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洗劫關中(一)
數日之後,畢書、百裏賢從遼東直接回到洛陽,項莊遂即召集一幹文武重臣,召開了遷都之後的第一次廷議。
洛陽的新王宮是由原呂澤的郡守府改擴建而成,建築規模遠不能跟秭陵王宮相比,而且由於年代久遠,已經破敗不堪,住進去的後宮妃嬪是怨聲載道,姒婕妤更是天天在項莊枕邊訴苦,不過項莊對此卻是充耳不聞。
就連令尹項他也說道:“大王,這王宮是簡陋了些,是不是專門召集幾千工匠外加幾萬民夫,重新選赴建一座宮殿?不求跟秭陵的王宮相比,至少也要讓大王住得舒坦些。”項他都這麽說了,參與廷議的大臣也紛紛附和。
“此事暫且不提。”項莊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如果有條件,項莊當然也願意住得舒服些,可現在是享樂的時候麽?
“先說正事。”項莊道,“遷都洛陽之後,各種事務是千頭萬緒,要想理清頭緒絕非一朝一夕一事,尤其是要讓三川郡以及魏國五郡的各項事務都走上正軌,需要一段時間,至少在明年秋糧收獲之前,是絕無可能對外用兵的。”
項他、項佗、畢書、高初、武涉、百裏賢默默頷首。
搬家的確是件大事,既便是一戶小戶人家從一地搬遷到他處,都會出現大量的問題,譬如說新家的選址,屋舍的修繕,家俱、田產的置辦,再一個就是跟鄰居之間打交道,熟悉當地的風土人情,等等等等,一大籮筐。
小戶人家的搬家尚且如此,國家遷都就更不用說了。
項莊接著說道:“這段時間怎麽過渡,諸位愛卿都說說。”
高初首先說道:“大王,臣以為當務之急是剿匪,魏國境內的盜匪太猖狂,如果不盡早剿滅幹淨,將會嚴重影響魏國五郡的穩定和發展。”
匪患之事高初早就單獨向項莊匯報過了,不過別人都不知道,當下項莊道:“始之你將魏國的匪患跟大家說說。”
高初便將魏國匪患的成因、現狀原原本本地說了。
這魏國的匪患成分很複雜,有早先因為忍受不了彭越的殘暴統治而占山為王的,也有後來齊國滅亡梁國後上山落草的,不過更多的卻是從沔水戰場上敗逃過來的潰兵,因為返回關中的幾條要道都被楚軍所堵塞,他們就隻能逃到魏地落草為寇了。
在古代,關中天險那可不是吹的,除了函穀關、武關以及漢中這幾條要道,就再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劉邦貴為漢王,不也隻能冒險入堯山,九死一生才逃回了三川郡?而且逃到澠池之後不久,便一命嗚呼了。
劉邦尚且如此,那些從戰場上敗逃的潰兵就可想而知了。
現在局勢稍有緩和,若能備足幹糧,要想回到關中倒也不是沒有機會,但這些潰兵早已經錯過更卒輪替的期限,按照律法是要斬首的,甚至還會累及老家的親人,所以這些潰兵也就絕了返回關中的念想,索性在魏地落草了。
百裏賢道:“卻沒想到魏國的匪患竟如此之猖狂,不過,若是處理得好,這些個盜匪對於我大楚來說,或許還是一大助力。”
項佗不信道:“軍師此言差矣,盜匪怎麽可能成為助力?”
“怎麽不能成為助力?”百裏賢道,“剛才梁國公也說了,魏國境內的盜匪都是從沔水戰場敗逃過來的漢軍潰兵,這些盜匪大多都是精壯漢子,而且數量很可能超過了十萬,若能將這些盜匪收編成為編戶,則梁國的農耕頓時就能改觀!”
項莊聞言頓時心頭微動,這倒是個變廢為寶的好主意。
“將盜匪收為編戶?”項他不以為然道,“這怎麽可能?”
百裏賢微微一笑,接著說道:“敢問令尹,這些盜匪之所以為匪,為的是什麽?”
項他不假思索地道:“那還用說,當然是為了活命。”
“說的好,這些盜匪之所以為匪,就是為了活命。”百裏賢輕輕頷首,又道,“那麽,如果現在大王給他們一個編戶的戶藉,再給他們每人百畝田產,令尹認為這些盜匪是會選擇繼續為匪呢,還是會選擇洗新革麵、重新做人呢?”
“給他們戶藉,再給百畝田產?”項佗大叫道,“這不是資匪麽?”
百裏賢道:“太尉,若是這些盜匪都成了編戶,又何來資匪之說呢?”
項他、項佗啞口無言,項莊又環顧畢書、武涉、高初問道:“你們覺得呢?”
武涉沉吟不語,高初卻輕輕頷首道:“大王,臣以為完全可以試試,其實,有不少的盜匪早就已經在當地娶妻生子,與魏人融為一體了,他們在表麵上已與百姓無異,不過在暗地裏卻仍舊幹著打家劫舍的勾當。”
畢書沉吟了片刻後說道:“可這些盜匪中也有不少積年悍匪,如果僅僅隻是給個編戶的戶藉再給百畝田產,恐怕很難懾服,臣以為還需從各郡調來府兵,采取剿撫並用的策略,限期前往各縣衙入藉,否則,殺無赦!”
百裏賢微笑道:“不愧是上將軍,一言便切中了要害。”
項莊便對高初說道:“始之,你回去就命各縣張貼榜文,限期三月,各縣盜匪若能在三個月之內入藉,則免予處罰並發給正式戶藉,再給百畝田產,此外再免除三年錢糧賦稅,但是若逾期不入,一律發兵剿滅!”
“喏!”高初從席上跪坐起身,轟然應喏。
“好。”項莊輕輕頷首,又道,“還有件事,烏木崖剛剛從關中傳回消息,據說白墨打算設官專營鹽鐵,另外,漢國跟月氏人之間似乎起了齬齷,白墨已經下令關閉了通往河西的各個關卡,嚴禁關中商販往河西販運鹽鐵等物。”
剛接到這封密信時,項莊還以為是烏木崖弄錯了,因為在他的記憶當中,河西也就是後世的青海,雖然絕大部份區域都被大大小小的羌氐部落占據著,可是月氏人占據的河西走廊也有鹽湖,月氏人又怎麽可能缺鹽呢?
後來經過屈不才解釋才終於明白,古代交通不便,消息流通不暢,冶鐵、製鹽、織布等生產技術的流傳就更加的困難,因此,羌、氐、月氏、匈奴、東胡等蠻夷部落根本就不懂得怎麽曬鹽,更不會煮鹽,因而嚴重依賴中原供應食鹽。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這就叫做守著寶山過苦日子。
“鹽鐵專營?”項他、項佗和武涉沒有什麽反應,畢書和百裏賢卻是臉色微變。
百裏賢輕搖著羽扇,笑對畢書說道:“學劍,你這位師兄可真是不簡單,若是鹽鐵專營真的能夠付諸實施,漢國的國庫就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得到極大的充實,沔水之敗帶給關中的巨大虧空差不多也就可以熬過去了吧?”
畢書也由衷地道:“是啊,這的確是招妙棋。”
項佗滿頭霧水道:“怎麽,鹽鐵專營很厲害麽?”
百裏賢笑道:“太尉,鹽鐵專營不是很厲害,但是很賺錢,你隻要看看秭陵那些個販鹽的鹽商有多富足,就能夠知道了。”
項莊出於鼓勵工商、做大商業的考慮,並沒有推行鹽鐵專營的國策,而是將這兩塊巨大的蛋糕交給私人去經營,當然,普通商家是絕對沒有這個資格的,有資格進入鹽鐵糧食等要害領域的商家全部都是巴東秦家那樣的紅頂商人。
見畢書、百裏賢等人都沒什麽表示,項莊忍不住說道:“學劍,子良,難道你們不覺得這是個洗劫關中的好機會嗎?”
“嗯,洗劫關中?”項他、武涉麵麵相覷。
百裏賢、畢書對視了一眼,也不知道項莊這話什麽意思。
高初和項佗卻興奮不已道:“怎麽,大王又要對關中用兵了麽?”
“用兵?”項莊愣了一愣,遂即連連搖手道,“不不不,不是你們想的那麽回事,寡人說的是商爭,而不是兵爭。”
“商爭?”高初、項佗還是滿頭霧水。
項他、武涉也是不知所謂,畢書和百裏賢卻似乎有些明悟了。
對於這個時代的古人來說,金融戰爭當然是完全未知的領域,但是對於金融戰爭的本質卻早已經有了原始的學術研究,金融戰爭聽起來玄乎,其實就是賤買貴賣,畢書和百裏賢學識龐雜,自然涉獵過這方麵的知識。
項莊對金融領域的涉獵也極其膚淺,但對於這個時代而言,他的金融學識卻算得上是大宗師的級別了,至少項莊從網上原原本本地了解過九七年的金融風暴,大體上知道華爾街金融大鱷洗劫亞洲幾大新興經濟體的操作手法。
其手法就是先大量買進各國貨幣,將匯率炒上去,等匯率上升到一定高度,再大量釋放事先買入的各國貨幣,從中賺取差價,等到亞洲各國耗盡外匯儲備,匯率崩盤,再拿出極少的美元進場抄底收屍,從而輕易控製亞洲各國的各類資產。
當然,這個時代根本不存在金融,但是市場卻肯定是有的,而且自從秦始皇統一幣製之後,華夏各國便有了統一的貨幣,那便是上幣黃金下幣五銖錢,有了統一的貨幣,項莊從經濟上洗劫關中的瘋狂想法也便有了實現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