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書記客客氣氣把李沐送到公社大門口才回去，李沐皺著眉往車站走，心裏對馬書記的官僚作風有了一絲反感。

來投資時啥都答應，等你投資落地就光剩一張嘴了，這種態度怎麽可能讓投資者放心。

搭上一輛七隊交公糧的馬車，往大砬子走的時候，李沐跟車老板嘮起了種植園的事。

車老板並不認識李沐，但一提起種植園老頭兒滿臉帶笑。

“大砬子的種植園是開了個好頭啊，我兒媳婦就在園子裏幹活，一年幹大半年，還不耽誤農活，他一個人掙的錢就夠俺們一家十幾口子日常花銷了。

這不是剛賣了糧嘛，俺們家交了公糧後，一年的口糧都吃不完，剩下的還能賣，這麽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見家裏有那麽多稻子。”

嘮著嘮著就說到了鹿場的事，老頭一臉的氣。

“這都是給慣的，以前種植園剛來時，對七隊社員多好啊？那是人家李廠長感恩，以前在二隊下過鄉，尋思報答一下鄉親們，可二隊社員都幹了啥？偷人家藥材賣錢，人家不用他們了，不找自己的問題還給人家廠長開批鬥會，咋的人家種植園就該白養活你們？

這回好了，眼瞅著錢被別的生產隊賺走了，七隊的人就開始恨種植園，還給人家鹿場下藥，要我說有的人就是見不得人家好，看人家過得比自己好，比殺了他都難受，這種人就活該挨餓。”

老頭邊趕車邊跟李沐嘮，李沐也算是了解了一些社員的想法，聽老頭的意思，二隊的好些社員依舊對種植園充滿怨氣，根本沒反思自己的問題，李沐已經有了把鹿場遷走的念頭了。

鹿場用的也是種植園的合同，並沒單交錢，鹿舍還可以改成藥材加工廠或者倉庫，經濟損失並不大。

到了二隊下車，李沐沒上山直接去了村委會。

王建國許是接到了公社的電話，見李沐進來趕緊熱情招呼，還沒等李沐問，就先把王祿一頓臭罵，說他跑不了，抓回來一定嚴辦。

原本王建國跟李沐關係亦師亦友，下鄉時沒少照顧他，可自從李沐辦了種植園後，他總感覺王建國變了，臉上的笑都透著假，再沒了下鄉時那種憨厚和淳樸。

“建國叔，鹿場的事已經這樣了我還能說啥，我們廠子的損失不可能不了了之，我會依法向投毒的人索賠，否則跟廠子沒法交代。”

王建國的臉色立刻尷尬起來：“王祿和王雙都是光棍，家裏窮得都揭不開鍋，你找他們倆要錢？他倆哪有啊？”

李沐冷笑一聲：“沒錢就蹲唄，這次我們廠子死了幾十頭鹿，經濟損失好幾萬，這可不是小數目，夠他倆蹲個十年八年的了。”

王建國幹笑著不知道咋說，本來還想跟李沐說，看在鄉裏鄉親的麵子上，放王祿哥倆一馬，沒想到李沐直接就提出了索賠的要求。

王祿王雙是二流子不假，但也是王建國不出五服的親戚，真要是把他倆送進去，他王建國在老王家以後也不好說話了。

二隊王家孫家是大戶，李沐很清楚王建國的想法，他倒不是非把王祿送進去，但就憑王建國現在的想法，他就不可能不追究。

投毒了在王建國眼裏都能不了了之，那二隊的社員還有啥不敢幹的？下一次再不滿足就能直接害人了。

倆人話不投機，李沐起身告辭去找孫壯，讓他騎車帶自己上山。

趙小勇自從鹿場出事後一直住在鹿場裏，見到李沐回來，趙小勇滿臉愧疚，還沒等說話李沐就一擺手：“行了別埋怨自己了，這種事誰能料到，我去找了馬書記和王建國，心裏已經有數了。

下一步我會盡快找地方把鹿場遷走，以後不會再往大砬子投一分錢，等養殖園的投資收回來，寧可賠掉租金我都會撤出去。

在這種地方幹事兒太累，總不能提心吊膽地搞生產，咱的錢又不是沒處用。”

李沐說這話的時候孫壯就在身邊，一聽李沐這麽說臉色都變了。

“李沐你這不是置氣麽，奮鬥二隊的社員也不都跟王祿一樣，咋在你眼裏俺們屯子還沒好人了？兩處養殖場已經弄得四平八穩，你地都包了幾十年，說撤就撤那錢不都白花了嗎？”

李沐哼了一聲：“社員素質差可以教育，可當領導的沒認識到發展經濟的重要性，依舊按照計劃經濟時一支筆的作風行事，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我之所以要在大砬子投資建種植園，初衷就是想回報一下鄉親們，畢竟我們下鄉時沒少禍害老鄉。

可帶領大家致富不是扶貧，我隻是想起一個帶頭作用，你覺得王祿那種人給他錢他就能富？他那麽懶都是大鍋飯給慣出來的。

改革開放就是鼓勵通過勞動致富，這時候還搞不患寡而患不均那一套，不就是姑息養奸嗎？你看看你們屯子社員的地，別人家畝產兩千，王祿的連五百都打不上怨誰？

人家起早貪黑伺候地的時候，他躺炕頭睡覺蹲門口曬太陽，咋他吃不上喝不上領導就覺得不忍心？那多幹活的就活該唄！”

李沐說這些孫壯聽不懂，可李沐知道孫壯一定會跟王建國說，王建國可是能聽明白，他也不是非要把鹿場遷走，隻是要讓奮鬥的老百姓有個新的意識，能跟上改革開放的勢頭，否則這種植園就真沒必要再幹下去了。

孫壯聽李沐說這麽一大通話還真發蒙，他隻記住了李沐要把種植園和鹿場撤了，嚇得他趕緊騎車回了村子去找王建國了。

孫壯走後趙小勇看看李沐。

“廠長你還真要把種植園停了嗎。”

李沐笑了笑：“這得看村裏和公社的態度，投資環境不改善，咱們在這裏真就幹不長。”

孫壯回去果然把李沐的話跟王建國學了，王建國聽說李沐要把鹿場遷走臉都綠了，要知道當初同益堂來搞養殖可是上了報紙的，還被市裏縣裏樹了典型，這要是李沐真給撤了，不是公開打前進公社和他奮鬥二隊的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