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踏著如血殘陽,逐日追月,行駛在危機四伏的雨林中,當夜幕如潑墨澆下時,除了車前燈照亮的一方天地,四周已被黑暗吞沒。

林初盛從未經曆過這種狀況,如果沒遇到季北周,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見到有人中槍流血。

路況不明,汽車顛簸,林初盛盡力穩著盧思楠的身體,惶恐不安。

“初盛,隔一段時間就檢查一下她的生命體征,有情況隨時告訴我。”

季北周說得隱晦,怕她撐不到醫院。

林初盛悶聲應著,鼻息間充斥著血腥味,雙手也微微顫抖。

從駐地到正規醫院,路途漫長,此時更甚煎熬。

車子抵達時,已是淩晨,早有醫生護士收到通知等在門口。

車沒停穩,季北周就跳下去,拉開後側車門,護士將移動病床推過來時,他抱著盧思楠,將他小心翼翼放到**。

醫生確定她還有救,才示意護士推著病床進去。

他們追著病房到了手術室外,門上“手術中”的紅燈亮起,像一抹血,刺眼。

有個黑人護士走到於奔身邊,示意他跟自己去處理手臂傷口,他卻蹲在手術室門口不願走。

“於奔!”季北周皺眉。

“我沒事,我等她出來。”

“去處理一下。”

“我等她。”於奔臉色慘白,血早已滲紅了原有的繃帶。

“我現在說的話,已經沒用了?”

“隊長,她這一槍是替我挨的,不看著她平安出來,你讓我怎麽安心!”

“那群混蛋,怎麽抓都抓不完,趕又趕不走,我都不知道弄個保護區能幹嗎。”於奔似乎有些失控。

“根本攔不住那群混蛋,有個屁用!”

林初盛站在原地,不知該說什麽,季北周看了她一眼,“你去洗洗手吧。”

她的手上、前襟衣服都沾了血,方才情況緊急,她也沒注意,知道季北周是故意把她支開,林初盛點頭朝著洗手間的方向走。

淩晨醫院,死寂無聲,她剛拐了個彎就聽到季北周粗沉的聲音。

“你要不想幹了,我替你跟上麵申請,放你回家。”

於奔愣了下,嗓子眼好似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沉默許久,“隊長,我就是……”

“有市場,殺害可能就永遠無法停止,我們可能這輩子都無法從根本上獨絕這種行為,我們能做的,可能就是讓情況不再那麽糟糕。”

季北周聲音很輕,拍著他的肩膀:

“你來這裏,我很歡迎,你是我一手帶出來的……”

“你要想走,想好時間,什麽時候走,我送你。”

“艸——”於奔低咒一聲。

林初盛聽到了這個大男孩竭力壓抑得抽泣聲。

她到洗手間衝洗手上的血,她覺得需要給於奔一定的空間,洗了手並沒及時回去,卻在你門口碰到了他。

於奔眼眶有點紅,竭力衝她笑了笑,進去抄水洗了把臉。

**

盧思楠的那枚子彈穿過胸肺,搶救後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也要留院觀察,天色大亮時,當地警署的人過來一趟,似乎是有事要和他商量。

“我要去一下警局,你就留在醫院,幫我照顧一下他們,於奔要是不聽話,衝你發脾氣,你回來告訴我。”

“隊長,昨晚我沒控製住,我怎麽敢對嫂子發脾氣啊。”於奔似乎已恢複如常,又衝他嬉皮笑臉。

“昨晚你衝我大吼大叫,在醫院發瘋,我看你急需心理疏導,等有空了,我們好好聊聊。”

“……”

盧思楠在第二天中午醒來,於奔這才長舒一口氣:

“你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死了,我一輩子都會內疚。”

“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跟你爸媽交代!”

盧思楠唇幹口燥,根本說不出話。

“我根本不需要你替我擋,我皮糙肉厚,又不是沒挨過槍子兒,你這麽一搞,我特麽欠了你一條命,這輩子都還不清。”

盧思楠皺著眉,渾身疼得不敢亂動,略微抬手,於奔眼疾手快,飛快握住:“現在好了,你終於醒了……”

“你都不知道在手術室外的時候,我心裏多著急。”

林初盛站在一側,清了下嗓子,“她嘴很幹,要不要先讓她喝點水?”

“對,喝水!”

於奔手忙腳亂,拿著棉簽蘸水給她潤潤唇。

盧思楠嘶啞著嗓子,好似想說話,於奔了把頭湊過去,隻聽到兩個字:

“你滾——”

——

一分鍾後

於奔蹲在病房外,一臉的生無可戀。

女人都是些什麽外星生物,守了她一整夜,居然讓他滾?

真特麽冷漠無情沒良心。

“於奔。”林初盛打開病房的門,探頭出來,“你去弄點吃的吧,盡量是流食。”

於奔嘴上還嚷嚷著女人無情,身體倒是很誠實,已經樂顛顛的跑去搞食物了。

盧思楠能正常開口說話時,也問了林初盛昨天她昏迷後發生的事。

“其實於奔一直很擔心你,你幹嘛讓他滾啊。”林初盛見她蘇醒,說話也輕鬆許多。

“我剛醒,他就在我耳邊嘰嘰喳喳吵個不停,聽得心煩,我沒被人開槍打死,可能會被他吵死。”

林初盛笑出聲,“於奔挺好的。”

“他好?你是沒看到他以前訓練時多慫,見著老虎回來腿抖了兩天,而且你別看他長得像個人,沒什麽腦子,還說追他的女生能排到赤道幾內亞,我看他別被人給騙了才好……”

盧思楠說了半天,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吐槽得太多,衝她悻悻一笑。

“嫂子,我是不是話太多了。”

林初盛抿嘴一笑,“你嘴上嫌棄他,可他的一舉一動你居然都知道,還挺關心他。”

“那……”盧思楠語塞,“那是因為他蠢。”

“哦。”林初盛強忍著笑意。

說話間,於奔已經買了飯回來,“盧思楠,別說我沒照顧好你,我買的,都是你愛吃的。”

“我剛做過手術,這些東西還不能吃。”

“那我替你吃。”

“……”

林初盛垂頭看了眼腕表,季北周已經離開整一天,也不知道他那邊是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