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雞犬不留

每年冬季,絕大部份匈奴牧民都會回到狼居胥山的冬季營地裏貓冬,但也並不是所有的部落都會如此,所以,楚燕聯軍一路北上還是遇到了零零星星的小部落,這些小部落全部遭到了殘酷血洗,而且是雞犬不留。

深入大漠半個月後,聯軍出現在了一處湖泊邊。

湖泊不大,方圓十幾裏的樣子,四周的水草卻極為豐美,一群群的牛羊馬匹還有駱駝正在草原上悠閑地吃著青草,草原碧綠如茵、遼闊無邊,一簇簇的羊群、牛群就像是點綴其上的白色或者黃色花紋,瑰麗至令人窒息。

不過,再接下來看到的景色就一點都不美了。

在湖泊的北岸,散落著百餘頂被燒毀的帳篷,不少帳篷甚至還冒著青煙,這裏原本應該是一個匈奴小部落的聚居地,不過此時,卻早已經成了修羅血獄,在呼延和五百狼騎的屠刀下,這裏再找不出一個活物,無論人畜。

畢書翻身下馬,對蒙殛、燕太子藏衍說道:“今晚就在這裏紮營吧。”

“喏!”蒙殆、藏衍轟然應喏,各自吩咐傳令兵下達就地駐營的軍令,遂即十數騎傳令騎兵如飛而去,軍令下達之後,一隊隊的騎兵將士便紛紛翻身下馬,又從馬背上卸下帳篷器具準備宿營,負責警戒的斥候遊騎也以營地為中心散了開去。

靜謐祥和的湖泊邊霎時便喧鬧了起來,正在草地上悠閑吃草的牛羊也紛紛被拖到湖邊屠宰。前後不到刻功夫,湖邊空地上便升起了數以萬計的篝火堆,一頭頭洗剝幹淨的肥羊也被架到了火堆上,空氣裏很快便有烤肉的香味彌漫開來。

在大漠上行軍可謂苦不堪言,今天卻終於可以大快朵頤了。

畢書則在蒙殛、藏衍以及數百親兵的簇擁下走進了被焚毀的匈奴營地。

整個營地裏散落著木桶、陶器、瓷器等生活器具,還有不少斷折傾倒的牛車,從地麵上零亂的痕跡可以判斷出。這個小部落似乎想在厄運降臨之前逃走,不過遺憾的是,呼延的五百狼騎來得太快。他們根本就沒時間跑。

蒙殛在浸血的草叢裏找到了兩具緊緊相擁的屍體,一個年輕的媽媽抱著她的孩子,一柄飛矛從她的背心刺入。直透孩子胸口,兩人都已經氣絕多時,看到這無比慘烈的一幕,蒙殛不禁歎了口氣,狼騎竟然連孩子都不肯放過。

畢書也歎了口氣,說道:“看來呼延部落跟匈奴之間的仇恨很深啊。”

蒙殛點頭道:“這個末將倒是略知一二,據說呼衍部落原本也是匈奴各部中數一數二的大部落,其實力並不在撐犁部落之下,而且還占據了弓盧河畔最豐美的水草地,部落繁衍得非常快。也正因此才遭到了冒頓的猜忌。”

畢書道:“所以,冒頓便發動了戰爭?”

蒙殛道:“是的,冒頓糾集了十幾個匈奴部落,展開了對呼衍部落的圍攻,弓盧河畔一場惡戰。呼衍部落的幾萬壯丁被殺戮殆盡,婦孺也悉數被搶走,呼延隻帶著廖廖數百騎突出了重圍,冒頓卻仍不肯罷休,又一路追殺呼延殘部到了九原。”

畢書道:“原來呼延跟匈奴之間還有這段恩怨,那就難怪了。”

蒙殛道:“上將軍。呼延的行為還是有些過了,您是不是派人下一道軍令,匈奴的男人當然得殺,可是能不能放過他們的婦孺?”

畢書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奈何大王曾有上諭,此番深入大漠,凡遇匈奴,無論男女,不分老幼,悉斬盡殺絕、雞犬不留!”

“什麽?”蒙殛難以置信道,“竟有上諭?!”

畢書輕輕頷首,又道:“蒙將軍你也不要想太多,若不殺了這些匈奴女人,要不了幾年她們就會哺育出數以十計的匈奴男嬰,最多再過二十年,這些匈奴男嬰就會長成驍勇善戰的匈奴騎兵,所以,你就權當是在為後代子孫消除隱患。”

“也對。”蒙殛若有所思道,“這就叫防患於未然。”

“咻……”

呼延一箭射出,沉重的狼牙箭霎時在空中劃出一道淡淡的軌跡,前方正在縱馬飛奔的匈奴人應聲倒栽馬下,呼延這一箭直接射穿了他的整個頭顱,鋒利的箭簇從後腦射入又從麵門透出,匈奴人吭都沒吭一聲便氣絕身亡。

黑狼翻身下馬,從匈奴人箭囊裏拔出一枝鳴鏑,說道:“將軍,是個哨騎!”

黑熊目露凶光,惡狠狠地揮舞了一下手中的狼牙棒,然後滿臉猙獰地說道:“這麽說附近有一處營地?咱們又可以痛痛快快地幹一票了,嘿嘿。”

黑狼伏地仔細分辯著地上的牛羊馬蹄印,沉聲說道:“這是個老手,他想把我們帶向遠離營地的方向。”說罷起身,黑狼又手指東北方向說道,“這處營地的規模恐怕不會小,應該是在這個方向,而且距離不會超過十裏!”

呼延獰聲道:“這個部落大概會有多少人?”

黑狼斷然道:“至少五百人,最多不超過兩千人。”

“不足兩千人,最多也就五百壯丁!”呼延嘴角霎時綻起了一絲無比猙獰的殺機,仰頭朝天就是一聲狼嗥,身後幽深的蒿草叢中便忽喇喇地翻起了數百騎駿馬,在這數百騎駿馬的馬背上,五百狼騎早已經橫戈以待。

呼延再揚起右手往前狠狠一壓,五百狼騎頓時便如決了堤的洪水洶湧向前。

黑狼不愧是草原上最善於追蹤的獨狼,五百狼騎往前疾進不到十裏,迎麵便出現了一條蜿蜒的小河,小河兩岸水草豐美,散落著一簇簇的牛羊馬群,不遠處的河灣裏,散落著星星點點的帳篷,少說也有三五百頂。

五百狼騎頓時間興奮了起來。

幾乎是同時,匈奴人也發現了這群“馬賊”的到來,此起彼伏的怒喝聲中,不斷有匈奴男人鑽出帳篷,抄起馬叉,然後翻身上馬向這邊迎了過來,前後不到片刻功夫,便在河灘上聚集起了至少百餘騎,還有更多的匈奴人往這邊聚集。

呼延緩緩抽出啞月劍,嘴角已經綻起了一絲極其殘忍的獰笑,依稀之間,他的眼前又浮起了二十年前盧弓河畔那無比慘烈的一幕。

今天,終於可以給死去的族人報仇了!

呂台已經帶著三千漢軍精銳趕到了月氏人的王城。

說是王城,其實就是一座方圓不過十裏的小土城,月氏人也是遊牧部落,原本也沒有築城定居的習慣,直到二十年前跟漢國結盟之後,才在漢人工匠的幫助下在月氏澤附近築起了一座土城,也就是現在的月氏王城。

在呂台看來,這座王城的防禦能力無疑是相當糟糕的,城牆是土夯的,表麵沒有包裹青磚,強度明顯不足,很難抵擋撞城槌的撞擊;城牆高度也不足,不過兩丈高的城牆用來抵禦野獸的侵襲是綽綽有餘了,要想擋住軍隊的進攻,就明顯力有不逮了。

不過這還不是最糟的,最糟糕的是,月氏人根本就沒有修繕城池的概念,這座王城建成還不到二十年,就已經坍塌了好幾段,如果不能搶在匈奴大軍到來之前修複這些缺口,那麽這座城池就根本發揮不了任何防禦作用。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月氏人對匈奴人明顯忌憚到了極點,因此對呂台的到來表現得非常熱情,雖然呂台隻帶來三千步軍讓月氏王和四部歙侯很失望,但對守城還是表現出了極大的熱忱,在月氏人看來,中原人都是守城的大家。

在月氏王和四部歙侯的陪伴下視察了全城,呂台最後說道:“月氏王,如果你能答應本將軍三個條件,本將軍可以向你保證,至少六個月內月氏城王不會失陷!”呂台當然不會講月氏語,但有精通中原語的胡商負責翻譯。

月氏王忙道:“隻要能守住王城,別說三個條件,就是三十個條件都行。”

呂台點了點頭,伸出三枚手道:“第一條,自即日起,王城附近的月氏壯丁必須無條件接受本將軍的調譴,全力修繕、加固城牆;第二條,征調所有婦孺、牛馬車輛盡可能多地往城內運送儲存黑油;第三條,大量製造屍毒,汙穢河西所有水源。”

“行行,照辦,全部照辦。”月氏王連連點頭,滿口應承了下來。

貴霜歙侯不放心,又問道:“敢問上將軍,如果六個月後匈奴還不肯退兵怎麽辦?大漢國會不會發動大軍合攻匈奴?”

“匈奴撐不到六個月。”呂台冷然道,“我家丞相已經有了安排。”

呂台並不認為白墨的安排能夠發揮作用,先不說漢軍的斥候遊騎能不能在茫茫大漠中找到匈奴人隱藏婦孺牛羊的後勤基地,既便找到了恐怕也很難如願以償,匈奴人肯定會留下足夠的軍隊保護婦孺牛羊,要想抄截他們的後路,談何容易?

但是不管怎麽說,白墨現在都是丞相,呂台他能說什麽?

呂台唯一能做的就是協助月氏人守住王城,別的就不關他什麽事了。

不過聽呂台說白墨已經有了安排,月氏王和四部歙侯卻總算是稍稍放下了心,不管怎麽說,河西之戰都有大漢國做月氏的後盾,這比月氏人孤軍麵對匈奴可要好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