍師,你跟中原人的仇真有這麽深?”

公叔說搖了搖頭,陰惻惻地道:“在下跟中原人的仇固然是無可化解,不過在下勸大王投奔匈奴人,卻完全是為了大王好。”

樓煩王氣哼哼地道:“你倒是說說看。”

公叔說道:“中原人高傲自大,對於中原以外的種族,他們一向以東胡、西戎、南蠻或者北狄稱呼之,大王如果投奔了中原人,最多隻能做個下等人,可大王若是投了匈奴,再不濟也能封個當戶或者都尉,甚至還能當小王!”

樓煩王道:“冒頓弑父篡位,又豈能輕信?”

公叔說道:“冒頓能弑父上位,恰恰說明他是個非同一般的雄主,其登上單於大位後又東擊東胡,西逐月氏,再北驅丁零,一舉拓地數千裏,大王若現在投奔匈奴,好歹還能保住自己的尊榮地位,如果等將來匈奴大軍南下,恐怕就……”

樓煩王默然不語,他知道公叔說說的有道理,可要讓他驟然放棄王位,去當匈奴單於帳下的當戶、都尉或者小王,卻實在是有些不甘心,就在樓煩王猶豫不決時,忽有侍從進來稟報:“大王,有中原使者求見。”

公叔說皺眉道:“大王,還是不見為好。”

樓煩王卻不以為然道:“見見又有何妨?”

說罷,樓煩王又吩咐侍從道:“去,請中原使者進來。”

侍從領命去了,不到片刻功夫,便又領著個青衣秀士進了大帳,樓煩王隻是大大咧咧地盤腿坐在虎皮褥上,並不起身見禮,那青衣秀士卻絲毫不以為意,自顧自拱手作揖道:“在下盱眙武涉,奉大楚項上將軍之命,有要事與大王商討。”

樓煩王自然不懂,公叔說聽了卻是目露訝然之色,鬧了半天是楚軍?

聽了公叔說的轉譯,樓煩王同樣有些驚訝,問道:“你們是楚軍,不是漢軍?”

對於中原大地的楚漢爭霸,樓煩王雖然遠在九原,卻也是略有耳聞,現在看來,並不是漢王大軍要來收複河套,而是在中原吃了敗仗的楚軍流竄到河套來了。

關於這事,項莊也沒有隱瞞的意思,其實這事也是根本隱瞞不住的,要不了多久,漢軍的細作就會大規模地滲入河套,與其到時候被人揭穿,那還不如現在大方地自己承認,至少也顯得楚軍光明磊落,胸懷坦**不是?

當下武涉應道:“我軍隻是途徑九原,想暫借此地休整一段時間而已,在入冬以前,我們是一定會離開的,所以大王完全不必對我軍抱有敵意,如果有可能的話,我軍甚至還可以拿出絲綢、布匹、茶葉、鐵器等貨物與貴部進行交易。”

聽完公叔說的轉譯,樓煩王驚愕之餘,懸起的那顆心也終於是落回了肚子裏,鬧了半天竟然是這麽回事?害自己白擔心了好半天!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