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默不作聲，孫慧慧瞪著眼問道：“地方政府真會這麽想嗎，這不是違背了改革開放的初衷嗎。”

林楠無奈地歎了口氣：“大政方針是國家政策，可地方上咋執行是另一回事，南方改革開放鋪開好幾年北方才開始試行，原因不就是有些領導等看站嗎？

現在全國都在拿GDP增長當籌碼考核政績，如果你是地方官你咋做？是不是也會先把經濟總量搞上去，至於是不是殺雞取卵，那就是下一屆領導該想的事兒了。”

李沐憂心忡忡，就把剛才周繼先的話學了一遍，林楠冷笑了一下：“假如吉春某個領導真這麽想就有些天真了，公司法是法律，那可不是領導嘴大就能改的，如果李總真要較真的話？先把藥廠的生產項目轉移到通河讓藥廠停產，讓藥廠的工人斷奶鬧事。

然後你再以地方政府壓製企業發展為由，向上一級政府提出仲裁，內憂外患到時候頭疼的就該是吉春領導了。”

李沐立刻搖頭：“那可不行，我轉移了幾種產品到通河，就是減少藥廠的產出壓低股份收益，想讓政府某些領導明白，不是離了吉春我就沒處發展，但保住工人的飯碗是我的底限，停產不可以。

我想先找朱市長談談，現在張海濤進去了，改製企業這一塊都暫由市長管著，看看他的態度再說吧。”

吉春一直是李沐心裏的隱痛，哪怕承受再多的不公對待他都不想放棄，何況吉春的天終有晴的時候，他不相信吉春的官都像張海濤。

朱茂市長李沐隻是見過麵，交談都很少，提前給市政府打了個電話，過去的時候秘書已經在樓下等他了。

“李總，朱市長特意等著你呢，班子成員都去江北開調度會了，你也知道現在省委巡視組還沒走，最近會比較多。”

李沐趕緊表示感謝，跟著秘書進了辦公室，朱市長正坐在椅子上瀏覽電腦，一見李沐進來連忙站起來握手。

“小李受委屈了，我跟孫書記都覺得很愧疚，你是咱吉春本土企業家，居然在家裏受到這麽多不公待遇，是我失職。”

李沐連忙說道：“市長日理萬機，又不分管企業，像我們這種小事都到不了您桌麵上，好在政府能及時發現問題，處理了改革進程中的蛀蟲，我相信吉春的未來會更輝煌。”

倆人客氣幾句，李沐就把話鋒轉到了重組上市上：“滬市交易所掛牌後，國內的大型國企紛紛上市，不少私企也都躍躍欲試，我算了一下自己的體量，幾個企業加起來資產也夠上市規模了，所以這次來就是跟市長請示一下資產重組的事情。”

朱市長笑著點點頭：“這是好事啊，吉春目前隻有三家通過信托基金上市的公司，還都是大型國企，私營企業這塊兒你算是領頭羊，我個人支持你這麽做。

不查不知道啊，第一批改製的國企其中大部分都跟張洪濤有權錢交易，現在看看這十七家企業，三家直接賣地走人，把爛攤子又丟給了政府，剩下的除了改製時拿出來的那筆錢之外，就業率和利稅近乎為零，根本就不是搞企業而是在圈地。

隻有你一家是真心幹實事，真安置了一部分下崗職工，而且利稅每年遞增，如果真能上市的話別說在吉春，就是在整個吉省也算是帶了個好頭。”

朱茂說話滴水不漏又不像在打官腔，對三寶藥業表現出了極大的期待，這讓李沐把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自己要說把三寶藥業並入通河的水廠，不等於公開打市長的臉嗎？

見李沐有些遲疑，朱茂笑著拍拍李沐的肩膀：“有啥想法大膽說，需要政府支持的，政府當仁不讓。”

李沐考慮一下，換了個角度說道：“我算上三寶藥業有四家大一點的企業，還有種植園和鹿場，表麵上看三寶藥業投資最多，但要是看生產規模和銷售業績，三寶藥業遠不如通河的神泉科技，甚至業績都沒有頂峰通信高。

如果資產重組的話，證監會除了要看固定資產投入，還要看業績和企業發展遠景，那樣的話恐怕三寶藥業很難成為主體，會被並入神泉科技公司。”

李沐這話一出，朱茂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住了：“你的意思我明白，如果三寶藥業被並入，股權就會被稀釋，那樣的話即使上市後的公司體量變大，政府的股權收益也不會太多對吧。”

李沐點點頭：“事實就是如此，但上市後股權可以轉讓，市裏那部分股權可以賣也可以抵押貸款，遠比現在靈活得多。”

朱茂看了李沐一眼：“李沐啊，你是不是還沒從陰影中走出來，對吉春沒信心了？你還有話沒說透，那就是上市後總部在哪兒都不一定了吧，既然三寶藥業是被並入，總部很可能會設在通河甚至省裏，到時候稅都未必交給吉春，這跟你把廠子挪走有啥區別啊。”

李沐擺擺手：“市長您誤會了，改製的十七家企業，隻有我是真的投入資金搞生產，如果我撤梯子的話等於自斷手足，何況我還要考慮廠裏的兩百多名工人的飯碗呢。

不過我是生意人，投資環境是我首先要考慮的，從我在藥廠當副廠長至今，我在吉春幾乎步步是坎，都被收拾怕了，廠子賺不賺錢我都不在乎，但老讓我提心吊膽我可受不了，換成您你願意逆境求生嗎？全國那麽多城市，又不是隻有吉春能投資。”

朱茂沉吟了一下：“李沐，腐敗分子畢竟是少數，北方幹部頭腦沒有南方幹部靈活，這跟地域環境和固有的計劃經濟思維有關，我承認吉春在改革路上慢了一步，但市裏的領導班子正在改變思路，逆中求變，正在把民生和經濟建設放到第一位，你要給我們學習改變的時間。

我個人的想法是，如果你的企業上市國有資產股權被稀釋，隻要在國家法律允許的範圍內，政府不會為了利益跟你爭的，但我希望你能把總部設在吉春，吉春需要一個起帶頭作用的私企，為吉春的招商引資做標杆，我不是要你那點兒稅，要的是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