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康長公主薨逝，滿城披喪。
酒樓之上，一身著素衣的絕色女子默默的看著這一切，眉宇間驚絕瀲灩，動人心魄。
她身後跟著兩個少女，一位麵容精致，貴氣天成，還有一位麵若玉盤，清秀有餘，而美麗不足。
“我答應殿下，餘生護你安康，如今趙府那邊有賢妃娘娘攔著。
我在南邊買了一個院子，哪裏風景宜人，日子過的雖不似京中富貴，但也是難得的平靜安逸。
商兒，你可願隨我走？”
商兒目光憂傷，一雙眸子死氣沉沉，哪裏還是一個妙齡少女該有的目光。
榮康長公主已逝，於她而言，這世間已經沒什麽事能夠讓她費心，麵對宋嘉宜的提議，她隻是緘默的低下頭。
“殿下既然要我跟著縣主去，商兒自然不會不從。”
宋嘉宜側眸望向她，看著她了無生機的神情，眉頭微動。
“商兒，榮康長公主臨走前還要特意召我回京帶你走，你便應該知曉，她不希望你是如今這個模樣。”
商兒苦笑的扯了扯嘴角。
“我這輩子，自知事起，便隻會伺候殿下。
人人都說她性格陰晴不定，可隻有我知道，她是最好的殿下……
如今殿下走了，隻留下我一個人，又有什麽意思呢。況且，我身世不明，如今沒了殿下，趙家對我虎視眈眈，若我跟縣主走了，隻怕會牽連縣主。”
宋嘉宜反倒輕笑了一聲。
三年的時間，她褪去了眉眼間的青澀，隻是坦然的看著商兒。
“商兒，你知道金羽衛的九章先生嗎？”
常都督作為皇帝最倚重的大將，他身邊那位驚才豔豔的九章先生，商兒又怎麽會沒聽說過呢。
如今九章已經在常都督的推薦下，破例入朝為官，還深得皇帝器重。
“我當眾扇了他巴掌。”
宋嘉宜說的風輕雲淡，商兒卻是變了臉色。
“縣主……”
宋嘉宜這樣的性子，緣何會招惹這樣的人。
雖稱他為先生，但誰人不知，他就是常都督的爪牙，為達目的不折手段，也最是睚眥必報。
宋嘉宜淺淺一笑，風華絕代。
她抬手憐愛的拂過商兒眉間的愁色，淡淡道。
“那又有什麽所謂呢？他便是再權利滔天，如今我不還是好好的嗎？
為了旁人為難自己，才是最傻的決定。殿下希望你好好活著，你這樣，也隻是親者痛 仇者快，何苦呢。”
“縣主……”
商兒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看著宋嘉宜眸中的清明，都快有些想不起她當初病懨懨的柔弱模樣。
聽聞她被賊人擄走數日，名聲盡毀，本就與皇室退親的她此後銷聲匿跡，今日竟為了與榮康長公主的一句舊日諾言，重返汴京。
這得是多堅強的心性啊。
看著宋嘉宜那瀲灩水波的眼眸，商兒心中升起了佩服之情。
她們並未準備在汴京久待，待收拾好行李後便準備修整就走。
就在此時，一位不速之客的到訪，打破了宋嘉宜臉上的平靜。
林柏文連中三元，深的皇恩，如今已經是汴京許多妙齡女郎心中的好兒郎。
表兄妹二人時隔三年，再次相見，竟倆倆相顧無言。
林柏文清瘦了許多，也比當初溫潤公子的模樣沉穩了不少。
那一雙飽含思念的眼睛看到宋嘉宜的一瞬間，當朝三品官員，竟紅了眼眶。
“柏文表哥。”
宋嘉宜微微低下頭，掩去眸底的情緒，隻是那失控著微微顫抖的指尖透露著她心中的不平靜。
“嘉宜……”
林柏文聲音有些沙啞，目光卻緊緊的盯著自己這個離開了多年的妹妹。
她眉眼瀲灩，雖然比旁人清瘦一點，卻再也不是那個病怏怏的小姑娘了。
看到她變化如此之大，林柏文心中悵惋，在朝中能言善辯的林大人竟不知從何說起。
他想問問她，這麽多年來可好，為何不聯係他。
可話到了嘴邊，卻又難以說出口。
當初宋嘉宜與宋家之事，他早有察覺，可沒想到家中能那麽快知曉。
“柏文表哥，先進來坐吧，小瓶，備茶。”
“是，姑娘。”
小瓶低頭抹了抹眼淚，歡喜不已的去備茶水。
而坐在屋內的商兒也早已站了起來，微微福身後便跟著小瓶走了出去。
宋嘉宜微微側過頭，抬手拭去了即將落下了眼淚，不敢回頭再看著林柏文的眼睛。
“表哥，你不該來的。”
林柏文心中一震，看著宋嘉宜決然的背影，被她的狠心傷到了。
“宋嘉宜，你離家這麽多年，渺無音信……如今才見，便要說這般傷人的話嗎？”
宋嘉宜背脊挺得筆直，瑩白的下巴緊繃著，許久之後，才哽咽道。
“表哥，我已無顏再見你們……我所作所為，難道……您當真能當作不知嗎？”
林柏文失望至極的看著她，喃喃道。
“這麽多年了，我當真想問你一句，宋家……到底是如何得罪你了……你可知，血濃於水……”
“表哥！”宋嘉宜冷聲打斷了林柏文的話，忍著心中的哀切，咬牙牙根道。
“我如何不知道血濃於水，可她們……又何嚐顧及過我！”
宋家的一切分明已經過去了，宋嘉宜以為自己可以忘了，可林柏文今日一提。
往日種種，湧上心頭，竟生出了無數的怨。
“祖母偏心，她分明知曉宋佳凝私會之人是我的未婚夫，卻裝聾作啞，縱容著她做出那樣敗壞門風之事。
我有罪，可她們也不無辜！”
林柏文擰著眉，聽著宋嘉宜語氣中沸騰的怨火，啞然失聲。
宋嘉宜轉過身來，盯著林柏文清明的眼睛，麵色慘敗。
“表哥，我不怪你不懂，也不怪你替林家說話，因為你不是我……你體會不到我的感受。”
看著宋嘉宜落下的淚珠，林柏文腦中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他有些手足無措的伸出手，想要替她擦去眼角的淚，卻又礙於男女大防，又猶豫的縮回了手。
看著男人純粹的目光，宋嘉宜臉上的笑容很淺，淺的好像隨風便能消散一樣。
“看，表哥，你的眼裏有萬民，有禮法，有大義，卻獨獨沒有看到，人心難測。
朗朗乾坤下，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朝……”
林柏文臉色微變，出聲嗬斥道。
“嘉宜，慎言！”
宋嘉宜卻是不怵，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林柏文，像是要看透他的大義凜然一般。
林柏文被這目光看的渾身一顫，心緒起伏跌宕，額角都冒出了冷汗。
嘉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