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在院外的九章慵懶的坐在椅上,微微仰起下巴,睥睨向跪在腳邊的金羽衛。
“還沒有消息嗎。”
金羽衛戰戰兢兢的跪在地上,心中自知這位九章先生手段狠辣,如今已經三月,若是再等不到那位嘉平縣主,隻怕他們也討不了好。
想到這,他試圖辯解道。
“先生,若是那位不來呢?”
九章嗤笑一聲,若有所思的摩挲著臉頰,卻不回答這個問題,話鋒一轉道。
“等下先扣下那兩個大夫,查清楚來曆了再放人。”
“是。”
九章一雙陰冷的眸中緊緊的盯著那緊閉的房門,心中卻在一點一點地計算著時間。
好在沒過太久,越子歌便領著藥童走了出來。
九章起身站了起來,看著一臉感激地送了那位越大夫出來的方氏,眉頭一跳。
“帝師如何了。”
越子歌正要說話,一旁的方氏卻發話了。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們林家的事,如何輪得到你個外人多嘴。”
她柳眉倒豎,說話時,眉眼眉梢盡是譏諷之色。
越子歌看著她這模樣,平靜的扯了扯嘴角。
“看著夫人這模樣,在下總算知道,林姑娘的刁蠻潑辣是哪來的了。”
聽到九章這麽說,林思涵坐不住了,氣衝衝的跑了出來,皮笑肉不笑的譏諷道。
“那也比九章先生好,人麵獸心,當真是……天下第一陰險之人。”
九章微微一笑,頗為受用的點了點頭。
“謝姑娘謬讚。”
林思涵頓時氣的牙癢癢,她凶巴巴的瞪著九章,隻覺得他麵目可憎極了。
有林思涵的攪局,九章也沒了心思盤問越子歌,隻是擺了擺手,示意金羽衛領著人下去。
然而就在宋嘉宜路過他的一瞬間,男人的聲音緩緩響起。
“且慢。”
九章目光緊緊的落在了那一雙包的嚴嚴實實的手上。
這一次,他終於將注意力落到了這個藥童身上,看著他蠟黃幹瘦的臉蛋,還有那包的嚴嚴實實的手,頓了頓。
“這位是。”
“他,他是我新收的小藥童……”
越子歌顯然是害怕九章對藥童做什麽,連忙將他護到了自己的身後。
九章不耐的搭上腰間的劍柄,挑眉道。
“讓開。”
越子歌渾身一顫,臉都嚇白了,方氏也是緊張的繃緊了身子。
“叫什麽。”
藥童一直低著頭,一聲不吭。
九章見狀,抽出了腰間的長劍,不輕不重的抵在了她纖細的脖頸上。
“說話。”
幾個呼吸之後,九章已經生了疑心,直到那藥童緩緩的抬起了臉。
一雙滿是絕望與悲傷的眸中,清亮的瞳孔之中,沒有一星半點的恐懼。
九章執劍的手一頓,一旁的越子歌便撲通的跪在了地上。
“官爺,這,這是我從樂坊贖出來的小奴,他的手隻是前陣子燙傷了,他,他被灌了啞藥,說不出話的……”
越子歌說話磕磕巴巴的,九章目光冷滯的對上那一雙眸子,最終還是收起了手中的長劍。
“拆開讓我看看。”
九章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都忍不住牙顫。
林思涵惡狠狠的瞪著那九章,心中怒罵道。
禽獸不如!
那藥童卻是沉默了一會後,哆嗦著手乖乖的拆開了手中的繃帶。
帶血的繃帶鬆開的一瞬。
看到那滿是血泡與疤痕的雙手**在眾目睽睽之下。
看到那一幕,方氏渾身一震,克製的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可眼中,卻早已凝聚出了淚光。
看著那疤痕,九章的目光微變,立馬收劍轉過身去,語氣陰森的不像話。
“快滾。”
林思涵看著他那樣子,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方氏暗中扯住了手臂。
一旁的常衡臉色也凝重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幾眼九章的表情後,憂心忡忡的垂下了頭。
是說不出的挫敗。
見九章願意放他們走,越子歌半刻也不敢耽擱,領著人便往外走去。
看著已經走遠了的兩人,金羽衛為首的將士猶疑的皺緊了眉頭。
“大人,那,這樣,還查嗎?”
九章麵色不虞的擰著眉頭,隻是丟下一句查,便揚長而去。
常衡連忙跟在身後。
他自然知曉九章為何這樣。
九章先生,便是常都督在樂坊之中贖出來的小奴。
和那些台上表演的伶人不同,樂坊中的奴,是最低賤最不值錢的。
看著九章的背影,常衡心情複雜的低下了頭。
十年前,當他六歲那年,在義父的院中,第一次見到九章先生的一瞬間,便覺得一眼萬年。
纖瘦的男人坐在桃樹下,一襲猩紅的衣袍,白的透出青色血管的肌膚在光下透露著詭異的美感。
這便是先生。
想到府中鬧的沸沸揚揚的傳聞,常衡抿了抿唇,一聲不吭的跟在九章的身後。
風聲簌簌,雪飄飄渺渺落下。
看到下起了雪,九章穿的又單薄,常衡擔心的走上前半步。
“先生,下雪了,先…………”
“常衡。”
九章抬起手,接住那冰涼的雪花。
“那年,便是在這樣的雪天,大人將我撿了回去。”
常衡愣了愣,才訥訥然道。
“義父心善……”
九章卻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常衡尷尬的站在原地。
義父對他來說,確實是好義父,可對先生來說……
常衡不忍的蹙起了眉頭,低聲勸慰道。
“先生如今有皇上的器重,義父不會外對你做什麽了。”
九章眉頭微挑,回過頭來,笑的譏諷。
“難不成,你還能站在我這邊不成。”
對上九章輕視的目光,常衡兩眼一紅,難受的低下了頭,不敢直視那像是能看穿人心的眼睛。
看著常衡這呆呆的樣子,九章也失了逗弄他的興趣。
常都督不能人道,一生都不會有子嗣。
常衡名為他的義子,實則為他的侄子。
常衡的母親便是常都督唯一的妹妹,可惜紅顏薄命,常都督自然也對這常衡格外重視。
想到少年平日裏對他崇拜的目光,九章冷笑的勾了勾唇。
常衡不會懂,為何這麽多年了,他依舊對他如此疏離。
他不會懂,九章也不會希望他懂。