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節起意

顧辰之的到來,讓朱仲鈞有點吃驚。

自從一個月前的牢獄之災後,顧辰之很久沒有露麵。

哪怕最好的朋友相請,他也避而不見,在家裏靜養。

顧辰之主動來找朱仲鈞夫妻,定是有事的。

朱仲鈞叫人把他迎到了中堂坐下。

片刻,朱仲鈞放下手裏的事情,進來作陪。

“大哥。”朱仲鈞道。

“王爺。”顧辰之則很客氣,連忙起身。

郎舅倆見了禮,彼此坐下。

朱仲鈞開門見山問顧辰之:“大哥貴人降賤地,是有什麽事吧?”

顧辰之沒想到朱仲鈞如此直接,他咳了咳,道:“不打攪王爺吧?”

“不打攪。”朱仲鈞道,“今日也得閑,在家裏整頓整頓,大哥有事,直言無妨。”

“......也沒什麽大事,我就是想問問,你們什麽時候回廬州?”顧辰之這才道。

朱仲鈞看了眼他,這是想跟他們一起回去嗎?

怎麽突然想到這個?

“雖說先皇孝期隻有二十七天,到底要滿月了才好動身。”朱仲鈞笑道,“我們在京裏住了一年,別說東西不少,就是親朋,也要一一作別。還有太皇太後那邊,自然也要告別一番,一來二去的話,二十五六日能動身就不錯了。”

顧辰之就在心裏算了算:今天初十,還有半個月他們才會動身。

他現在收拾。應該是來得及的。

幸好今天來問了,顧辰之想。

這個念頭,顧瑾之已經有了蠻久的,因為國喪未去,知道朱仲鈞不會走,而且他又猶豫這個決定是否妥當,就拖到了現在。

可到底是有求於人,顧瑾之又尷尬咳了咳,問:“王爺,我想去廬州借住兩年。不知可方便?”

朱仲鈞心底一默:兩年......

這是打算長住啊。

京裏好好的。怎麽突然想去廬州了?若說去散散心,一年半載是可以的。但是去常住的話,就不太方便啊。

畢竟顧辰之還有父母。他父親顧延韜貴為首輔,是不可能也去廬州的、

而顧辰之又是獨子。

朱仲鈞怎麽說。也是外人。哪怕拒絕。也不能由他開口

同樣拒絕的話,顧瑾之去說,會更加妥當。

“自然方便。我歡迎都來不及。”顧辰之先表態,然後才問道,“大哥這件事,和家裏商量了嗎?”

顧辰之總喜歡出些蹊蹺的主意,都是背著家裏的。

就像從前,他非要學醫,把顧延韜氣個半死,這事朱仲鈞還記得。那時候,顧延韜不準他回家,顧辰之就住在藥鋪裏,當時朱仲鈞也在京城,往事曆曆在目。

而後,顧辰之又非要做個大夫,不肯做夫妻口中的正經事,顧延韜又氣了一回。

在這個時代下,大夫的確是低賤營生。

現如今,顧辰之連兒子都沒有,還要去廬州,顧延韜隻怕更加生氣了。

這不是叫顧延韜斷後嗎?

為了顧辰之的事,顧家大夫人急得一夜間白了頭發,怎麽到了顧辰之這裏,就不肯為父母考慮半分呢?他今年都快三十六了,還無子,可能要斷後,他一點壓力都沒有嗎?

連朱仲鈞這個在後世活了一輩子的男人,都覺得子嗣是件大事。

朱仲鈞覺得顧辰之這個人,活得有點任性自私。

他不太欣賞這種性格。

朱仲鈞是個重視權欲的人,所以他和顧辰之,道不同不相為謀。

但是他尊重顧辰之,因為顧辰之是顧瑾之的大哥。

顧瑾之的家人,朱仲鈞都極力去體諒他們。

“......還沒有商量。”顧辰之道,“先來問問王爺和七妹,不知你們方便與否......”

“我們是方便的。”朱仲鈞道,“大哥和家裏商量好了。若是家裏都同意,隨時可以告訴我。等我們定了啟程的時辰,我再派人告訴大哥。”

“那我收拾收拾,不日跟你們啟程。”顧辰之笑道。

他這是不打算先和家裏商量了。

朱仲鈞錯愕。

送走了顧辰之,朱仲鈞連忙進內院,把這件事告訴顧瑾之。

顧瑾之正在收拾東西,忙得焦頭爛額,聽到這話也是一怔,道:“我大哥要去廬州?他去也好,聽說這幾年他醫術越發好了,再廬州開個醫館也是造福百姓。隻是,我大伯能答應嗎?”

“我聽他的意思,他是不打算和家裏商量的。”朱仲鈞又道,“大概是臨行前一天,和家裏說一說,不管他們同意不同意,他都要走了......”

“那我大嫂呢,孩子呢?”顧瑾之問。

朱仲鈞搖搖頭。

顧瑾之哎呀一聲,覺得很不拖,當即道:“可不能由著他胡來,要不然我大伯恨死我們的。我去趟禧平侯府.....”

若不和大伯、大伯母商量,萬一大伯和大伯母覺得是顧瑾之攛掇大哥的,顧瑾之擔不起這個責任。

朱仲鈞沒有反對,道:“不如,你明日再去.....”

“我現在去。”顧瑾之堅持。

她喊了丫鬟,為她更衣,又喊了丫鬟給她梳頭。

她梳了高髻,發髻上插了兩隻玳瑁梳篦,穿了件繡白色梅花對襟棉綾褙子,月白色挑線裙子,簡簡單單就往禧平侯府去了。

大哥剛剛到家,顧瑾之就來了。

她直接到了大哥的院子,沒有驚動大伯母。

大哥也剛剛回了內院,看到顧瑾之。自然知道顧瑾之的目的,連連給她使眼色。

而大嫂明知他們兄妹有事,居然沒有問,隻是叫人上茶。

顧瑾之見大嫂這模樣,從氣勢上矮了一頭,心裏微訝:大嫂還在為大哥受冤入獄的事內疚啊。看她這模樣,竟有幾分畏畏縮縮的。

顧瑾之心裏一陣難受。

別說大哥整日和大嫂這樣朝夕相處,就是顧瑾之猛然見了,心裏也不舒服。

若是勸大嫂,隻怕她不聽。還要哭一場呢。

顧瑾之不好在大哥的家事上多嘴。

“大嫂。我找大哥,說幾句話,是藥鋪上的事。”顧瑾之笑著,先對大嫂道。然後給大哥使眼色。道:“大哥。咱們書房說話吧。”

大嫂臉上一陣緊張,茫然看著他們兄妹。

顧辰之方才出去的,林蔓菁還記得。看顧瑾之這模樣,難道是顧辰之的案子有了反複麽?

林蔓菁咬牙,想問又不敢問。

大哥起身,對顧瑾之道:“好......”

兄妹倆就去了小書房說話。

顧瑾之直接問他:“怎麽想到要去廬州啊?王爺說,你還沒跟家裏人商量呢。大哥,你這麽一走了之,大嫂和侄女們怎麽安置?大伯和大伯母那邊怎麽交待?”

她一口氣問了這麽多。

大哥連連使眼色,讓顧瑾之輕聲。

顧瑾之先就沉默,等著他回答。

“爹娘那邊,是不會同意的。”顧辰之道,“我打算過幾日,收拾好了再說。你大嫂和孩子們,我自然會問她們。若是願意跟著去,就一同去,若是寧願在侯府過錦衣玉食的日子,我也不勉強......”

“這叫什麽話!”顧瑾之道,“大伯和大伯母,可隻有你一個兒子,你更是大嫂和孩子們的主心骨,誰也離不得你!這麽糊裏糊塗的,我不同意你去。你若是非要走,去旁的地方我管不了,廬州卻是不行,我擔不起這個埋怨......”

顧辰之覺得他這個堂妹難說話。

像廬陽王,一口氣就答應了。

“七妹,這是我的家事......”顧辰之無力的說。

“你要去廬州,就是把你的家事,也推給了我!”顧瑾之道,“將來大伯和大伯母還以為,是我和王爺傳攛掇了你。大哥,你若是有兄弟七八個,我也不說這麽絕情的話。如今,你家裏不安頓妥當,我是萬萬不會同意的。”

“好,我明日說。”顧辰之敷衍。

“既然大哥答應了,就不能食言,我後日再來。到時候,我直接去大伯母那邊問,大哥若是沒說,可別怨我抖了出來。”顧瑾之道。

顧辰之瞠目。

他覺得顧瑾之步步緊逼。

顧瑾之話說完了,就跟大嫂告辭,起身回去了。

顧辰之送顧瑾之出門,都沒驚動大伯母。

等顧辰之再次回來,就見妻子林蔓菁在抹淚。這些日子,她總是這般憂鬱多心,顧辰之快要崩潰了。他都不知哄了她幾回,結果,她真是一點也改變不了!

她還在不停的自責。

顧辰之決定要離開京城,就是因為林蔓菁這態度。

他真怕妻子把他的耐心磨完了,最後他也淪為一個普通人。

現在,他連哄林蔓菁也覺得費力了。

今天,顧辰之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哄她。

他坐到了妻子的身邊,見她眼睛已經紅了,就細聲道:“你別哭,七妹來,不過是問幾句話,沒出什麽事......”

然後,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林蔓菁,“......去廬州開個醫館,咱們自給自足,跟人家男耕女織的夫妻一樣。我看病問診,你在家裏照顧孩子們。家裏的鋪子,交給孫先生打理,宮裏的供奉辭了。左不過兩三年,咱們心情好點,再回來,你願意帶著惜姐兒她們,跟著我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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