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瓶阻攔,宋嘉宜眉頭一擰,揪了揪她的臉蛋。
“怎麽,我上次洗的不好嗎?”
小瓶幹巴巴的笑了笑。
洗的是挺好的,恨不得把菜葉子拔得隻剩菜心。
一旁的勞嬤嬤也看不下去了,站起身來用濕漉漉的手擦了擦衣角。
“姑娘,我熬了粥,給你盛一碗,你快先喝點粥。”
“是啊是啊,姑娘,快去喝粥,這些交給我們來就好了。”
小瓶親密的勾著宋嘉宜的手,拉著她到了小方桌前坐了下來,勞嬤嬤也走進了廚房,沒過一會便端了一大鍋粥走了出來,小瓶也跟著過去,端了好幾盤子小菜走了出來。
香噴噴的鴨絲粥,上頭還撒些零零碎碎的綠色蔥花,那些小菜都是她們年前自己學著醃製的,吃起來口齒生津,配粥是再好不過的了。
如今她們還在院裏種了簡單的蔥,還有前主人家留下的葡萄架,勞嬤嬤來後也跟著種起了葡萄,那便綠蔥蔥的藤蔓與葉子生的極好,夏天搬個躺椅躺在下頭,不知道多舒服。
不過每次勞嬤嬤都要小心檢查裏頭有沒有蟲子,畢竟有一次,一隻毛毛蟲落到了宋嘉宜的身上,鬧的她身上又紅又癢,好幾天都不曾消下去。
勞嬤嬤拿著湯匙,先給宋嘉宜盛了一碗,又給小瓶盛了一碗。
“這鴨肉我可是燉了好久,又軟又爛,都多喝點。”
宋嘉宜端起碗點了點頭,吹了吹那熱粥,不忘說道。
“這麽大一鍋,等下便給那些嬸子大娘們也送一些過去。”
“放心,早就備好了。”
遠親不如近鄰這個道理勞嬤嬤自然懂,況且這巷子裏的住戶性格都不錯,也好相處。
此起那些個天天扯皮的破落戶,她們這鄰居是相當不錯了。
小瓶自告奮勇的抬起了手,積極的笑道。
“我我我,讓我去送!”
勞嬤嬤笑了笑。
“當然是讓你去。”
幾人說說笑笑間,生活平靜又愜意。
宋嘉宜喝了一口粥,分明隻是鴨絲粥,她卻喝出了甜滋滋的味道。
幾人吃完了早飯,小瓶便端著碗出去給鄰居送粥,而勞嬤嬤正在給菜園澆水,宋嘉宜則是趁著天氣正好,躺在搖椅上看起了閑書。
她的手邊放著一個小桌子,一小盤果晡與一盤千層糕,還有一壺熱茶。
宋嘉宜不疾不徐的倒了杯茶,剛拿起茶杯,便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她指尖微頓,站起身來,勞嬤嬤也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她擦了擦手,示意她來開門。
“估計是哪家又回贈些東西了。”
勞嬤嬤倒是沒太在意,往常隻要她們送東西出去,那些鄰居也會熱情的送些東西回來。
宋嘉宜聽她這麽說,也沒太在意,便又要繼續坐下去看書。
然而打開門的一刹那,勞嬤嬤看著門外陌生的男人,警惕的擰起眉。
“你是誰,有什麽事?”
男人麵色憔悴,目光沉重,雙手抱拳道。
“在下李年,乃趙府護衛,今日應長公主之命,特來求見縣主。”
宋嘉宜猛的站起身來,往門外看去,正是當初護送她回江南的侍衛頭子。
“李護衛。”
李年一看到她,便肅穆著單膝跪下,神色憔悴,想必是連夜趕來了這鎮上。
“縣主萬福,長公主殿下隻讓我來同縣主遞一句話。”
他低下頭,一字一句,格外清晰的說道。
“縣主,可還記得當初的承諾。”
宋嘉宜渾身一震,看著李年一襲黑衣,麵容哀思的樣子,已然明白了所謂何事。
她喉頭幹澀,許久之後,才啞聲問道。
“長公主還好嗎。”
“……長公主已經纏綿病榻數月。”
宋嘉宜閉上嘴,似乎久久不能平靜,她抬眸看著跪在地上的李年,眼眶有些酸澀。
“起來吧,我知曉了。”
榮康長公主。
宋嘉宜長長的歎了口氣,隻覺得悵惋。
李年依舊跪在地上,沉默著不說話。
看著他那樣子,宋嘉宜才收拾好紛亂的心緒,溫聲道。
“李護衛放心,我定當履行當年的諾言,絕不失信。”
聽到這話,李年似乎鬆了口氣,才拱手說道。
“那便請縣主準備準備吧……此事,事不容緩……”
心知榮康長公主便是知曉自己壽命即將走到盡頭,才特意讓李年來尋自己回去。
勞嬤嬤看著這一幕,眉頭擰的極深,得到宋嘉宜的示意後,她便馬上回屋裏替她收拾起了行李。
而剛回來的小瓶,還未來得及反應什麽,便被拎上了車。
她一臉茫然的抱著行李,又看了看那一臉憔悴的李年。
“姑娘,我們要去哪?”
“汴京。”
“啊???”
馬車緩緩行駛,青石板路上,濕漉漉的南方總是帶著幾分溫情。
一個月之後,一輛馬車停靠在趙府後門。
宋嘉宜眼下發青,這個月趕著水路,下船之後更是日夜兼程,半刻也不敢停歇。
如今看著這趙府沉重的氣氛,眉頭擰的更深。
她頭戴帷帽,一身素衣跟在了李年的身後進了趙府。
直到到了熟悉的榮禧堂外時,她還覺得往日種種,曆曆在目。
摁耐著複雜的心緒,她微微低下頭,而守在外頭的趙府等人看到她,憤憤疑惑的站了起來。
李年卻沒過多解釋,隻是拱手道。
“殿下邀請的貴客到了。”
趙沫兒滿臉不忿的站了出來,眼眶紅紅的,像是委屈極了。
“為何這時候,祖母寧願見旁人都不願見我們!”
“沫兒!”
趙大夫人麵色冷凝的出聲嗬斥了趙沫兒,宋嘉宜站在後頭,並沒有說話。
一時間,屋內的氣氛有些尷尬。
就在此時,商兒走了出來,她看起來消瘦了許多,眼下烏青,麵色也憔悴的很。
“縣主請進吧,殿下等您很久了。”
宋嘉宜頷首應了一聲,便提步走了進去。
便隻剩下趙沫兒一臉不滿的嘟噥著。
“哪來的什麽縣主……”
話音未完,她便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扭頭望向了自己母親。
“母親,是,是宋嘉宜回來了?!”
趙夫人擰著眉,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目光卻陰暗不定。
剛踏入長公主的臥室,撲麵而來便是濃重的有些難以呼吸的檀香。
看著這滿屋的佛經,宋嘉宜目光微沉。
床榻上的老人眼簾緊閉著,呼吸微弱而艱難,瘦骨嶙峋的臉上毫無血色,隱約透露著一股子青灰之色。
宋嘉宜被這一幕衝擊的雙腿發軟,她的眼眶瞬間便紅了。
商兒低下頭,聲音溫柔的湊在榮康長公主的耳邊說道。
“殿下,縣主來了。”
榮康長公主微微睜開眼,空洞的目光有了一絲光彩。
她張開嘴,卻隻能發出一陣斷斷續續的氣音。
宋嘉宜連忙快步走上前去,跪在榮康長公主的塌邊,顫抖著聲音說道。
“殿下,我來了,您放心,嘉宜定不會辜負您所托之事。”
榮康長公主用盡全力的抬起手,粗老幹枯的大手緩緩伸向了商兒。
商兒兩腿一軟,便連忙抓住了榮康長公主的手,她痛苦難耐的發出了咽嗚聲,卻強忍著悲痛不安說道。
“殿下……莫怕,商兒在這裏……”
“……”
榮康長公主眼角落下一滴眼淚,渾濁的目光中升起幾分悲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