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將想法跟李冰一說她滿口答應,李沐早早去市政府家屬院等消息,沒想到晚飯後李冰耷拉著腦袋下來,滿臉不開心。

“我爸可真是的,動遷的事我剛一問他就瞪眼睛,說不能跟家人透露政府的規劃信息,還把我訓了一通。”

李沐滿臉愧疚,一個勁兒跟李冰賠不是,李冰眼珠子轉了轉,拉著李沐就往外跑,就近找了個電話亭。

“我不問我爸也能知道情況,我給我爸司機打電話,張叔最疼我,他才不像我爸那麽古板呢。”

電話打通後,李冰說同學家在解放大路邊上,最近想把平房賣了上樓,然後就見她一個勁地點頭,表情極其豐富,等撂了電話將李沐拉到了一邊兒。

“我張叔可沒說動不動遷,但卻告訴我省機,八虎和二道江的平房不要賣,軍民路靠近三醫院附近的平房可以買,你自己衡量吧,我可啥都沒說。”

說完李冰扭頭就往家跑,李沐騎著摩托往解放大路走,他手裏沒多少錢,得多走走看看,衡量下買哪裏的房子劃算。

最好的位置就是省機械廠住宅,正處在拓寬的解放路和鬆花江中間,這也是李冰第一個提起的地點。

推著自行車拐進胡同,泥濘的小道邊上到處是垃圾和糞便,邊上好多院子看著都沒人住了。

好不容易看見個大爺站在胡同口,李沐趕緊過去打招呼。

一問才知道,這一片已經做了普查,老百姓都知道要動遷的事,想買平房的人天天都來問,但買的多賣的沒幾個。

跟老頭嘮了一會兒,老頭左右看看說道:“我給你劃個道兒,你這麽買不行,這裏絕大多數都是公房,產權都在省機房產處,現在有不少人搬走房子空著,找找關係比在這兒繞圈來得快。”

李沐滿臉疑惑:“大爺,國企的房權還能買賣嗎?會不會犯說道啊?”

老頭哼了一聲:“犯啥說道,這一片兒賣不少了,不過你要不是省機的職工,得問明白能不能改私產,要是改不了你買了也沒用。”

李沐謝過大爺騎車又奔了二道江,果然跟省機那一片差不多,隻不過二道江多是礦建和鐵合金家屬院。

順著江邊往家走,李沐騎著車滿腦子翻能用上的關係,這事不好再找李冰了,他還真不知道誰認識房產局的領導。

李沐知道公房很便宜,有人的話根本不用花錢,去房產局排隊都能分給你,當然分到哪裏可不一定,但房改八一年才開始實施,李沐身邊還真沒聽說誰改過私產。

見李沐回來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李翰林笑了:“沒那麽容易吧?你能得到的消息,別人也能得到,這種鑽空子的事要是好辦,不都去辦了?”

李沐忽然一拍大腿:“爸,鐵合金醫院,礦建醫院的大夫你應該有認識的吧?我現在就想有個人牽線兒,起碼我求人得找到廟門啊?”

李翰林想了想:“還真有,礦建醫院的李院長我認識,我找找電話本,打電話問問能行不?”

李翰林還真找到了電話號碼,背著手出去打電話了,李沐媽看著老伴的背影歎了口氣,扭頭看向了李沐。

“你真想買房子?其實你不用惦記我和你爸,你跟佳琪以後單位都能分房,我跟你爸住這兒挺好的。”

李沐過去拉著老媽的手說道:“你跟我爸歲數大了,平房又陰又暗,挑水上廁所都不方便,要是能上樓說不定我爸的病就徹底好了,聽我的吧,我手裏的錢應該夠了。”

李沐手裏有小兩萬,買個平房綽綽有餘。

不一會兒李翰林回來臉上掛著笑。

“老李還真辦事兒,我一說想法,老李就讓我明天去醫院找他,說這事兒他能給辦。”

李沐高興壞了,要是礦建的公房能買到手,參加房改後動遷可就是私產樓房,那可是能自由買賣的,等於提前理財投資了。

第二天李沐跟教授請了假,騎摩托帶著父親去了礦建醫院,李院長看見李翰林十分熱情。

礦建的房產科就在醫院邊上,李院長領著李沐父子跟房產科長一說,科長還真答應了。

原來公產房折價房改,在企業推行的並不順利,原因很簡單,老百姓手裏沒錢,礦建這幾年效益不好,不少職工長期放假吃飯都成問題,哪有錢買房子。

明知道要動遷,不少老職工就過來找單位領導,公房拆了給的補貼根本買不起房子,公轉私他們又拿不出錢來,礦建領導也腦袋疼。

閑置的房子基本都是危房,住人肯定不行了,轉成私產占地號等動遷可以。

李沐又問了一下折價房改的細節,房產科長答應他都給辦,李沐算計了一下兜裏的錢,一狠心買了兩套閑置公房,折價轉私產得交一萬七,基本上李沐兜裏的錢都光了。

騎車往家走,李沐哼著小曲,坐在後座上的李翰林問了一句:“沐兒,你為啥買兩套房子?準備轉手賣了嗎?”

李沐哈哈一笑:“爸還是你了解我,今年市裏開始大力搞基礎建設,修路蓋樓,優質地段的房子升值會很快,房子下來你跟我媽和大妹住一套,我跟老三住一套,真要是有急事,賣一套房子,咱買房子的錢就回來了,可能還有賺呢!”

李翰林拍拍兒子的後背,抿著嘴點點頭,其實他的病自己比誰都清楚,根本就不是腦梗,而是腦腫瘤,隨時有生命危險。

李翰林師從國醫聖手洛常山,盡得真傳,解放戰爭時進了國軍的醫院當了軍醫,被俘後加入東北聯軍,解放後隨部隊入朝作戰,還立了三等功。

可沒想到因為他的黑曆史,“文革”一開始就被打成了反革命,一押就是七年,可以說李翰林成也中醫,敗也中醫,所以他才不讓李沐學醫。

現在自己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家裏的擔子都得落到大兒子李沐身上,這讓李翰林對中醫的執念漸漸淡漠,兒子大了,總要有個立世的手藝,中醫雖然賺不到大錢,可養家糊口還是夠用的。

從李沐回來後,李翰林就在默默觀察李沐的。

令他沒想到的是,下鄉七年,沒有親人關愛的李沐,性格居然堅韌而又頑強,為人處世也比同齡人成熟,這倒是讓李翰林感到很欣慰,起碼他死也能閉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