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流逝,終究還是到了裴晏辭同盧湛英這一日。
從一大早開始,裴府各處都開始忙活了起來,裴老夫人和裴嬌嬌在昨晚就帶著人回了府中,就連這段時間一直在外頭不著家的裴季淮都趕了回來。
裴季淮裴嬌嬌兩人得知長兄要同湛英表姐成婚,心裏頭都十分高興。
原本他們離家在外時聽說了聖上的判決,心中還在暗暗擔憂湛英表姐的處境,如今可算是安下了心來。
兩人心下高興,回府的時間又短,竟然沒有察覺到府中的異常。
隻熱熱鬧鬧地幫著安平郡主準備婚宴。
裴晏辭想到今日的婚宴,一夜未睡,一大早上便起了身,望著沒有任何動靜的側屋,隻吩咐自己院子裏頭的人道:“看好表姑娘。”
院子裏服侍的下人也知道今天是個大日子,忙不迭地應了聲。
剛好這時候翠華庭的林嬤嬤走到了臨風苑門口,當即對著裴晏辭道:“大公子,郡主有話要跟您交代,大公子且隨老奴走一趟罷。”
裴晏辭站在原地,道:“勞煩嬤嬤走這一趟,隻我眼下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不便去見母親,煩請嬤嬤回去告知一聲。”
說完這話,裴晏辭便帶著人離開了院子。
林嬤嬤看著裴晏辭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不由得暗歎了一口氣。
好端端的,怎麽就鬧成了這樣。
恰巧這時候迎秋又從側屋裏推門出來,剛巧對上了還未離去的林嬤嬤,林嬤嬤的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
幹脆眼不見為淨,離開了臨風苑。
林嬤嬤回到翠華庭,見安平郡主同湛英表姑娘坐在一處,當即垂下頭走了進去。
安平郡主瞧見林嬤嬤回來,立馬眼睛一亮,朝著她身後望去,可過了許久都沒有動靜,安平郡主便知道林嬤嬤沒能把人帶過來。
心下失望之餘也不忘詢問林嬤嬤是什麽情況,林嬤嬤才將方才在臨風苑裏頭發生的事情告知安平郡主。
盧湛英聽到林嬤嬤說的話,隻覺得心中委屈異常。
如今她跟表哥都快要成婚了,表哥卻依舊這般不顧自己的臉麵,仍舊將人放在自己的院子裏養著。
那成這親還有什麽意思,往後她這個大娘子又能得幾分下人的尊重。
安平郡主心中自然也滿心怒火,對著林嬤嬤招了招手,隨後在林嬤嬤耳邊低語。
林嬤嬤聞言,語氣變得凝重了起來:“郡主,咱們這樣做,怕是不太好吧。”
安平郡主卻打斷了林嬤嬤,道:“如今晏辭同湛英就要成婚,若是還不趕緊將人弄走,難不成留下來礙湛英的眼嗎?
更何況就算他們二人不成婚,這沈寶珠也是個禍害,害得晏辭同我生分,斷斷不能留下。
你且安心照我的吩咐去辦,不管如何都有我在你身後撐著,再怎麽說我都是晏辭的母親,他總不會為了一個女子,不認他的母親。”
得了安平郡主的保證,林嬤嬤也不由安下了心,著手去辦安平郡主吩咐下來的事情。
裴晏辭去見了裴安,將太子殿下這段時間以來調查出來的信息全部告知父親。
裴安眉頭微擰:“即便知道了是瑞王陷害你舅舅一家又能如何,我們手上又沒有確切的證據。更何況今日便是你同湛英成婚的日子,莫要再想那麽多了。
父親知你心中不願,可人生在世總沒有那麽多的圓滿,更何況你舅舅一家待你們兄妹,待我們一家都親厚不薄,不管如何都不能再讓湛英受委屈了。”
裴晏辭垂著眸子,並不答話,裴安也隻是拍了拍裴晏辭的肩膀。
“走吧,今日來咱們府上的客人不少,時間也差不多了,該出去招呼客人了。”
盧定風一家的事情雖然鬧出了不少風波,但裴少師在京中的餘威仍在。
即便有一部分人家為了避嫌沒有前來,但今日裴府中依舊是人聲鼎沸,絡繹不絕,到處都是恭賀賀喜的聲音。
眼瞧著馬上就到了黃昏,成親儀式即將開始。
裴晏辭心中卻開始惴惴不安,仿佛即將要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
與此同時,後院的沈寶珠自然也聽到了前頭熱鬧的動靜。
下意識對著迎秋詢問道:“表哥現在應該已經在成親了吧?”
迎秋不敢直接回答,隻是道:“姑娘,今天外頭的天氣不錯,秋高氣爽的,姑娘前段時間不是說想吃柿子嗎,想來再過一段時間便能吃到了。”
沈寶珠不答話,心中卻想著另一樁事情。
前段時間周行己來找自己,說是會想辦法將自己帶出去。
可如今天都快要黑了,還不見人影,難不成還是專門來誆她的不成?
可還不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臨風苑院子裏麵傳出來嘈雜的鬧聲。
沈寶珠:“迎秋,你去瞧瞧出了什麽事兒?”
迎秋:“是。”
可迎秋剛剛將門打開,就見林嬤嬤帶著一堆人氣勢洶洶地朝著屋子衝了過來,即便臨風苑的下人極力阻攔,也被林嬤嬤帶來的人給一一製服。
迎秋一愣,正準備關門,屋門就被林嬤嬤給一腳踹了開來。
林嬤嬤這一腳使了大力氣,就連迎秋也不由得摔倒在了地上。
沈寶珠連忙上前兩步,將迎秋攙扶了起來,隨後對著林嬤嬤怒目而視。
“嬤嬤這是做什麽?擅闖別人的院子便罷了,還這般凶悍!”
林嬤嬤卻懶得跟沈寶珠爭口舌之辯,直接對著身後的人一揮手道:“將她們兩個給我綁起來。”
林嬤嬤帶來的幾個婆子小廝都體格強健,具都是在裴府中幹慣了粗活的人,身上的力氣自然不是沈寶珠和迎秋兩人可以相提並論的。
沈寶珠不由得掙紮了起來,可換來的卻是更加粗暴的對待。
林嬤嬤:“表姑娘,莫怪老奴心狠,實在是你不該擋了別人的路。”
沈寶珠此刻心亂如麻,還當對方是想要將她們主仆殺人滅口。
當即便開始瘋狂掙紮了起來,卻被那粗使婆子狠狠甩了兩巴掌。
沈寶珠跌倒在地,迎秋哪裏能看自家姑娘受這委屈,掙紮之中意外踹倒了剛剛點燃的火燭。
火燭點燃了一旁的帷幔,大火還是一點點地彌漫開來。
這些人一邊想方設法地滅火,一邊又要顧忌著沈寶主仆二人,一時之間竟有些分身乏術,任由這火勢越燒越大。
嗆鼻的黑煙在這屋子裏頭散了開來,一群人心中十分驚慌,那些怕死的下人們自然不敢久待,趁亂退出了屋子,倒是有幾個機靈的跑出了院子去喊人救火。
臨風苑裏的情況十分雜亂,林嬤嬤退出屋子之後,朝著站在院子裏頭的人掃視了一圈,卻沒有發現沈寶珠和迎秋主仆兩人。
下意識朝著煙霧彌漫的屋子裏看去。
那主仆倆不會還在這屋子裏沒有逃出來吧?
林嬤嬤自己不敢以身犯險,連忙拉住一個身強體壯的小廝,讓他想辦法進去救人。
可他剛剛踏進屋子,就被洶湧的火勢給逼退了出來。
隻能無奈地對著林嬤嬤開口道:“林嬤嬤,這火實在是太大了,根本進不去,你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
林嬤嬤心中驚慌不已,她家郡主隻讓她想辦法將人送的遠遠的,不要再讓沈寶珠出現在京城。
可若是人喪生火海,那這事情的性質可就完全不同了。
且不說她會受到怎樣的責罰,隻怕大公子會和她家郡主完全離心啊。
這沈寶珠可千萬不能死!
林嬤嬤不由得默默在心中祈禱起來,也不顧這火燒得有多大,一邊喊著沈寶珠的名字,一邊就往屋子裏頭闖,若不是有旁人眼疾手快將她拉了回來,怕是真就叫她給闖進去了。
前廳,成婚宴正在繼續,所有人都看著站在最前頭的那一對璧侶,心中暗暗讚歎。
這裴家大公子不愧被稱為“京城第一公子”,長得確實是不凡,尤其是換上這一身喜服更顯得人豐神俊朗。
隻是不知為何這新郎官的表情看起來不甚歡喜,甚至還有些冷淡。
“一拜天地——”
裴晏辭麵無表情,正準備行禮,外頭就傳來了一道驚慌的聲音。
“臨風苑失火了,大家快來救火!”
話音剛落,正準備行禮的裴晏辭便如同一陣風般拂過眾人的麵頰,隻留下一片紅色的殘影。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就見站在大廳中央的新娘子一掀蓋頭,眼眶紅彤彤地朝著新郎官離去的方向望去。
“表哥!”
安平郡主聽到剛剛那道喊聲,心裏自然是惴惴不安,難不成是她派去的林嬤嬤出了什麽事兒?
或許是因為心虛,就連一旁附夫君裴安投來的眼神她都未曾察覺。
裴晏辭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回了臨風苑,一看見被人拉著的林嬤嬤,眉頭就不由得緊皺了起來。
可眼下救火的事情最重要,於是他當即組織了人手救火,一邊安排人有條不紊地安排,一邊對著臨風苑下人問道:“表姑娘呢,怎麽沒看見人?”
那人似乎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大公子拉住答話,隻能硬著頭皮開口回複道:“大、大公子,表姑娘還在側屋裏沒出來呢。”
裴晏辭一聽這話,隻覺得心神俱裂。
一把扯下這礙事的喜服,就準備往側屋衝去。
裴季淮剛剛到院子,就見準備往火海裏衝的長兄。
他連忙上前拉住裴晏辭,道:“哥,你做什麽去,這麽大的火,難道你是不要命了嗎?
而且大家夥都還在前廳待著呢,你這樣拋下湛英表姐一個人衝出來,豈不是讓湛英表姐難堪?這裏的事情我會幫長兄解決,你且快些回前廳去。”
裴晏辭卻雙眼猩紅,完全不為裴季淮說的話所動。
林嬤嬤見自家兩位大公子都來了,當即對著兩人開口道:“寶珠小姐和迎秋還在屋裏,兩位公子且想法子救救她們二人的。”
此刻的林嬤嬤心裏實在是後悔極了,早知道便不該由著郡主隨心所欲,早在郡主提出這件事情的時候,她便應該開口阻攔。
若是沈寶珠和迎秋兩人真折在這場火災裏了,這叫她這老婆子該如何贖罪?
裴季淮心裏一驚,表妹為何會在兄長的院子裏?
隻是如今救火要緊,他沒有再多加糾結,也一起加入了救火的隊伍當中。
大概兩刻鍾的時間,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才被完全撲滅。
裴晏辭迫不及待迫衝進屋子裏頭,卻隻見齊齊倒在一起的兩具焦屍,其中一具焦屍頭旁還掉落了一根玉簪。
他認得那根玉簪,是他從前送沈寶珠的簪子。
裴晏辭就像是失了魂般跌坐在那具屍體的旁邊,麵容恍惚,雙眼猩紅,像是剛剛從阿鼻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也不顧其他人的驚呼,直直地就將那具焦屍緊緊地抱入懷中。
嘴裏低聲喃喃道:“寶珠,寶珠……”
裴季淮一進屋子便看見了這樣的一幕,心下驚慌之際,當即對著林嬤嬤質問道:“嬤嬤,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林嬤嬤不願讓兄弟倆跟安平郡主心生嫌隙,隻能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道:“都是老奴的錯,都是老奴的錯。”
與此同時,沈寶珠一醒來便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馬車中。
迎秋倒在自己身邊依舊昏迷不醒。
沈寶珠推了推迎秋的身子,小聲呼喊道:“迎秋,迎秋!”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你這小婢女吸入了太多煙氣,一時半刻怕是醒不過來。”
沈寶珠轉頭望去,就這一身青衣的周行己正老老神在在地坐在旁邊。
沈寶珠立馬就意識過來,是周行己救了她們。
想著她們主仆二人躲在屋子裏被大火包圍的無助模樣,沈寶珠便想要起身對周行己進行一個大禮。
可還沒有動作,就被周行己按下了。
沈寶珠疑惑地朝著他看去,就聽到周行己開口道:“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謝我也不遲。”
沈寶珠這才想到什麽,開口詢問:“我們這麽離開,不會被裴府的人發現嗎?”
周行己神秘笑笑:“我自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