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宴的那一日,雪下的小了許多。

宋嘉宜臥病在床又歇了好一陣子,才在冬宴那日下了塌。

今日她穿的素淨,還厚實的又穿了件大氅,勞嬤嬤細心的還給她的鞋裏縫了錦鼠皮子,暖和又輕便。

“姑娘,快戴好帽子,小瓶等下可小心點,別亂了姑娘的發髻。”

勞嬤嬤微墊起腳,替她拉好帽兜後又仔細的理了理那毛領,嘴上還不忘叮囑道。

小瓶睡眼朦朧的點了點頭,另一個婢子珍兒卻比她更加積極。

“嬤嬤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伺候姑娘的。”

勞嬤嬤看了她一眼,又不滿的敲了敲小瓶的腦袋。

“看看你,還不快快跟人家學學,日日偷懶,我看姑娘遲早收拾了你。”

小瓶心虛的吐了吐舌頭,一旁的珍兒羞赫的笑了笑,又難掩高興的低下了頭,手上動作更利落了起來。

折騰了一早,終於坐上了馬車,宋嘉宜散漫的倚靠在小瓶身上,一旁原本想替她整理發髻的珍兒見她與小瓶如此親密,又訕訕的收回了手,乖巧的坐在角落中。

平日裏便隻有小瓶一人跟在宋嘉宜身後,兩人一時間都忘了珍珠的存在,兩人就那樣相互依偎著睡了一路。

珍兒一人蜷縮在角落裏,心情失落的低下了腦袋。

馬車晃晃悠悠的駛向了皇宮,不知過了多久,馬車才緩緩的停下。

馬車剛停,珍兒便緊張的挺直了背脊,而小瓶也睡眼朦朧的支起了身子,還不忘晃了晃宋嘉宜的胳膊。

“姑娘……醒醒,到了。”

小瓶她一抬頭,才看到坐在角落裏的珍兒,詫異的皺起了眉頭。

“你今兒怎麽穿的這麽單薄?”

珍兒竟規規矩矩的隻穿了一身冬衣,雖然也是棉衣,但薄薄的一層,可起不了什麽禦寒的作用。

宋嘉宜也困倦的睜開了眼,看到珍兒這一身,也有些不解的皺起了眉。

“至少得穿個棉褂子吧?今日你們還得在外頭等好幾個時辰,這天氣隻怕你受不住的。”

聽到她這麽說,珍兒連忙搖了搖頭,有些難為情的低下了頭。

“我……我不怕冷……”

小瓶不太相信的皺著臉,宋嘉宜看著她不安又忐忑的神情,心裏也有了數。

隻怕是怕穿那些棉褂子不好看,才隻穿了個單薄的冬衣便出來了。

見她這般,宋嘉宜也不好再說些什麽,而接她入宮的太監已經在馬車外等候已久。

小瓶率先下了馬車,珍兒見狀也要跟著下去,卻被宋嘉宜抬手製止。

“外頭風大,你穿的太單薄了,便在馬車裏好好呆著吧。”

珍兒愣在了原地,訥訥然的點了點頭。

她咬著唇,眼睜睜的看著小瓶攙扶著宋嘉宜走下了馬車後,隻能隱約聽到那太監與宋嘉宜的寒暄聲。

滿心歡喜的打扮了許久的珍兒失落的坐在馬車中,隻覺得眼眶酸溜溜的,過了好一會了,小瓶才又鑽進了馬車裏,嘴裏還不斷的哈著冷氣。

“要冷死個人了!”

看著珍兒正坐在角落裏,她倒是大大咧咧的走了過去,還極其自然的抓起了珍兒的手。

她的手熱的跟個小火爐一樣,暖融融的。

“你今兒穿的太少了,下次跟姑娘出來了眼穿多一點,我們要在外頭等很久的。”

珍兒顯然有些消沉,低著頭喃喃道。

“我還有機會跟姑娘出來嗎?”

小瓶愣住了,似乎有些不能理會她的意思,歪頭問道。

“為啥不能出來啊?你不知道,每次就我一個人在這守著,可無聊了,如今你一起來更好,咱們也能做個伴。”

珍兒有些驚訝的看著她,那真誠的眸子告訴她,小瓶當真是高興的。

可想著小瓶和宋嘉宜這親密無間的關係,她心裏又有些酸溜溜的。

“小瓶姐姐倒是愛說笑,能同姑娘出來是多大的麵子啊……哪裏會無聊……”

“我沒說笑,唉……”

小瓶有些想說什麽,又不知如何說。

畢竟之前被欺負的事說出來又有些跌麵子,她隻能含糊的嘟噥了幾句。

“你不懂,以後你總會明白的。”

珍兒看著她,又悶悶不樂的低下了腦袋,小瓶看她這樣,還大方的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包在了珍兒的身上。

“哎呀,別不高興了,我這披風可暖和得很,給你穿穿,可別凍壞了!”

馬車之外,小雪又紛紛揚揚的落下。

宋嘉宜步履緩慢,前頭的太監也頗為耐心的放慢了腳步。

抬頭看著琉璃瓦上堆積的雪,宋嘉宜心不在焉的收回了目光,那太監卻一直在殷勤的同她說著話。

“咱們貴妃娘娘聽聞縣主病了,可擔心壞了,今日特意讓奴才來接您進去。

而且……今日端王殿下也在呢~”

宋嘉宜目光淡了淡,又佯裝羞澀的扯了扯嘴角。

“是嗎……”

“自然是真的,奴才哪裏敢誆您啊!”

太監笑的殷切,聲音細細尖尖的,說不出的怪異。

兩人步程慢,路過那勤政殿之時,宋嘉宜遠遠便望見了雪中那高挺的墨色身影。

男人膝蓋埋在雪中,背脊卻挺得筆直,遠遠望去,便如同墨鬆一般佇立在雪中。

“縣主?”

太監的聲音打破了她的發呆,宋嘉宜收回了目光,有些慢半拍的應了一聲。

“縣主可是在看跪在雪中的那位?”

太監麵色鄭重了幾分,宋嘉宜也佯裝不解的問道。

“是啊,他為何跪在雪中?”

太監麵色有些唏噓,四處掃了一眼後,又放低了聲音說道。

“縣主可不要到陛下麵前提起那位,他在邊疆多年,回京後便時時過來求見陛下,如今都第七日了,陛下還是沒有召見他。”

“他也是皇子嗎?”

“噓!”

聽到她這個問題,太監大驚失色的抬起了手,低聲叮囑道。

“縣主可千萬不要在旁人麵前問這句話,那位,是在掖幽庭出生的,若不是太子殿下心善……”

太監說了一半,又像是有所忌諱的閉緊了嘴巴。

“縣主快別問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們該走快些了。”

宋嘉宜低眉順眼的應了一句,心思卻已飄遠。

若是……

能在未來天子落魄之時拉他一把,那就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